第73章 小冊子已備好
她真的覺得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她都有點期待這些人能跪多久了。
畢竟她的最高記錄是三天三夜。
上輩子生命的最後時候,她被發現給莊貴妃投毒,就是被罰跪在長春宮前。
她在大雨裏跪了三天三夜,膝蓋已經完全壞掉了,那血肉做的背脊,也被宮人抽得血肉模糊了。
小荷打了個寒顫。
她其實想去提醒他們注意膝蓋,畢竟作爲奴隸,要是殘疾了,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可是轉念一想,那些人可從來沒有在乎過自己的死活,也就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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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小荷等了陛下很久。
久到她往牀上肆無忌憚滾了兩圈,她一般不敢這麼放肆的,畢竟這個牀榻已經成了龍牀。
滾到一半,一本書冊掉了下來。
小荷這纔想起了這本自己斥重金買的學習冊,因着陛下說,暫時不需要這教材,她便把這冊子縫到了枕頭裏面。
這段時間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每日跟着陛下學千字文、三字經都來不及,就再也沒碰過這教材了。
她想着,今晚定要請教請教陛下,把這本書冊給利用起來。
她以前看這本書怎麼也看不懂,現在肯定能認識好多字了,說不定都能讀懂這本書的意思了呢。
她正準備要翻開,就看見陛下的身影出現在花田盡頭,她的眼睛霎時間亮了起來。
她循規蹈矩放下書冊,提起一盞燈,去接盡頭的男人。
“阿鬆哥,頭一次上街,怎麼樣了?”小荷篤篤跑過去,忐忑問道。
她其實很擔心很害怕的,畢竟在夢中,朝廷早已下令,全青州搜捕六皇子。
“還行。”謝淮瞥了眼田坎邊上臉色煞白的一羣人。
他猛地牽起小荷的袖子,帶着她趕緊離開了田坎,回到花房配所。
他討厭他和小荷相處的珍貴時間,被討厭的人所窺視。
回到花房配所之後,他緊緊關上了門。
回過頭來,就看見那本避火圖正規規整整地放在牀鋪正中央。
謝淮:“……”
她知道她很急,可這樣大膽的明示,他還是……謝淮呼吸一緊,耳根沒有被黑膏覆蓋的地方,浮現淡淡的粉色。
還是有些害羞。
他走過去,拾起那本書,放在自己膝蓋上。
“阿鬆哥,跟我說說今日之事可好?”小荷無知無覺,順勢坐到了謝淮旁邊。
謝淮咳了咳,便開了口。
說到士兵搜查之時,小荷突然把他的手抓得緊緊的。
“他們爲難你了嗎?”小荷的聲音都在發抖。
她沒有想到,那些搜查的兵居然離他們這麼近。
上輩子這時候,陛下還在昏迷,加之韋家乃鉅富之家,藏匿一個人不成問題。
到了這輩子,她根本沒能力保住陛下。
陛下還要跟着她擔驚受怕。
謝淮被她帶點冰涼的手握住,眼看着她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摳颳着那本避火圖的封殼。
他的心也被那剮蹭的曖昧給牽絆住,一點一點拉扯……
明明自制力驚人的他,也感到了一絲口乾舌燥。
謝淮別過腦袋,“沒事,他們嫌棄我醜。”
他故意示弱,引得她的手裹得更緊了。
他的呼吸都謹慎起來,感受着被着雙手包裹的感覺。
緊接着,他又說到了那羣在安寧坊差點被賣作兩腳羊的孩子們。
謝淮跟小荷不一樣,他是個有嘴就說的人。更何況,兩人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夫妻一體,既然他花了錢、做了事,就要跟她彙報。
小荷聽完,驚呼,“朱元寶,我認識那個男孩!”
她之前每次出門,都會買一些便宜饅頭,放到巷子盡頭,離那幾個孩子近一點的地方。
然後蹲到一旁。
待到那個小少年輕手輕腳地來拿食物,她知道,她還有四個弟妹要養。
小少年的身體已經因爲過度的勞作,變得極度虛弱了。
這樣的身體沒有攤主肯僱傭,他只有時不時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去餵養那幾個小孩子。
甚至那幾個小孩子,其實跟他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元寶的腿,會好嗎?”小荷問道。
其實她還是蠻相信張大夫醫術的,她就怕小少年的腿拖太久了,因此必須截掉。
“會好。”謝淮點頭,“他是個堅強孩子,張大夫替他剜爛肉時一聲不吭。”
只可惜,他賺的那枚銀子,徹底不能爲她買胭脂水粉了。
小荷一點都不介意,反而滿心歡喜,“阿鬆哥,你可真好。”
小荷甜甜地說道,彷彿帶着一股撒嬌的意味。
她從前從未這樣和人說過話,窮人不配有輕鬆時刻,奴隸更不配與人撒嬌。
小荷也並不認爲自己在撒嬌,她只是覺得自己太幸運了,重生之後能給自己找到這麼好一個老闆。
謝淮聽着她軟軟的話,那一點濡溼的涼意,彷彿也爬上了他的心,“對了,這是那幾個小孩子給你的。”
謝淮從袖子裏摸幾隻草編蚱蜢,串成一串,放到小荷手裏。
小荷撿了這麼多人,這是爲數不多的幾次,她做好事能有回報。
她小心翼翼把這幾隻活靈活現的小蚱蜢抱在懷裏,彷彿抱着她失而復得的良心。
當個好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也別說她矯情,上輩子的時候,她黑化黑得乾淨利落,殺人殺得也手起刀落。
那時候她只覺得爽快,那種被壓抑久了,直接爆發的爽快。
可她卻一點也不快樂。
明明她幹了這麼多好事,明明她原先是那樣正常的人,她爲什麼要爲了那些人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憑什麼要被瘋子一樣的韋惜雪捆綁着,一起墮落進看不到頭的深淵。
她每天一閉眼就看到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向她索命,每天一醒來就開始數着日子,算着哪一天她做的事要被徹底挖出來,然後迎來作爲一個惡人最後的死亡。
可她明明……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幸好這輩子不一樣了,她不敢和堂堂陛下稱作志同道合,只能說,她是真的慶幸。
慶幸她沒有將陛下獻出去。
這樣好的陛下,也不該被韋惜雪那樣的人賴上。
他應該永遠這般保持一顆良善之心,也不要被那些他生命中的陰影傷害,好好地……和他最愛的莊貴妃在一起。
這般想着,小荷鼓了鼓臉頰,“阿鬆哥,若是今晚無事,你再教教我讀書寫字吧?”
她是有點小聰明的,可這遠遠不夠,想要真正成爲能夠輔佐陛下,爲陛下做事的人,必須要能識文斷字。
小荷瞥了一眼謝淮手上的書,“今晚教這一本,好麼?”
謝淮心底咯噔一聲,心知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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