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無所遁形
商戶之中,少爺小姐們都要早早學會管理自己的院子。
按照韋府的規矩,每月少爺小姐們,都須得將自己院子裏那些人歸攏一次。
“小姐……”夏月看見紗窗下,一個三大五粗的僕婦正在替韋惜雪搓洗。
“小姐正在沐浴呢。”踏梅攔住夏月的腳步。
“這是點卯冊子。”夏月一板一眼道。
踏梅看着夏月那張過於美豔的臉龐,手擺了擺,“去去去,別在小姐面前現眼。”
“小姐明天可是有大事要辦。”
“可是……”夏月本想說,小姐已經有半年沒看冊子了,就算是半年前那次,也是看到沒兩頁就睡着了。
“可是什麼,沒有可是,你這人怎麼這麼煩,不就是老爺親自任命的丫鬟嗎?”踏梅推了夏月一把,“得意什麼啊得意,小姐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
跟其他所有人不同,夏月是老爺親自認命給韋惜雪的,長得漂亮不說,人會算賬,性子也板正。
一開始桃花苑裏的其他丫鬟看到她的模樣,危機意識都很強。
可是久而久之,大家發現韋惜雪並不喜歡這個過於漂亮的丫鬟,甚至把她趕到賬房,一年到頭也不見她幾次。
大家對夏月的態度也漸漸輕慢了起來。
夏月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
她拍拍自己的裙裾,最後回頭看了紗窗一眼,才慢騰騰往回走。
踏梅叉着腰,很得意自己再一次給了夏月下馬威。
可她不知道,夏月其實並不在意韋惜雪喜不喜歡她,她本身就是個孤僻的丫鬟,自己待在自己的小天地其實挺怡然自得的。
她是專程來被踏梅趕的,這樣可以裝作自己確實是來了一次。
如果可以,她也想說說關於那個叫祝妹丫鬟的事,那人被小姐踢了過後流產了,如今病歪歪的看起來快死了。
她倒不想可憐祝妹,她只是想問問小姐,這種情況下,祝妹缺了這麼多卯,是不是該把今年的工錢全部扣完?
這很重要的,她要做賬的。
平不了賬,她每天心裏就像螞蟻在爬。
另外,她心頭還有一個疑惑,那個聲音粗粗、身材也粗粗的嬤嬤,真的是在給三小姐認真按嗎?
爲什麼她看見那嬤嬤把腦袋埋到了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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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惜雪蹲在牛奶浴桶裏,蘭嬤嬤說,正是要在牛奶浴中,胸脯才能催發。
蘭嬤嬤是韋惜雪給宋如枝下毒後,夫人派來教養韋惜雪的嬤嬤之一。
人長得身材高大、三大五粗,聲音也頗爲粗噶。
韋惜雪本來對其沒有好感,可一次,蘭嬤嬤偷偷向韋惜雪自薦,說自己曾在秦樓楚館待過一段時間,尤其擅長御男之術。
韋惜雪當時做夢都想拿下夏太守之子——夏賀年,當即大感興趣。
這些日子以來,蘭嬤嬤確實教了她很多與衆不同的法子,讓她更具有女人味兒。
韋惜雪從一開始的羞澀,到現在漸漸食髓知味了。
蘭嬤嬤手嘴並用地替韋惜雪按摩完畢之後,擡起頭來,看到韋惜雪閉着眼,仰着細長脖頸,頭髮濡溼地貼在肉嘟嘟的臉頰上。
“小姐,明日那藥用得甚烈。”蘭嬤嬤又是諫言,“男子若是不小心,定會傷到小姐。”
“那該如何是好?”韋惜雪睜開眼睛。
蘭嬤嬤笑呵呵,“小姐莫要擔心,我傳授小姐一些御男技巧便可。”
“小姐可要好好聽,好好學。”
韋惜雪點了點頭,蘭嬤嬤傳授的那些東西,是她以前從來不會學到的。
莫名其妙的,她彷彿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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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青竹院裏,宋如枝躺在牀上,又驚厥地醒了一次。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雲錦又愧又悔。
是她不小心,把官兵引來,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
宋如枝抓起枕頭下的白絹,大口大口嗅了起來,“殿下,殿下,殿下……”
“小姐,您怎麼了?”雲錦以爲宋如枝發怔了,嚇得撲到宋如枝牀邊。
宋如枝搖搖頭,她竟又夢到了白日裏的那場景。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男子的身體,如此幸運,竟是她夢中人的。
可轉念又到了地獄,她的夢中人,竟真的當着她的面,與另外的人親熱。
她快瘋了,她真的快被逼瘋了。
“小姐,您身子不好,要不明日的穀雨宴就別去了吧。”雲錦勸道。
“必須去。”宋如枝揭開白絹,蒼白的臉上全是毅然。
她現在唯一的資本,就是幫姨母討好世家。
若是她不去,那這次的功勞又都是那個該死的小荷的。
她必須討得儘量多的喜愛,住進姨母心裏,這樣才能拿到她父母的財產,也能壓住那小荷一頭。
況且此番雲錦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的,畢竟她得知了洛京這麼多的信息。
宋如枝雖在閨閣之中,也知這些信息對於殿下是多麼重要。
殿下身上,正經歷着天翻地覆的劇變。
他不可能,也不可以再逃避了。
只要殿下揭開那張紙箋,他的記憶一定會復甦。
到時一切的真相都將大白,所有的迷障都將破開,那賤奴小荷的謊言也會無所遁形。
那時殿下就會知曉,那賤奴騙殿下騙得有多慘。
待他記起了自己的金樽玉貴、洛京的繁華盛世、以及追逐着他的貴女們的風裳水佩、端莊典雅,怎還會看得上一個爲了一己私慾,將他囚於小小商戶的低等奴隸?
那個奴隸低賤、粗鄙、目不識丁,她的手指連古琴都沒有撫過,她的眼睛連一幅名畫都沒有看過,她的臉被烈日曬得膚色不均,她的身體上佈滿了勞作留下的老繭,她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過。
除了年輕,和有點小聰明,宋如枝想不到這個奴隸的一絲優點。
要是殿下記憶復甦,想起了這樣跟牲口一般的奴隸玷污過自己,怕是會當場殺了她吧?
似是想到了小荷接下來的悲慘下場,宋如枝捂着嘴,輕輕笑了起來。
可下一瞬,她又搖了搖頭,她這樣和一個小丫頭計較,是否也太沒有格局了。
這樣小小的理智,又在下一刻,被淹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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