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方見橋來了
她忙了一天,直到最後,宴會佈置完畢,所有人都累癱了。
她便做主,讓兩位大廚做了頓好喫的,先和大傢伙吃了一場。僕役們都喫得很剋制,喝了一點助眠的果酒,保證第二日能精力充沛。
謝淮點了一盞暗淡的燈,輕輕摩挲小荷的容顏,真好看,該死的好看,怎麼看都看不夠……
另一隻手,緊緊地搓着那張紙箋。
今日,是他第一次嚐到她身子的滋味兒,這一天他的腳步都有點飄,如同踩到了雲端之上。
她的味道,也比雲朵還要軟,浸透了淡淡的花香般的清甜。
他彷彿成癮一般,不斷回味。
“小荷,我們約好了,我會等到穀雨宴之後。”謝淮拉住被子裏小荷的手指,與她勾了勾。
明日之後,他就會打開這張紙箋。
他有着強烈的預感,只要把這張紙箋打開,他就能恢復記憶。
那是他全然陌生的十八年,他所有磅礴如海的關係、責任、情感,全部包含在內。
他慢慢地……與少女十指相扣,“小荷,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你。”
“我們明日見。”
呢喃之後,他在她的額頭,印上無比珍重的一吻。
他拿出兩個小荷包,剪去自己與她的兩束頭髮,好好編成兩股,塞到了兩個小荷包裏。
一個塞進了她的枕頭裏,悉心縫好,一個熨帖地放在自己心口。
這是他與妻子的憑證,就算恢復記憶後,他意外遺失了這段時期的記憶,只要這個小荷包還在心口,他就一定會記得小荷。
給予他荒野一般的一生裏,所有刻骨銘心的愛人。
謝淮嘴角含着笑意,攏住了小荷,慢慢睡了過去。
明日,總會到來,灼日凌空,青天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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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匆匆起牀,就看到身旁早已沒了人。
她穿戴好出門,看到陛下正在和小符講話。
她感到很稀奇,好像印象中,陛下和小符相互看不慣好久了。她還暗地裏嘲笑過陛下,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和小姑娘置氣。
“阿鬆哥,小符,我走了啊。”小荷朝他倆搖搖手。
謝淮轉過了臉,揭開斗笠,露出塗滿了黑膏的臉。
他亦朝她笑,“小荷,萬事,順心如意。”
“嗯。”小荷朝他展開燦爛笑顏。
她今日打扮得特別漂亮,柳綠披子、淡色褙子,配上照日石榴裙,她褪去了之前黃瘦,身子日漸挺拔白皙。
她的發間,插着謝淮送她的小雀鳥玉釵,她就如同一隻活潑的小雀鳥一般,奔向她又一步的新生。
“阿鬆哥,今日給你和小符打包好喫的呀。”小荷跑了兩步,又回頭喊道。
“好。”謝淮答道。
謝淮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彷彿要把她印在自己的心裏、腦裏、神魂裏。
直到小荷走遠了,小符才慌忙開口,“蛤蟆蛤蟆,你發什麼癲啊,你怎麼晚上爬起來,把花房這幾日的活全給乾乾淨了?”
天知道她早上起來,看到地犁好了,花澆飽了,架子也搭好了,內心有多慌張。
她急急跑到糞坑,她哭死,爲什麼什麼都幹好了,就是糞不肯幫她攪了?
小符叫出聲才發現,自己心急之下,竟直接把自己給謝淮取的外號給說出來了。
她趕緊捂住了嘴巴。
謝淮瞧着這個胸中有急義的半大女孩,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笑意,“藏什麼藏,早知道了。”
“你……你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小荷姐的事,在懺悔吧?”小符在心中胡思亂想,“你……你可不能背叛小荷姐,這輩子只能給小荷姐喂米粥!”
聽到“米粥”二字,謝淮稍微卡殼一下。
不過下一瞬,他領悟了這兩個字的內涵。
他耳根微紅,“小孩子家家,少聽那些僕婦們閒扯。”
小符嘻嘻一笑,朝他做了個鬼臉,“你倆都不怕羞,我也不怕說。”
“今天小荷姐要是把穀雨宴辦好了,可是要得好大重用的。”
“你今天好好打扮一下,把臉遮了,換個開口大一點的衣服,躺在榻上多誘惑一下她。”
“她一激動,你就多喂點米粥。”
“我聽王媽媽說,女人情緒激動的時候,懷崽崽的機率會大很多。”
“最好今夜就懷上,我明年就要當乾孃!”小符勾勒着自己宏偉的藍圖,“以後小荷姐生了崽崽,很快就能升成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了。”
在小符單純的世界裏,能升級爲府中的媽媽,就是他們僕役們能爬上的最高位置了。
這短短的幾句話裏,包含了她對小荷所有的祝福與騏冀。
謝淮又好氣又好笑,“借你吉言了。”
他沒有打碎小符的幻想,小孩子的祝福,他會好好收好。
他很快告別了小符,他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身後事必須要先了結,不能給小荷添麻煩。
……………………
韋府門口停滿了馬車,世家貴女們被婢女們攙扶着,窈窈窕窕進了園子。
韋府花園極大,小荷教人在一路上擺滿了各色牡丹。
穀雨三朝看牡丹,穀雨時節,正是牡丹遙相盛開的好時候。
百藥仙人、月宮花、小黃嬌、雪夫人、粉奴香……赤如日、白如月、淡如赭、殷如血,黃的、紅的、綠的、紫的,一盆盆牡丹搖曳身姿、韶光曳曳。
每一株牡丹上,各掛着一張硃紅批詞,沖淡了它濃豔的俗,增添了一絲文質的雅。
一艘小船停在園中小湖中央,花團錦簇中,一名女子專注地輕撫古琴。
各位夫人小姐們都是識貨的,一看那名女子,皆是訝然。
這分明是自洛京而來的琴藝大家,韋府能請來這位大家助陣,可見其家蘊之深厚、家風之雅緻,不同於一般商戶之家。
更令夫人小姐們滿意的,便是那些穀雨宴中那些糕點,皆與穀雨切題。
既是雅緻,又有野趣,妙哉,妙哉。
這次雖是韋家設宴,不過都看的太守夫人的面子。太守夫人一見韋府不辱使命,給她漲了面子,自然笑得合不攏嘴。
她與韋夫人很快就姐妹相稱,親熱無比。
“今日還有一位大人物要來,上次我便去信跟你說了。”太守夫人拉着韋夫人的手。
“明白明白,今日專門請了從洛京來的戲班子,那位夫人一定喜歡。”韋夫人笑道。
“這次不止那位夫人。”太守夫人忽然肅了臉。
韋夫人停滯了一下。
一旁忙碌的小荷,也停下了手中的事。
“那位夫人的兒子,也就是咱們青州軍總將領,方見橋,方大人也要來!”太守夫人喜笑顏開。
韋夫人一臉難以置信,以至於她沒有注意到。
一向穩重的小荷,竟在聽到那個名字時,一不小心摔碎了手裏託着的瓷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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