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一次熬湯
這些日子以來,她都睡得不好。
白天打掃、籌錢,照顧陛下,夜裏又抽了大量的心頭血,還要……那些耳鬢廝磨的糾纏,又在眼前一一浮現……
小荷搖搖毛茸茸的腦袋,睫毛微顫,她提醒自己,那七日所有的纏綿悱惻,都不要再想了。
那是一隻小老鼠的妄念而已。
七日盡頭,妄念也該熄了,不然她也沒臉見陛下,也沒臉再想起她最初的構想。
什麼愛情護衛,她配嗎?
可笑他對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乃至對她有一種……有一種……比肩近臣的親密。
在最後的日子裏,她絕不能流露出心中那陰暗的傾慕,她不想他對她最後的印象,變成了一個心機深沉、妄圖上位的女子。
小荷再一次,迅速調整好了自身的定位。
……………………
“張文淵,阿鬆哥呢?”小荷見到張文淵進來了,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很輕,稍微重一點,害怕傷口崩裂。
她十分謹慎,如今自己在內室之中,外人還是有可能會誤闖的,她不能大喇喇地說出陛下的名字,只是叫的化名。
可是一叫阿鬆,她又憂心了起來。
陛下記憶恢復了啊,那以前那些哥哥妹妹的謊言,那些……甚至那些夫妻身份的誤會,他會介意嗎?
就算他送了小荷花金簪,那也只是恢復記憶之前買的,恢復記憶之後他又是怎麼想的呢?
小荷心頭猝然一緊,他會不會誤會呀?
畢竟他之後是要正常嫁娶的,她怕他內心介懷。
以前不懂,現在彷彿開了竅,人一旦陷入感情之後,就是會計較的。陛下以後是肯定有人的,他肯定想給對方一個乾乾淨淨的自己,而她這種渺小而惹人煩的誤會,會打擾他們的感情。
她得張嘴,她得解釋,她也得好好收斂自己的情愛。
“他在廚房呢。”張文淵嫌棄地白了一眼廚房的位置。
“啊?”小荷震驚。
雖然她以前也叫陛下做事,但是君子遠庖廚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他在廚房,作甚?”小荷試探性問道。
張文淵的白眼翻得更囂張了,“可能是……視察民情吧。”
張文淵替小荷上好藥,便扶着她前往飯堂,桌子上已經坐滿了人了。
小符朝她打招呼,朱元寶和徐阿香兄妹緊張佈菜,醫館的阿花搓着手等開飯,而神醫蘇世……他面無表情地擺弄着龜甲。
小荷一想起昨晚,他被扒了衣服,躺在石牀上半死不活的模樣。
心頭還挺愧疚的。
“大家怎麼不開飯?”小荷坐下,問道。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陛下,因爲人太多,她心裏又有鬼,就委婉了一下。
她這麼一問,其他人都不說話。
“因爲有人發神經。”蘇世眼神一斜,緩緩道。
張大夫看了一桌子快要冷掉的菜,暗地裏給自己師兄比了個大拇哥。
他和師兄其實早就想開飯了。
兩人都不善庖廚,自己帶的小徒弟阿花,也是個傻愣愣的。
所以他們日常都喫得很差,這也是蘇世就算是滿天下游歷,也不願意到他這個小醫館來的原因。
可自從小荷過來了之後,小符一日三餐都往這裏送,他倆喫得可好了。
小荷可是青州鉅富韋府的廚房總管,主人家稍微漏點點,就夠下面的人喫很好了。
今日見謝淮醒了,小符小姑娘可是送了一大桌子菜過來。
張大夫三勸五勸,說了人家會送、人家會送,咱們什麼都不用準備。
那個狗皇子,非要熬什麼愛心雞湯。
這不是發神經是什麼?
他一個小皇子近什麼庖廚,他懂個籃子的做飯。
張文淵想起了謝淮殺雞的模樣,不禁渾身抖了一下。
他從未見過這樣悽慘的一隻雞,那叫殺雞嗎?那叫徒手劈雞!
然後小符告訴他,雞要用開水拔毛,用開水拔毛!
他直接把雞按進了沸水裏,連帶一雙手也按了進去。
這下好了,燙成了豬蹄,還要在那裏慘兮兮熬湯呢。
小荷見張文淵一副要笑不笑的無語模樣,心頭疑惑漸深。她又環視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發現他們的表情都難以言喻。
很快,她就知道,他們爲什麼是這個表情了。
緊扣心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或許把人放在了心上,導致他連腳步聲都是與衆不同的,她一聽就能聽得出來。
一個身影闖了進來,小荷擡眸,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陛下——
臉上依舊塗着黑膏,質樸常服之外穿戴了一個奴僕穿的圍腰,那圍腰對於陛下來說,有點緊了。
勒得那腰又勁又瘦,偏偏肩背又挺拔開闊,胸廓勾得隨着肌肉線條分明,爆發力十足。
這樣的好身姿,看得小荷有一絲鼻熱。
小荷假裝把碎髮挽到耳後,掩蓋這一刻的心慌。
她並不知道,她如今的體內,蘇世的七情已經遍佈了全身。她根本抑制不住心頭的一丁點情愛,她的每一絲情動,都會揚溢而出,無從掩蓋。
謝淮的手被層層布條包裹,他依舊穩穩以手掌擡着一鍋湯。
張文淵看得青筋暴起,小皇子是真沒進過廚房啊,他不知道提鍋要提鍋上面的兩隻耳朵啊!
他手被燙得還不夠嗎?
鐵鍋之中,棕色的雞湯黏膩濃稠,滋滋地冒着泡,上面還漂浮着一兩縷可疑的墨玉色絮狀物。
謝淮把雞湯端到了正中央,執起湯勺,爲大家舀起了湯。
“喝一點雞湯,對身體好。”他嗓音沉沉,彷彿玉石敲擊,好聽得很。
他像是對所有人說的,又好似只看着一個人說。
桃花眼釀着琥珀光,漆黑的瞳仁裏倒映着的只有一個人。
張文淵和蘇世聽了這句話,皆是膽寒。
這鍋湯一看就不對勁,鐵鐵有毒,有誰敢喝啊?
小荷心疼地看了眼陛下那被燙成了豬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心裏的感動,不是假的。
別說是雞湯了,就連生刀子,她也敢吞。
她率先端了一碗,細細品了一口,壓下臉上亂七八糟的顏色,感嘆了一聲,“真好喝啊!”
這可是傳說中的御湯,以後喝不了了。
旋即她赴死一般的閉目,一口就幹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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