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熱鬧的祭典;疑慮與擔憂
正當從火海中走出的少女感慨滄海桑田之時,一道驚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還未踏入祭壇廣場,只是憑着過人視力遠望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白猿王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一步踏出就是數百步驚呼出聲。
“哦,是猿王啊,重歸人世遇到的第一個同胞就是熟人,還真是令人愉快啊。”
回過神來的巫女笑了,吐出一口濁氣將回歸丘比星的迷茫、悵然都給拋在腦後,她的臉上露出了白猿王分外熟悉的爽朗表情。
只是看到這一幕,白猿王因爲在此見到意想不到的人,而在心中浮起的種種混亂思緒都被抹平。
全身心有一種放鬆輕靈之感,就像在冬天泡在暖呼呼的溫泉裏一樣把所有煩惱遺忘,本能地眯起眼睛作出享受的姿態。
沒有錯,這就是巫女的能力,唯有一生侍奉神祇的她才具備着這等僅憑笑容就能讓任何族人放下煩惱,迴歸平靜安寧的感染力。
“那確實是夠讓人愉快的,”白猿王也笑了,只感覺此刻天上投下月光是那般溫柔,“歡迎回來,姐姐。”
“哈哈哈,既然是久別的重逢,怎麼能沒有熱鬧的宴會呢,先知呢,賢者呢,騎士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來歡迎我?”
巫女走下祭壇,慢步來到白猿王身前,打量着這位她生前頗爲照顧的王者,拍了拍他肩膀做出豪爽的動作。
在白猿王激動的時候,她轉頭左顧右盼,環顧四周發現一批同樣發現祭壇廣場這邊動靜的衛兵、居民趕了過來,其中也有三三兩兩的熟人,卻沒有她想見的那幾個。
這很奇怪!
按照她死前的規矩,所有長老都應該坐鎮在王都纔對,看白猿王第一時間趕過來,這一條應該也沒改變太多,那其他幾個傢伙呢?
總不至於在她活過來之前,這些故人也已經死了吧?
否則的話,只要感受到她的氣息,那些熟人早該和白猿王一起跑過來了。
對於自己生前的影響力,她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他們是都出去外面了嗎?莫非最近族內出了什麼嚴重的事?居然有三位長老遠離王都?”
想了想,還是覺得在能意識轉移的情況下,那些老朋友應該不可能這麼簡單的掛掉。
巫女試探着問出了自己覺得可能的情況。
但她不說還好,一聽到另外幾位長老,白猿王的臉面一下子拉了老長,咬牙切齒罵道:“怎麼肯能發生什麼嚴重的事?!那幾個混蛋,只不過是在摸魚而已!”
“手上的工作這幾天不知堆了多少,結果這幾個混蛋完全沒理,一心只撲在真實幻境中享樂,我遲早要把他們拖出來關在府衙裏每日每夜拼命補完之前的缺失。”
看着這位族中最高行政管理怨氣滿腹的樣子,巫女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神情。
剛剛回歸,現在丘比星究竟發展成什麼樣子,族內離一百五十年前有多大變化她都不清楚,還是不要擅自根據一面之詞評判這些老朋友之間究竟誰是誰非了。
因此,她只是微笑着默默聆聽白猿王的不停抱怨,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之後更是打了個哈哈就換了個話題。
“宴會!宴會!大家好不容易再次相聚,自然少不了熱鬧的宴會啊!”
“去把所有人都喊過來,先知賢者他們既然也在城裏,趕快找人去通知,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再次催促着白猿王去準備宴會,巫女平生無多少愛好,排除信仰這一本職之外,熱熱鬧鬧的宴會就是她心中最歡快、最美好的記憶。
因此,好不容易重新再來一次,她已經按捺不住開宴會大鬧一場的興奮了。
王者無奈,也不想在這方面駁了她的興致,再加上確實需要向那些老白猿通知巫女的歸來,於是只能向趕過來的那些衛兵吩咐去進行宴會的籌辦工作。
而他本來則是開啓了心靈鏈接的深層權限,直接干涉覆蓋整個白猿族的真實幻境的後臺,聯繫上那幾個憊懶的傢伙。
雖說他都被先知賢者他們拉上黑名單了,但自然不可能說真的完全找不到幾人,只不過不到重要時刻、或者巨大危機降臨,也沒必要真用那些關鍵手段而已。
說到底所有長老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先知賢者他們怎麼做,他只能以朋友同事立場給出建議,而不可能真把他們當做呼來即去的下屬。
不過現在既然是巫女迴歸這種大事,那麼把他們從真實幻境中拉出來也是必須的,悠閒的躲貓貓正式結束。
想到這裏,他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加暢快了!
曾經的五大長老之一,巫女迴歸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驚動了白猿族的所有高層。
連用盡各種手段躲避工作的先知賢者幾人,在被白猿王從真實幻境中揪出來時聽到這個消息,也顧不得再沉迷於那些虛幻的模擬人生。
大驚失色的整理好服飾之後,紛紛趕到現場進行確認。
在與重逢的巫女交流一番,確認對方不是什麼莫名奇怪的傢伙僞裝的之後,一場盛大的宴會很快在祭壇廣場上開始了。
大家都知道巫女喜歡熱鬧的性格,於是點燃篝火,召集民衆,以最隆重節日的模式開始舉辦這場聚會。
煙火、爆竹、歌唱隊、舞蹈團、歡樂街……所有能夠促進熱鬧氣氛的要素都被趕忙擺了上去,可以說怎麼歡快怎麼來。
身份最高貴的五位長老一起坐在廣場一角,其他白猿各自呼朋喚友享受着這場顯得有些匆促的盛典。
一位位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小白猿揮舞着火花,嘻嘻哈哈地闖來闖去,時不時在旁邊的小攤子裏拿一些零食小喫,看一些有趣的玩具。
又有舞臺被高高升起,運用真實幻境的技術,在其上投影出一位位只出現在虛擬中的偶像、歌姬,她們招呼着手,猶如真人一般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巫女不斷地移動着視線,一會兒面容慈悲地看着那些新生代的孩童,一會兒分外感興趣地欣賞着虛擬偶像們的表演,一會兒又在天上絢爛的煙火中露出沉醉。熱鬧的氛圍覆蓋了整座城市,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好像怎麼看都看不過來。
“真好呢,這麼多沒有見過的東西,總感覺自己活過來之後再看,王都這邊已經完全換了個樣子,搞得我喫喝玩樂言行舉止都得想了又想,就怕在什麼不懂的地方鬧了笑話。”
雙手撐着下巴,喫飽喝足了之後的巫女顯得分外愜意,與白猿族完全不同的面孔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白猿王瞥了眼巫女面前那一堆水果、餐點、甜品的殘渣,又看到她站起身來,跑到那些小攤、小店裏搜刮各種生前沒有嘗試過的新奇東西,心中無語。
就這還“想了又想,就怕在什麼不懂的地方鬧了笑話”?
騙鬼呢!
這傢伙哪有什麼地方放不開的?!
暗暗吐槽了幾句,等巫女抱着一大堆東西回來,白猿王看賢者笑意吟吟,先知瞎眼神祕,騎士正常嚴肅,都沒有破壞氣氛的意思,只能主動挑起話題:
“姐姐,您現在是什麼狀態?又是因何迴歸人世?”
這個時代,白猿族並不興含蓄委婉那套,因此他問得很直接,一開口就是直入正題。
先知幾個也關注了過來,雖然很高興能夠再見到巫女,但個人情緒歸個人情緒,作爲關乎一族興衰的掌權者,他們也不可能疏忽這裏面有可能影響到白猿族未來的可疑之處。
說到底巫女在一百五十年前就死了,還是作爲活祭品供奉給神而自我犧牲,這一事實世所周知,都已經被記錄在了白猿族的歷史書籍上。
他們當初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要不要復活這位長老,普通白猿都可以在肉身毀滅之後,通過意識備份換一具身體再來,作爲最高層的巫女自然不可能沒有更優越的苟命手段。
但沒有用!
巫女的意識在那一次獻祭之後直接不知所蹤,無論他們如何費盡心思都沒有找到絲毫線索,仿若真的被神給收走了。
那麼,時隔一百五十年,爲什麼早已被宣告死亡的巫女會再次復活?她又是以何等方法復活的?假若她當初的意識真是被神給收取去,那現在神把她放歸又是爲何……
種種疑惑,讓他們不敢不慎重。
當初因巫女獻祭未曾得到迴應,白猿族再也不將希望寄託在神靈身上,而是在迫不得已之下選擇了憑己身去面對那未知的災難。
後來證明這條路是對的,天命消失後白猿族確實曾一度陷入動亂,但在耗費了一段不短歲月之後,他們終於帶領所有子民祛除契約的影響,恢復了平靜而和諧的生活。
這種情況下,他們沒有人想再出什麼亂子,悠悠哉哉地在真實幻境中爲所欲爲不好嗎?!
因此面對巫女復活帶來的打破現狀的可能,他們高興再見老朋友的同時,心底卻也不乏擔憂與疑慮。
這也是爲什麼所有人一致同意,優先舉辦這場隆重祭典的原因。
因爲也許等他們交流過後,昔日好友也會反目成仇!
既然如此,大家先歡快熱鬧完再說正事,無論之後如何發展也不會留有遺憾了。
“怎麼?懷疑我現在的立場?是不是等下我哪句話說錯,周邊就會冒出一大堆刀斧手,把我給亂刀砍死?”
幾位老朋友的心思,巫女自然是一想就明白,很是不爽地抱胸雙腳盤坐在地。
雖然知道是應有之意,但被人如此質疑,果然是開心不起來。
“巫女大人您說笑了,誰敢懷疑您對吾族的熱愛?!”
看着氣氛陡然嚴肅,相比白猿王、先知,城府較淺的騎士無奈地嘆了口氣,“您當年的犧牲有目共睹,直至今日族內依舊有大批視您爲聖女崇拜的信徒,所謂亂刀砍死只不過說笑罷了。”
“所以說除了亂刀砍死,其他的像囚禁、封印之類的更有可能嘍?”
撇了撇嘴,巫女自然不可能聽不懂騎士的暗示。
以她曾經的身份,只要不跟白猿族爲敵、不提一些與種族現狀不符的要求,那就什麼都好說。
而若真要爲敵的話,依仗她昔日的貢獻,固然不會被直接打死,但也別奢望他們會有多好的脾氣,現在的白猿族終究與當初神權作爲支柱的時代不同了。
至於,他們已經不需要依靠神明,也能在這顆星球上活得好好的!
巫女凝視了騎士幾秒,又看向白猿王、先知、賢者,仔細打量他們的神色,從中可以觀察出幾人或許細節有偏差,但根本上一致的態度。
輕哼一聲,少女對此倒也沒有過於激進。
“放心,這一次的迴歸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涉及任何白猿族外其他智慧生命包括神明的立場。”
說道這裏,巫女臉上露出明顯的複雜神色,赤色瞳孔中好似在回憶中另一段時空的場景。
“狂妄自大也要有個限度啊!區區一羣窩在星球裏的青蛙,又有什麼資格讓那凌駕於歲月、命運、真理之上的偉大者覬覦?!”
她確實曾在另一方世界見到神,也無比堅信那位正是她崇敬信仰了一生的偉大存在。
但神說自助者天助之,祂只是一個偶爾向長河中某朵浪花投下石子的過客,直接拒絕了以信仰換取庇佑的契約。
只是作爲對當初獻祭的迴應,給了她一個說出限定願望的機會。
她對此感到很遺憾,卻也覺得這實在是過於正常!
神之所以是神,正因爲祂們高高在上,不與凡俗同,若是因爲所謂信仰獻祭,就對一羣不怎麼認識的傢伙有求必應,那到底是神,還是符合弱者渴望的全知全能的奴隸?
“神不在乎,只是應允了我的願,讓我能夠再履行我的使命。”
這使命並非何人所言,而是她自願揹負的。
沒有人比她更愛這個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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