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巫女迴歸的使命;被遮蔽的命運預警
聽着巫女的立場宣言,白猿族的幾位長老都是面面相覷,先知從桌上拿起一杯酒水抿了口,不無苦澀地感慨。
在白猿族的幾位高層中,若論對神的信仰,那除了巫女這個日常工作就是侍奉神靈的最高位神職者外,其餘幾位長老中當以先知最虔誠。
事實上這個“最”字根本就是多餘的,五大長老中本就只有他們兩個對那位曾賦予神恩的偉大者懷有較純粹的信仰心。
剩下三位,要麼是對強大力量的嚮往,要麼是作爲研究人員的不置可否,要麼是對未知神祕的忌憚,時常煩惱着怎麼面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惡意。
這很正常,他們常年作爲高高在上的掌權者,生殺予奪,一道命令降下,白猿族數百萬民衆爲之奔走,可移山、可填海、可絕滅億萬異獸魔物、可飛天攬月殖民異星,如此威勢,又怎樂意去全身心地信仰另一個從未見過的存在呢?
巫女樂意,是因爲本職如此,只要神是真實存在的,那麼宗教體系就不太可能出現最上層神職者是無信徒的情況。
而先知願意,卻是因爲在那最初的五十年多次窺視過去未來,對那宇宙之上真正的偉岸深感震撼。
換作騎士,他會因爲神那不可測的偉力而尊敬有加,若是有神諭降下也會認真完成,但這只是因爲他盡職盡責的操守,真有一天他認爲神的指令不正確,反身背刺對他來說也十分正常。
賢者更是一切都可研究的思維,最初那五十年不知偷偷摸摸研究了多少次,想要搞清楚那個契約是怎麼回事。
至於白猿王這個陰謀論者,哪天不想着總有刁民想害朕,若不是自覺差距太大,早就費盡心思打壓神權了。
就像現在,明明巫女都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白猿王看起來也鬆了口氣,但憑藉先知對這個朋友的瞭解,一看就知道這貨絕對在心底臆測各種陰暗盤算。
巫女也不蠢,雖然好多年都沒見了,但對這個平日裏笑呵呵的熟人心思有多深沉,她可是分外印象深刻。
不過別人性格如此,她再怎樣也不可能用蠻力強行扭曲對方的認知。
好在她身份地位擺那裏,只要表明態度,也沒人有資格要求更多的解釋證明。
“當日於火焰中獻祭之後,我被接引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不是其他星球、而是真正與這方宇宙隔開的另一方天地。”
“在那裏,我見到了許多與我一樣的巫女,或者按照標準說法叫什麼魔法少女……”
說道這個詞彙的時候,巫女的臉色有些微妙,當初初入那方世界的時候,她還真的以爲自己被帶到了神造的天堂。
雖然某種意義上也沒錯,但待了一段時間她才發現,那些與她一樣被接引到奇異世界的少女們,其實大多都不是那位的信徒,更過的是這裏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居民都是不知道神的存在的。
那時她才瞭解,原來這裏不是給神的信徒準備的,而是作爲魔法少女們的共同歸宿。
其實她很不理解,她堂堂一介神職者,怎麼就莫名其妙多了這麼個奇怪身份呢?
“……因爲那次祭祀,神給了我一次限定許願的機會,這就是我能夠重新歸來的緣由。”
大概述說了一番死亡後的經歷,看着幾位長老若有所思的表情,巫女的面色陡然變得嚴肅,“你們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歸來?”
“確實,雖然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那個所謂魔法少女的世界是怎麼回事,但你既然在那個世界看到了自己信奉的神明,那麼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許下復活的願望纔對。”
白猿王從桌上挑揀了些喜歡的食物,一邊品嚐一邊思索道。
他深切地明白對於一名虔誠的信徒來說,常伴神側究竟有多麼大的誘惑,而現在巫女居然放棄了這個機會,那隻能說明在她心中,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完成。
“更何況,如果那位偉大存在予你的願望,只是單純的復活,那麼未免顯得太吝嗇了些。”
這般說出了被六道冥的信徒聽到,絕對會被當做異端審判的狂言。
在他的認知中,復活雖然是當之無愧的奇蹟,但假若當初巫女的意識沒有消失,他們給她換一具肉身其實也不是難事,再加上那次祭祀,他們獻上去的貢品可遠遠不止巫女一人。
倘若神真的給予回饋,即使只是與獻祭之物等價的限定許願,也不該只是敷衍的讓巫女重歸現世。
“你當初許的什麼願望?”
先知突然開口,他注意到一個細節。
巫女雖說因爲許願而歸來,但卻沒說許的就是復活的願望,她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許這麼一個願望。
“我是在死後的第七天被神召見的,那個時間點,你認爲我會許下什麼願望?”
“哦,我明白了!”
撫摸着手中雙蛇權杖的先知點頭,才過了七天,巫女自然不至於這麼快忘了那次獻祭的初衷,提的願望大概率是延續那份契約,或者祈求指導一條全新之路之類的。
不過從五十年期限到達後,契約依舊消失可以看出,這個願望絕對是被拒絕了。
大概是超出了限定範圍吧。
想到這裏,在場衆人皆有些遺憾。
不過都過了一百五十年,到如今所有白猿族人都接受了全新的時代,明白沒有契約也不至於真的就活不下去,他們也很快就收斂了這份情緒。
“願望沒有應在契約中,那就是有關於吾族的未來,而這一百五十年的動亂我們是靠自己解決的,您既在這個時期降臨,莫非現在的某個地方已經在醞釀下一場災難?”
白猿王逐漸分析出最有可能的情況,白毛茂盛的臉孔扭曲地看向一邊同樣皺眉的先知,“這場災難我們靠自己渡不過,所以才需要你回來提醒?”
“雙蛇沒有預警,在這之前,我也沒發現任何涉及種族高度的危機徵兆。”
先知撫摸向纏繞權杖不斷吐着信子的雙蛇,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與之交流一番後,搖頭給出自己這段日子的職業結論。
雖然看起來最近他都在摸魚,實質上也是沉溺於真實幻境不可自拔。但這只是因爲,他平日裏的工作本就不多,從來也不需要像白猿王一樣,整日坐在辦公桌前案牘勞形。
若不是某些特定節日需要、或被人找上門來請求占卜一些情報,他一般是不會去三天兩頭窺探天機的。
畢竟一些芝麻大點的小事雖沒太大反噬,積累起來也甚是麻煩,而要是偵查那些因果糾纏深沉的事情,精氣神的消耗就更大了。
反正擅長預知者,心血來潮之類的被動都特別準,真要發生什麼涉及自身的重大事宜,天機自會給予預警。
像他手裏陪伴了他一輩子的權杖,上面糾纏的兩條蛇,青蛇掌生紅蛇判死,任何與生死存亡、劫運禍福相關之因果,都逃脫不了它們的捕捉。
所以他自可安逸地躺入真實幻境享受,外界文明氣運依舊穩如泰山。
但現在,好像真的出了差錯?
“不應該啊?任何自然天災都不可能沒有前兆,而如果不是天災,連讓雙蛇預警都做不到的人禍,對面要麼強到能夠完全碾壓我們,要麼存在一名與我不相上下乃至更強的預言家遮掩天機。”
先知瞎眼的位置不斷抖動,他已經主動做了一次預言,可還是什麼都沒發現,臉上像下雨一樣不斷冒出汗水。
“沒有辦法,除非準備好各種材料全力以赴試一次,否則普通的占卜根本看不到那所謂天災的詳細。”
聽到先知苦悶的話語,白猿王看回巫女,做出詢問的眼神。
現在他只希望,剛纔分析的都是錯的,實質上根本沒有災難,萬一巫女真的只是想念大家纔回來開個玩笑呢?
然而很遺憾,巫女捏着自己垂胸落下的銀直長髮,平靜地打破了這個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妄想。
“這一百五十年的事我都在神賜的視線下看到了,你們做得很好,比想象中都好,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我肯定不會再跳出來破壞這份平穩的秩序。”
“可惜的是,不知該說運氣差還是因爲過於順風順水而懈怠了,我沒想到只是一個疏忽而已,未來居然會發展到那般地步。”
少女閉上眼睛,回憶着當初所見到的一幕幕慘劇,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失望與憤怒。
被火焰吞沒的城市、倒塌的元老院、無論孩子怎麼呼喚都再也沒醒來的白猿族人……如果她沒有回來,那夢魘一般的場景只怕真的會成爲事實!
但她絕不允許!!
“猿王,告訴我,爲什麼派遣最精銳的軍隊,全力剿滅那些遊蕩的魔物?!”
睜開雙眼,赤色瞳孔中爆射出駭人的熱量,連向來自負的白猿王都不敢與之對視。
他擰着眉頭,聲音沙啞,卻萬分不解,“災難來臨於那些東西?它們有這份資格……抱歉,是我的疏漏,等下立刻讓騎士帶隊將那些餘孽徹底扼殺!”
有空靈符在,他本來以爲那些異化的魔物已經不成氣候,但既然巫女這樣說,必然不會空穴來風,他究竟少算了什麼?
“那些魔物的潛力超乎你們想象,它們中每一隻都能因爲異化前的絕望因素,在異化後孕育出相關的特殊力量。”
“你自以爲掐斷了它們的誕生渠道後,剩下幾個漏網之魚無關緊要,卻沒想到只是稍一懈怠,回過神時它們已經成長到武力難以解決的程度,不知多少族人因爲你的疏忽家破人亡……”
巫女面無表情,一句一句述說着在神的視角下看到的一種未來。
隨着她的講述,冥冥中的某道遮掩開始破開一條條裂縫,先知杖上的紅蛇發出急促的吐息,一幅幅虛幻的畫面如流光一般涌入他的腦海。
“居然是這樣!!”
先知喘着粗氣,不可思議地發出驚叫:
“騎士,去,去東大陸西南角的隕星荒野,把那扭曲命運的,和那藏於未知的魔物都給剿滅,將它們粉身碎骨,碾成比沙礫更微小的灰塵封在陶罐中。”
老人此刻全然不顧形象地怒聲發出指令,被一個魔物在自己專業領域戲弄,這是前所未有的恥辱,只有血能夠洗刷!
“是東大陸西南角的隕星荒野嗎?”騎士呢喃了下地名之後站起來,“我明白了,不知兩位還有何吩咐?”
從先知和巫女口中,不難聽出事情的嚴重性,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怠慢,只等兩人說完要注意的事項,他就會第一時間趕過去將危機扼殺在萌芽。
希望還來得及!
“我跟你一起去!”
巫女臉色平靜道:“吾神賜我見識未來,讓我重臨現世,就是爲了逆轉那將至的悲劇!”
“我親眼看過那兩個怪物的成長軌跡,知道它們所有的信息,正要與你一起去將它們給徹底解決掉。”
騎士思索了下,雖然覺得對方有不相信他實力的嫌疑,但事關重大他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好,還請巫女大人多多關照了。”
“嗯,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不一,我只在那裏待了半個月,復活之後現世就已經過了一百五十年,現在我的實力比之你應該遠遠不如,所以主要戰力還得你來承當。”
“那是自然,不比諸位神通廣大,除了一身實力,我一無所有,巫女大人儘管吩咐就是。”
騎士吹了個口哨,一頭漆黑魔龍就從遠方展翅飛來,降落到他的腳邊。
他摸了摸自己搭檔的鱗片,一步踏出就上了龍背。
“我們兩人去還不保險,多帶些精英,先把整個隕星荒野圍住,那裏面可有一個十分擅長逃跑和躲藏的傢伙。”
騎士雷厲風行,巫女這時反而不怎麼急切,畢竟在她看到的未來中,那兩個魔物想要成長也是經歷了挺長的一段時間。
真要十萬火急的話,她也不會要求召開此次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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