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狼狽

作者:空烏
路上沈忘州收到了遇錦懷的聯絡,告訴他師父已經帶着他們先行回宗了,讓他在外注意安全。

  沈忘州胡亂答應着,說自己也準備回去了,話尾忍不住拐着彎地問:“……所有人都回去了麼?”

  遇錦懷向來懂他小師弟,一句話音就聽了出來,笑道:“司溟同我們一起回來了,回宗後就去見了尊上,沒有受傷,小師弟不用擔憂。”

  “他傷不傷跟我沒關係,”沈忘州嘖了聲,“我管不着。”

  見了胤淮,是過去交代什麼,一起騙人吧!

  “小師弟,你和司溟吵架了?”遇錦懷語氣詫異,司溟和他說話時神態如常,一點異樣都沒有。

  沈忘州沒否認,處於一種火冒三丈但周圍除了他半個喘氣的都沒有,無處發泄憋死自己的狀態,壓着聲音問:“師兄,他怎麼和你說的,我出來的事。”

  “我和其餘人解除控制後,發現宗外的鮫人是一隻狐妖扮的,已經被真正的鮫人控制住,封印後交給了師父。我到處找你,在角落裏發現了司溟,他說師父讓你去凡界查探了,讓我放心。”

  遇錦懷說到這兒微微頓了頓,語氣試探地猜測:“小師弟,你是和司溟生氣才離開的?我們被控制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太多了,回去再說吧,我現在出離憤怒了……”沈忘州握緊玉佩,耳側獵獵風聲伴着傍晚的月色,他走的很急,“師兄,師祖現在還在宗內嗎?”

  遇錦懷心操得沒完,擔憂地安撫他:“在宗內,師父剛剛還去尋尊上談論事宜了,你們有什麼誤會嗎,小師弟,莫要衝動,師兄去問問司溟……”

  ……

  回到鮫嶽仙宗時,已經是第二日的傍晚,宗外開啓了防護等級最高的護山大陣,沈忘州回來後遇錦懷派人在結界內守着,及時打開大陣纔沒被攔住。

  兩天內經歷幾番大起大落,沈忘州身體疲憊,精神緊繃,走進宗內時連其他弟子的問好都顧不上回應,握着襲焱直直衝向胤淮的鱗淵峯。

  鱗淵峯的所有結界對他來說都形同虛設,胤淮從不會防着他。

  沈忘州一路推開一扇又一扇的大門,來勢洶洶地從峯下一路闖進胤淮的寢殿前,半點兒都沒猶豫,一巴掌拍開了寢殿的門,長腿不由分說地往裏邁。

  “嘭——!”

  “胤唔——!”

  眼前掠過一抹白色虛影,沈忘州走的太急,來不及停住,一頭撞進了浸滿冷香的懷裏。

  熟悉的香氣讓他想起司溟,可垂在眼角的髮絲如墨潑灑,頸側髮絲下的銀鏈碰撞間發出清越聲響。

  是胤淮。

  被夜風吹得冰涼的耳尖觸到一點溫軟,胤淮在他耳畔輕笑道:“便是在外面玩夠了,才憶起我來?”

  溫柔親暱的嗓音熟悉得仿若昨日鮫人在他耳畔輕喃過……沈忘州嘴脣微微張開,瞳孔縮緊,攥緊了掌心下的布料。

  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乾啞壓抑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艱澀吐出:“你們……你們三個……”

  刺激大發了!

  小鳳凰的驚喜,果然驚得他渾身發抖。

  大腦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這幅荒唐至極的場面,一股被耍的團團轉的惱火從心口鑽入四肢百骸,徹底把沈忘州點着了!

  “我應該叫你胤淮,還是鮫人……還是司溟?!”

  沈忘州瞪着眼前這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咬牙切齒到雙手幾度擡起想要揍人,又被事實氣得拳頭直顫,眼前發黑,連句完整的質疑都罵不出來。

  “你!你——胤淮!你耍我!你從一開始,從我們在琴音小築,那時候你故意裝成檀溪……那時候開始,你就算計好了!”

  那時候胤淮因爲赤燼的選擇才找到他,後面跟他回宗,用司溟的身份接近他,用鮫人的身份救他……都是早有預謀的!

  他還真是“多謝”赤燼了,沒了那隻狐狸,胤淮就算再瘋,也不可能找上他一個不起眼的小配角。

  沈忘州額角青筋直跳,他上前一步抓住胤淮的衣領,氣到眼底赤紅,大聲質問:“你到底哪張臉是真的?鮫人是你的真正身份,那司溟和胤淮……都是你裝出來的!?”

  胤淮圈住他發白的手腕,指腹劃過肌膚,輕聲回答:“怎麼會呢,都是我呀。”

  言語間,澄澈如海的黛藍色瞳孔輕眨,鴉羽似的長睫眨動間化爲神祕的暗銀色,一頭墨發從發頂落雪似的緩緩變成銀白色,柔軟的髮梢長至腳踝,隨着門外的風飄拂掃過沈忘州的臉頰……

  沈忘州心跳越來越快,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胤淮身上的變化。

  蒼白修長的手指輕動,一張精緻的銀色面具浮現在掌心,胤淮拿起面具,覆蓋住那張神情溫柔的臉。

  “都是你,都是你,你嘴裏還有一句真話麼!”沈忘州用力扯過面具,摘了下來。

  面具後的面孔並未改變一絲一毫,沈忘州呼吸不穩地看着他,氣得頭腦發昏,“變回去!變成你真正的臉!”

  胤淮無辜地眨了眨眼,偏頭吻住他手腕,柔軟的脣落在跳動的脈搏上,嗓音繾綣依戀:“我從未以虛假的面孔對你,忘州,你不喜歡我這張臉麼……”

  冰涼的指尖抵住沈忘州手背,拖着手腕不得不停在臉側,涼而軟的脣在敏|感的肌膚上吮出一枚小小的痕跡,溼潤的觸感讓身體誠實地回憶起一段段旖|旎的經歷。

  沈忘州觸電似的收回手,呼吸不穩地瞪着他:“那司溟呢?司溟的臉是你隨意幻化出來的嗎?”

  他那麼喜歡的司溟,和他擁有無數回憶的司溟,那具身體那張臉若是假的……沈忘州無法接受他那麼多喜愛,全給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那是我少年時的模樣,”胤淮微微俯身,鼻尖抵在沈忘州因憤怒通紅充血的耳垂,輕輕蹭了蹭,又輕吻住,“忘州更喜歡那張臉麼?我以後一直用那張臉好不好?”

  沈忘州肩膀不受控制地一聳,拳頭砸入水裏,除了濺起一身溼漉漉的水花外什麼傷害都沒造成。

  胤淮明顯等他許久了,這會兒脾氣好的緊……記憶裏三個身份沒有一個不縱着他的,但就是這樣,沈忘州的火氣才顯得無處可發。

  發火的對象都不怕他,也不反駁他,甚至不和他講道理,這種架吵得有什麼勁兒!

  沈忘州眉頭緊緊皺着,在胤淮開始吻他耳後時,忽地反應過來,抓住肩膀一把推開,怒目而視:“你別以爲你已經糊弄過去了!我現在還是想揍你!”

  胤淮眉眼低垂,薄脣蒼白了幾分,過於精緻的面容染上一層綺麗的脆弱。

  他主動握住沈忘州的手,搭在自己頸側,眼神落在沈忘州眼底,糾纏不休,“忘州生氣了,又捨不得動我。”

  “誰捨不得動你了!”沈忘州證明似地順勢收了收手指,掐住脖頸陷進肉裏,惡聲惡氣地罵人,“你少自作多情了!你知不知道你乾的事夠我一劍劈了你了!”

  掌心下的脈搏跳動平穩,比人族的稍慢,冰涼細膩的肌膚在骨節分明的手掌下,彷彿輕輕一捏就斷了,柔弱的反差隱祕地勾起心底的施|虐欲,隨着冰涼的呼吸一點點侵蝕着沈忘州的欲|念。

  “捨得麼……”蒼白的手指落在沈忘州緊繃的脊背上,指尖按壓住脊骨澀意的凸起,像捏住了暴躁猛獸的後頸弱點,隔着仙袍的微妙觸感,力道稍重地握住了不停繃緊的腰側。

  沈忘州腰腹猛地收緊了幾分,警告似的掐緊了右手,力道一時失控,呼吸不穩:“胤、淮!”

  好看的眉輕輕蹙起,胤淮稍稍揚起脖頸,困難地吸了口氣,彎着脣喘息道:“……痛。”

  沈忘州喉嚨重重地滾了滾,怒火下已經足夠快的心跳又加快的了幾分,燒得口乾舌燥。“痛也活該!”

  沈忘州想鬆開手看看掐紅了沒,但又狠狠生着氣,在對方的刻意誘引下,頭腦發熱地乾脆連左手也搭上去掐住,看胤淮引誘的喉結不住滾動,氣息混亂地開口:“騙了我這麼長時間,就該讓你痛一次,不痛你不長記性!”

  話說得狠,手下的力道卻越來越輕,拇指指腹意味不明地掃過喉結,又自以爲隱蔽地快速收回。

  沈忘州以爲他只會對司溟心軟,捨不得傷害司溟,因爲司溟是三個身份裏最弱最乖的那個。

  但真正面對脫下所有面具的胤淮時,沈忘州望着這張在痛意下荼蘼昳麗直白勾引的臉,心裏想了無數個撒氣的方法,真到實現的時候,他也只能色厲內荏地掐出幾道紅印,罵出幾句連髒字都捨不得用的狠話。

  沈忘州現在氣成這樣,從一開始的全部因爲被欺騙,到現在有一半的原因是氣自己下不去手!

  他若真想教訓胤淮,身爲“祭”的主契,他能讓胤淮生不如死。

  但別提生不如死,他連個紅印兒都捨不得掐重了!

  沈忘州是要娶司溟的,等同於答應過要娶胤淮,動一下都算家暴,他這麼寵慣司溟的人,下不去手。

  胤淮似乎疼得緊了,有些站不住似的想要找個依靠。

  和修長漂亮截然相反,冷白色的手指有力地掐握住勁瘦的腰,用力將沈忘州按進了懷裏。

  沈忘州猝不及防地撞到胤淮身體,喉嚨裏發出一聲讓人面紅耳赤的悶哼,腰上雙手力度強迫地按着他,迫使他正面緊緊貼附在胤淮身上。

  沈忘州鼻尖撞在胤淮的脣上,爲了防止“吵着吵着親起來”的讓他非常沒面子的畫面出現,他不得不仰起頭躲開,眼神亂晃間直直撞進了一雙氤氳着層層霧氣的藍眸。

  輕易猜透他的想法,胤淮脣角一彎,忽然地頭含住了他微張的脣,溼潤的舌尖掃過乾澀的脣瓣,長睫半垂遮住半顆琉璃似的眼珠,曖澀低啞地喚他:“忘州……”

  “你——”沈忘州剛張開嘴就被趁虛而入,胤淮的吻深|入又激烈,不給他一丁點喘息的機會,柔軟溼潤的肌膚互相掠奪又慷慨地贈與。

  缺氧感漸漸瀰漫在腦海,沈忘州掐住胤淮的手無意識地鬆開,轉而抓住他的肩,發泄般地用力吸吮撕咬主動黏上他齒尖的柔軟,直到甜膩的血腥味在口腔溢散。

  胤淮含糊地喊“疼”,腰後的手指隨着深吻的節奏掐握着,規律噯|昧地一下下按壓着。

  沈忘州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撫過胤淮頸側,按在他後頸上,咬住紅潤的薄脣一滴一滴地吮着鮫人的血,口齒不清地說:“疼死你算了……疼死你……我就解氣了……”

  胤淮低啞地喘了聲沈忘州最受不了的,眼睫低垂,遮住裏面濃郁的澀,低啞地迴應:“那就疼死我吧……忘州……忘州……”

  沈忘州快要瘋了,按着胤淮用力地吻他,咬他,妄圖把火氣全灌注到這個吻裏。

  呼吸愈發不穩,鼻子像扶在胤淮頸側的手挪到肩膀,試圖向後推,說出的話含混不清,也給了不照做的理由。

  後半句沒能完整說出來,胤淮已經再次吻了上來。

  低啞的嗓音一次次一遍遍地喚他的名字,像一隻無形的手,隱晦地挑起沈忘州躁動的心臟,攏在掌心緩緩握緊。

  人類的憤怒總習慣以暴|力宣泄,和鮮血有染,可這條最簡單粗|暴的路徑被封死,沈忘州像頭暴躁的困獸,怒不擇路,落入一個不可挽回的陷阱。

  熾烈燃燒的炎火落入幽靜的深海,淹沒理智的憤怒和潺潺愛意碰撞,醞釀出名爲渴望的情緒。

  沈忘州像失去了自控,指尖落入涼軟的髮絲,一把拽住胤淮的頭髮,毫不憐惜地向後狠狠扯動,胤淮喫痛地哼了聲,猩紅舌尖舔了舔脣角,意猶未盡地停下了這個讓兩個人沉溺到難以自控的吻。

  沈忘州用力嚥了咽口水,鮫人的血液滑入喉嚨,餘味是甜膩的。

  鮫性本yin,血液裏的催|晴效果不經意間融入骨血,誘着人墮落。

  沈忘州對此一無所知,他只覺得好熱,熱的他下意識想要抱住體溫冰冷的胤淮,和他親近,發泄燥熱。

  身體總是先於大腦,就算情緒再怎麼想要先發脾氣,更加誠實的反應依舊一點點暴露。

  沈忘州狼狽地試圖掩飾那一點不爭氣的事實,學着胤淮每次對他那樣,另一隻手挪過來,按住了那枚凸起的喉結,力道漸漸加重。

  眼神飄忽了一瞬,轉過來時煞有其事地咬牙道:“你敢騙我,就要敢承擔後果,你討好也沒用,我昨天和你說的不改了!就算你用司溟的臉撒嬌也一樣,我不要你了!”

  胤淮擁吻後溼潤的眼神越發的軟而可欺,鮫人旖旎的聲線呼吸出聲時,沈忘州喉嚨用力地滾了滾,後背一緊,腰微微向後不再緊貼,勉強說完了接下來的話:“我現在,要離開,你不許跟着。”

  他要先解決一下快要暴露的困境,再回來訓人。

  腰上的手按得更緊了,兩個人充分感受到彼此的渴望,情緒的熱度透過所有媒介狎|暱地傳遞。

  胤淮低頭埋進他頸窩,輕咬住領口的一點布料,向一側扯動,用直白勾|引的動作阻止他離開。

  在沈忘州狼狽急躁到推他肩膀想走時,低頭吻住不堪觸碰的頸側,力度發狠,含笑的嗓音卻軟的像撒嬌:“可是我做不到呢,我會跟着你,無論你去哪兒……”

  “而且,忘州,你要這樣……去哪兒呢?”

  曖澀的嗓音繞着半軟的耳骨滑入思維,沈忘州呼吸一急,腿也跟着一軟。

  “你做不到和我有什麼關係!”被看穿了窘境,沈忘州惱羞成怒地捏住胤淮的下巴,強迫他轉頭不看自己,“你,就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

  說話的時候腰微微向後拱彎,手也跟着鬆開,自以爲隱蔽地稍稍分開一些,沈忘州簡直佩服自己,發火還能把另一個火給勾起來,還被發現了,他臉皮燙的好像要燒着。

  怎麼這麼不爭氣,這是該幹這個的時候麼!

  胤淮順從地任由他折磨,被觸碰過的肌膚留下一點點澀意的紅痕,像施|虐的證據,他張開嘴,牙齒咬住沈忘州試圖收回的食指指尖,輕輕壓了下,意味深長地問:“這兒是哪?”

  身體已經明顯到肉眼可見了,沈忘州臉皮滾燙,語無倫次地低聲喊:“這兒就是你現在呆的地方,你隨便在哪裏都可以,別跟着我!我要走了!”

  “哪裏都可以,那……”腰間一緊,沈忘州來不及想胤淮和他一樣,眼睛下意識地閉上。

  再睜開時,早已不在鱗淵峯。

  他和胤淮站在一方澄澈的淺泉旁,衣衫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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