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公主已從別處回來,見人差不多齊了,提議轉到下一處風景,去風鶴樓遠眺。
紀璇菱回想起前世,就是在風鶴樓,不知誰推了她一把,從樓下跌落,得虧沈溫言及時接住她,纔沒出什麼事情。
不過也正是這一接一抱,上京開始傳起她和沈溫言的軼事,各種如在現場,添油加醋,甚至離譜到說兩人早就暗結珠胎,她是因爲小產無力才險些摔下樓。
當時她還以爲是哪個好事的傳出去的,再聯繫到之後的太平閣一事,恐怕在風鶴樓,那人已經開始算計她和沈溫言了。
如今敵未動,她又不想再和沈溫言扯上關係,風鶴樓雖是好去處,還是避開爲宜。
恰好風鶴樓離這有一小段距離,有些小姐嫌路長不去,紀璇菱索性也混在其中,只在這一片逛逛。
公主也沒說什麼,只是紀璇菱氣鼓鼓地瞪了她一眼,這才緊隨着公主離開。
紀璇菱只當沒看見,繼續享受踏青的愉悅。
誰叫如今年歲正好,景色正好。
她隨處逛逛,只覺得入眼的皆是好景,入耳的全是妙音,空氣中花香怡人,清泉水甘甜涼爽。
山寺桃花開得正盛,紀璇菱隨手撿了一片花瓣,在指尖摩挲着,閒庭信步,走入桃林。
只隨心漫步,不在意方向和距離,不知走了許久,前方出現一條長廊,正想着過去歇上一會。沒走幾步,隱約看到幾個人的身影,談話聲不鹹不淡,卻隱隱帶着幾分威壓。
紀璇菱無意探聽旁人的事,輕手輕腳的調轉方向,卻不小心踢到一塊石子。
“誰?”長廊裏的人立馬有了動作,飛身一躍到紀璇菱面前,攥緊腰間的長刀,冷冷地看着她,“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渾身緊繃,隨時準備出手,似是隻要紀璇菱說了一個他不想聽到的字,就會將她就地斬殺。
“沒誰派我來,不過是閒逛誤到此處。”
“還敢嘴硬,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左腳撤了半步,抽刀直砍向紀璇菱,紀璇菱側身躲過,刀刃卻擦過她的衣袖,劃出一個大口子。
紀璇菱可惜地看眼袖子:“是你蠻不講理,說了是閒逛到此。”她喫力地躲過一刀,忍不住罵道,“你們是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連我一個無意路過的小女子也不放過。”
“少說廢話,既然你都聽到了,那就留你不得。”
“都說了我沒聽到。”
紀璇菱折腰避開橫刀,身形一轉,從黑衣人右側滑到他身後,擡腿重重踢向他的後腰。
黑衣人踉蹌幾步,收刀又要逼來,紀璇菱咬牙迎面而上,忽然一個側身避開,往一側大跨一步,一蹬樹幹輕巧躍起,直接踹向那人的肩膀。
大漢只後退幾步,便穩住身形。
紀璇菱飛快地思考着眼下的情況,這黑衣人雖然動作遲緩,可氣力卻使不完,再糾纏下去只怕自己會落了下風。
黑衣人獰笑兩聲,拍了拍被踹的肩膀,意識到眼前的小姑娘有幾分實力,他也得拿出十足的力氣,左腳一跺,擺出架勢,身後又窸窸窣窣出現三個黑衣人。
紀璇菱對付一個都沒十足的把握,眼下又來了三個彪形大漢,她面上一僵,飛快地看向四周,想找出條逃跑的路線。
她對着面前一衆人訕笑幾聲,楚楚可憐道:“諸位壯士有話好說,小女子無意闖入此地,可是當真什麼都沒聽見。”
這些人一心只有斬殺的命令,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更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沒聽到,目光緊緊地盯着她。
紀璇菱稍稍退後了幾步,拔腿就跑。
黑衣人立馬圍追上去。
紀璇菱雖也習武,畢竟是官家的小姐,武藝算不得精通,沒跑多遠,就被這些人團團圍住。她心裏暗道倒黴,躲開了沈溫言,誰知道又碰上被人追殺。
要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去對沈溫言“投懷送抱”,被人說幾句又有什麼值當的。
正被他們團團圍住,無處可逃,只能硬碰硬了。
黑衣人一齊揮刀而上,紀璇菱瞅了個破綻,靈巧地鑽了過去,在地上撲滾幾圈,起身一肘撞上黑衣人的門面,黑衣人大喝一聲,她也疼得吸了口涼氣。
紀璇菱來不及感慨,忙抓住空隙又跑出幾步,身後的黑衣人緊追不捨,她忽然繞到一顆樹後,幾次三番,藉着桃樹遮擋,她靈巧得像是泥鰍一般,黑衣人幾次撲空,怒喝一聲,猛地砍向紀璇菱,她矮身一避,刀刃便沒入了樹幹中。
紀璇菱趁他拔刀之時,踹向他的手腕,趁機將兵器奪到手中。
這些人都長得壯實,刀劍打得厚重,紀璇菱在手中掂量兩下,不趁手卻也聊勝於無了。
她也拉開架勢,旋身避過劈向她的刀刃,又擋住側面飛來的刀刃,兵刃數次相接,紀璇菱被打得連連退後幾步,用刀身撐着自己,借力一躍而起,腳尖用力,踢向那人。
氣力上不佔上風,紀璇菱只能憑着巧勁勉強應付,可漸漸體力流失,動作也顯得左支右絀,剛應付完這個,那人的刀又到了眼前。
紀璇菱看着迎面而來的刀尖,怔愣了片刻,那刀幾乎就要碰到她的鼻尖,身後忽然出現一股力道,下一瞬便撞入一個溫厚熟悉的懷抱。
沈溫言鬆開出神的紀璇菱,接過她手中的刀:“在這待着。”
紀璇菱又撿了一條命,心憂餘悸,捂着胸口看向擋在她身前的男人,他的招式輕快有力,身形流暢,像是一直翻飛的鴿子一般,手起刀落,數息之間就將眼前這些人收拾妥當。
他執刀揹着她片刻,緩緩轉過身,夕陽西斜,他周身被這燦然的陽光鍍上一層金,微風輕輕吹動他的衣襬髮絲,恍若是從天際而來的神仙,救她於危難之間。
沈溫言一步步走近她,那些金光漸漸淡去,身影還是乾淨得纖塵不染,他的面容逐漸在眼前清晰,是上天最費心精細雕刻的藝術,無一處不精緻讓人慨嘆,眉目英挺,鼻挺脣薄。
最讓人難以移開眼的還是他的眼睛,像是揉進了一整片星空,帶着幾分淺淺的笑意,勾魂奪魄,幾乎要讓人溺斃在其中。
被紀璇菱這樣直勾勾地看着,沈溫言不覺得冒犯,偏頭輕咳兩聲:“姑娘沒事吧。”
“沒事。”紀璇菱立馬抽回視線,暗罵自己不爭氣。
這張臉都看了十幾年了,早就該膩了,方纔自己又在做什麼。
不是已經決心不再同他有任何瓜葛了麼?
沈溫言勾着脣角,不想身後那黑衣人忽然暴起,紀璇菱從他手中抽出刀,一把推開沈溫言,上前一步,側身一刀沒入那人胸口。
沈溫言看着她的動作,收了笑容,眉頭微微蹙起。
紀璇菱不再看他,拄着道刀,低頭查看黑衣人的情況。
只見他側頸處有個黑色的玄狐紋身,似乎是在哪見到過。
沈溫言也一撩衣袍,半蹲下看着這個紋身,打量着紀璇菱的神色,才漫不經心問道:“姑娘是得罪了什麼人。”
紀璇菱搖頭,她十幾歲的時候好動活潑,待人也算和善,除了和紀錦湘發生口角,也沒怎麼招惹過其他人。
“只能說我倒黴,無意間撞到他們商議什麼事情,這些人就追上我了。”
沈溫言立馬追問道:“姑娘聽到了什麼。”
紀璇菱微微張口,看向身側的男人,卻從沈溫言的神情中看到幾絲期待。
眼前的這個沈溫言也不過十九的年歲,不是重權在握的康王,還沒練就藏起一身情緒,絲毫不露人的本領。
如今見他眼睛微微發亮,紀璇菱忽然放鬆下來,是了,她對付不了成精的康王,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紀璇菱沒有立即答話,撿起片花瓣夾在指腹間,思索起現在的情形,沈溫言不是平白做好事的人,方纔他出現的時機也定是設計好的,在最危險地時候出手幫忙,才能最大地獲取她的信任。
既然會這樣設計一番,想必是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更在乎他們追殺自己的原因,爲從她身上撬出些消息。
可她只聽到些片語只言,綴連不成,直沈溫言坦白,只怕他會懷疑自己有所隱瞞。
且長廊裏的人又如此蠻橫地要取她性命,牽扯的應當不是件小事。如今這一批刺客沒成,難保不會派出下一批來,她今日出門只帶了淺青,再來幾個黑衣人只能陷入被動。
紀璇菱略微思索,便想到了主意,三十歲的沈溫言百鍊成鋼,她瞞不過他,可十九歲的沈溫言,卻是能糊弄一番的。
她微微仰頭,對他露出個信任的微笑:“自然是聽到了幾句。”
沈溫言神情一鬆,示意她繼續說。
紀璇菱道:“可是這些人看着極有勢力,我只怕此刻告訴了公子,轉身便沒了性命。”
“姑娘是信不過在下?”
紀璇菱確實信不過他,他們現在只是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在乎的是談話的內容又不是她的性命。
可想從此處脫身也只能依靠他,只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態:“方纔情況危急,若非公子出面,我怕是已經殞命於此,怎會不信任公子,只是太害怕罷了。”
沈溫言想起她凌厲的身手,雖然力度不足,卻招招準確,直擊他們最薄弱之處,若沒有一番思索不能成,哪裏是被嚇到的樣子。
“公子?”
眼下這消息與他所查的案件關係密切,看她一個小姑娘,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過分的要求,不若先答應她。
沈溫言想着,點了點頭。
紀璇菱笑道:“那就煩請公子送我到個安全的地方,待我緩過之後,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溫言沒點破她的心思,直問道:“何處?”
“靖平侯府。”
聞言,沈溫言眉頭輕輕一挑,看着紀璇菱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深意,他笑道:“原是靖平候府上的小姐,是在下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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