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沈大人。”她笑道,“這局比賽你想贏還是想輸?”
沈溫言眉頭一動:“紀小姐就這麼有信心?”
“那是自然,你若是想贏我便能讓你贏,你若是想輸,我便有本事讓你輸。不過……”她頓了頓,“若是我滿足了你的心意,結束後,還望沈大人幫我一個小忙。”
沈溫言不由得一笑,她這樣自信而又驕縱的樣子,讓人越發覺得可愛,別說是一個忙,即使是百個千個,都讓人難以拒絕。
“沈大人?”
沈溫言掩脣輕咳一聲:“輸贏倒沒什麼要緊的,紀小姐玩得暢意便好。”
紀璇菱也不同他客氣:“那好,我們繞這馬場一週,誰先回到這誰就算贏。”
“好。”
沈溫言話音剛落,紀璇菱便喊了開始,縱馬衝了出去,馬蹄踏踏聲如急雨,一聲聲接續連綿,沈溫言循序反應過來,緊追其後,很快與紀璇菱只剩下一個馬身的距離。
紀璇菱斜看了一眼,揚鞭拍馬,身下的馬加速前行,又與沈溫言拉開距離,沈溫言不甘示弱,追了上去。
就這樣跑了大半圈,沈溫言詩中落後於紀璇菱一些,他卻忽然法理,從紀璇菱身側超了過去:“紀小姐,承讓了。”
紀璇菱微微一笑,壓低身子,小腿用力,青花馬怒吼一聲,馱着紀璇菱跑得越發地賣力,眼見着離標的物越來越近,她與沈溫言的距離也一點點拉近,再近,兩人幾乎同時到了終點。
沈溫言立馬勒緊繮繩,紀璇菱又跑出去幾步,抓緊繮繩,青花馬轉身,帶着她正對着沈溫言。
一陣風捲起,原本就有些鬆動的面紗不堪重負地飄蕩幾下,緩緩地從紀璇菱臉上滑落。
陽光正好,她的臉白皙透亮,染着運動後的紅暈,是初綻鮮嫩的花朵,生出的薄汗如同露珠,像是剛從清泉中破水而出,白嫩潔淨,讓人只想靜靜看着,讓人不敢伸手去褻玩。
沈溫言看得出神,攥緊繮繩不敢上前一步,而女子的面容,卻一點點,向他靠近,沈溫言這才發下,紀璇菱脣角下,一顆米粒一般大小的紅點,隨着她漸漸擴大的微笑,微微動了動。
“沈大人?”
紀璇菱彎着眼睛,片刻後,又將面紗帶上。
沈溫言默默收回視線:“是在下技不如人。”
紀璇菱接下她的誇讚,翻身下馬,同沈溫言並肩站在一起:“那沈大人能答應幫我這個忙嗎?”
縱使沒有這場比賽,他又怎麼會拒絕紀璇菱,沈溫言應聲:“紀小姐但說無妨。”
“那太好了。”她雙手合拍,“前些時日多虧了長晟幫忙,我那位伯母的計劃纔沒能得逞,今日倒是沒看到他,辛苦沈大人幫忙把謝禮帶給他。”
沈溫言上揚的嘴角僵了僵,前些時日他便聽說了,紀璇菱處理好錦玉閣一事後,凡出過力的,挨個送了份禮物,連獄中的小卒都沒有落下,現在連長晟都有了,原來是隻他沒有麼?
雖然是一個小小的謝禮,可沈溫言難免還是有些失落,他點點頭:“自然。”
兩人並肩走到出口,他忍不住問道:“送的是什麼?”
淺青適時遞上來一個金絲楠木的匣子,上面金漆的花紋精緻,一看便花費了一番心思,他接過,手上忍不住用力,指節都微微有些泛白。
紀璇菱不動聲色地將他的動作收在眼底,道:“不是什麼貴重的玩意,只是之前見長晟的護腕有些舊了,做了個新的送給他。”
沈溫言不由得嗤笑一聲:“紀小姐倒是觀察細緻。”
連長晟的東西舊了都看得清楚分明。
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他……
算了,他又何必在這裏自取其辱,或者紀璇菱什麼都看不出來,對他纔是好的。
沈溫言抿脣,並不溫柔地收好匣子:“那我先替長晟謝過紀小姐了。在下還有些瑣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說吧,沈溫言便快步往外走,只覺得身上手手上忽然生了不少力氣,讓他想快快離開這裏,快快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番。
紀璇菱小跑幾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沈大人,走得這麼快做什麼。”
沈溫言停下步子,收了微笑,看到紀璇菱眼中的戲謔,立馬移開了視線。
她知道,她都知道。
所以特意忽視他,刻意讓他去將東西交給長晟。
沈溫言袖底的手緩緩收緊,所以她這次來,根本不是因爲不厭惡他,而是讓他清楚,她心裏,當真是一點點都沒有他,當真是希望同他保持距離。
一股酸澀直接涌上喉頭,澀得人舌根發苦,沈溫言默默地後退一步:“紀小姐,還有什麼要說的。”
紀璇菱卻又上前一步:“沈大人,你生氣了?”
沈溫言低頭苦笑,她不喜歡自己,又有什麼可生氣的,只是覺得可惜,覺得難過罷了。
“並沒有。”
紀璇菱點點頭:“只是方纔忘記了,還有封信,也辛苦沈大人交給長晟。”
沈溫言收了信:“紀小姐可還有什麼忘記的?”
紀璇菱看着他失落的樣子,動了動嘴脣,最後還是有些壞心眼地嚥下,平靜道:“旁的倒沒了。”她捏着袖口,“這信定要交到長晟手中,沈大人可別忘了。”
“嗯。”沈溫言冷淡道,“若是沒旁的事,在下先告退了。”
“嗯,沈大人忙吧。”紀璇菱笑道,還十分開心地同他揮了揮手,沈溫言看着她這幅高興的樣子,眼中的神色不由得更暗了幾分。
紀璇菱目送着沈溫言離開,轉身淺青疑惑地問道:“小姐,這信你不是花了好幾天修修改改,寫給沈大人的麼,怎麼又說是給長晟的?”
紀璇菱微微一笑:“可能是沈大人太年輕了,總讓人想要逗逗他吧。”她整理了下衣服,“好了,同胡小姐說一聲,咱們也該回去了。”
沈溫言這日在大理寺待到深夜,一邊的長晟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被沈溫言冷眼颳去,他的動作一僵,餘光見他沒再看自己,才緩緩續上方纔的動作。
今日也不知道公子是怎麼了,長晟心想,從下午回來之後,就一直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原來的卷宗都已經處理好了,如今又挑燈翻出來看,彷彿是在哪裏受了氣,正跟自己過不去的樣子。
又一個哈欠冒上來,長晟剛張開嘴,就聽到他家公子冷硬的聲音:“你很困?”
長晟忙嚥下這個哈欠,眼中逼出些許淚光,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沈溫言復又看向卷宗,片刻,又忍不住將目光放到長晟身上,長晟自幼便跟在他身邊,相處十餘年,他倒是沒看出,長晟有什麼值得紀璇菱青眼的地方,竟然還給他做了個護腕。
就因爲上次在祠堂,長晟救了她一次麼。
沈溫言握着卷宗的手忍不住用力,強迫自己重新看向這些字,可卻一個都看不進去,目光又漸漸移到長晟身上。
他的護腕確實有些磨舊了,不細看卻也看不出,紀璇菱,至於看得這樣仔細麼,比起來,他的護腕用得比長晟還要久一些。
他冷哼一聲,嚇得長晟一抖,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這卷宗可是有什麼問題?”
沈溫言掃他一眼:“有問題,問題大了去了。”
長晟沉默片刻:“公子今日可是碰到什麼了。”
沈溫言不想同他多說:“今日先這樣吧,回府。”
長晟忙不迭地應下,跟在沈溫言身後,卻見自己家主子轉過身,上下打量他幾下:“有件事需要你出京去辦。”
“這麼突然?”長晟看到主子冷下的臉,訕笑兩聲,“沒有,什麼時候?”
“就明日把。”
“是。”
沈溫言轉身便走,長晟跟在他身後,不由得猜測,難不成今天,公子又跟紀小姐吵架了。
不應該吧,紀小姐不是答應了同公子去跑馬,那兩個人的關係,應當也沒差到這地步啊。
長晟想不明白,可也知道這上京非離不可,自從紀小姐同公子走進之後,公子的脾氣越發得不好,他離開反而還輕鬆。
長晟心想着,回府迅速地收拾好行禮,準備就寢,後院的小廝匆匆趕過來,遞給他個匣子。
“這是什麼?”
長晟打開匣子,是個極其漂亮的牛皮護腕,上面還點綴着幾顆寶石,他帶在手上試了試,很是合手舒適。
“公子給我的?”
小廝搖頭:“說是紀小姐送給你的謝禮。”
長晟心裏咯噔一下,他隱隱猜到了公子不開心的原因,皺眉道:“紀大小姐?”
小廝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還有封信,公子讓你仔細瞧瞧。”
長晟嘆了口氣,將信封拆開,卻沒想到裏面還裝這個信封,上書着“沈大人親啓”,他咬了咬牙,是這兩個人鬧彆扭,殃及到他了。
長晟想都沒想,立馬到沈溫言書房。
沈溫言十分不悅地看着他,長晟硬着頭皮將東西遞給他:“公,公子,應當是紀小姐的,一個玩笑。”
沈溫言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待長晟離開之後,才小心地拆開信封,裏面只一張信紙,與他書房用的正是同一種,內容很是簡單,謝他先前的作爲,還誇獎他的馬術,說是以後還可以再比拼比拼。
沈溫言不由得一笑,細細看着紀璇菱的字跡,上面的字跡乾淨漂亮,隱隱還帶着點鐵畫銀鉤的感覺,他有些懷疑地抽出自己寫的字,放到一起比對,的的確確有七八分的相像。
他看着信紙,臉上的笑容愈深,手忍不住劃過每一個字,心想着,這當真是個極好極好的謝禮。
紀璇菱真是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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