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你放我下來，被人看見了成什麼樣子。”她膝蓋不過就有點疼，哪裏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沈溫言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道:“我撿着人少的地方走，不會有人說什麼的，你放心。”
句句皆是爲她着想，帶着幾分誠懇的意味，要是再拒絕下去，倒顯得她太矯情了。
紀璇菱看着他略微收緊的下頜，最終還是安安穩穩地窩在沈溫言懷裏。
又不是沒有被抱過，紀璇菱心想着，前世更親密的舉動也不是沒有，眼下這更算不得什麼。
可是沈溫言彷彿生來就知道如何強調自己的存在，怎麼擾亂別人的平靜，紀璇菱剛歇下心思，那股子清冽的松香一瞬間裹進鼻腔，絲絲縷縷地要往她身體當中侵蝕，勾出她體內似有似無的癢。
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也不斷地傳導到她身上，從四面八方包裹着她，感染着她，逼迫着她與他同頻合一。
紀璇菱刻意控制自己的呼吸，不過幾息就亂了，亂得她頭腦有些茫然，只有耳邊沈溫言一聲聲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在她耳朵，敲在她心口。
她的喉嚨莫名有些發癢，不自在的動了動，沈溫言忽然停下步子，垂眸關切地看着她:“怎麼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目光相觸，那雙黑沉的眼中似乎涌動着浩瀚的星光，讓人忍不住沉迷驚歎，紀璇菱呆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指尖就要碰到沈溫言的眼睛。
而沈溫言仍舊是那副關切的，帶着幾分愉悅的樣子。
她偏過臉:“沒，沒有了。”
之後的小段路，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帶着些隱隱的尷尬，紀璇覺得沈溫言這條路選得太好了些，當真沒遇上什麼人。
還不如碰上個誰，她還有機會下來。
“這……”沈溫言清咳兩聲，“膝蓋是怎麼回事。”
“沒留意，被人踢了下。”
腿彎的胳膊似乎又用力了幾分，便聽到沈溫言有些生冷的聲音:“誰？”
紀璇菱回憶了片刻:“我不太認識，只記得她下頜有三顆痣。”
“嗯，知曉了。”
又是一片寂靜，片刻後，紀璇菱問道:“你是要幫我報復回去？”
沈溫言沒有回答，只看了眼她有些鬆散的髮髻。
前面已經出現紀璇菱的車架，他加快步子，抱着她進了馬車。
“多謝。”
這馬車輕便，紀璇菱和淺青一起坐的時候還覺得綽綽，沈溫言一進來就覺得有些逼仄。
紀璇菱忍不住往旁邊縮了縮，同沈溫言拉開距離，下一瞬腳腕卻忽然被人抓住，手掌熾熱地溫度幾乎要燙傷她的腳踝，紀璇菱掙了兩下:“你鬆開。”
沈溫言抿脣，從袖中取出藥膏:“我幫你上藥。”
紀璇菱拉緊裙襬，做出拒絕的姿態，沈溫言與她對峙片刻，最終還是輕笑一聲，鬆了手。
他半蹲在紀璇菱面前，將藥膏放在她身側，道:“是我失禮了。”
說完便彎着腰準備出去，紀璇菱看着他的背影:“沈溫言。”視野中的背影停下動作，“不論如何，方纔，還有這次，都得多謝你。”
“嗯。”沈溫言掀開簾子，“這次也多虧了你。”
紀璇菱彎了彎眼睛，門前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她嘆了口氣，默默拉開下襬。
兩膝都有些青紫，看着有些觸目卻當真算不得嚴重，靜養個幾天就成，根本用不着沈溫言這樣大的陣仗。
紀璇菱偏頭看了眼傷藥，還是拿了起來，在掌心揉熱，揉在自己的膝蓋上。
鼻尖一股淡淡的藥味，今天幾乎沒有一點損失地完成了一件大事，可不知爲什麼，紀璇菱卻升起幾分落寞。
她拉開車簾，外面的燈火似乎也有幾分失落，照得人間昏黃，窗邊可見的白馬也有些許寂寥。
紀璇菱嘆了口氣，車旁的白馬後撤兩步，沈溫言微微彎下身子:“是餓了麼？”
她算不得什麼傷春悲秋的人，紀璇菱也覺得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她如今的心境，重重地點了點頭。
“宴席上只喝了點酒，現在有點燒得慌。”
白馬和車架同時停下，沈溫言利落地翻身下馬，走到掀開車簾，對紀璇菱伸出手:“帶你去喫點東西？”
紀璇菱猶豫了一瞬，還是把手交給了他，沈溫言做勢要再抱起紀璇菱，被她拒絕，便放慢了步子，跟在她身側。
眼下已是深夜，只有零星的幾家店鋪還開着，沈溫言讓紀璇菱先坐下，自己則去叫醒了瞌睡的夥計，要了兩碗餛飩。
熱湯下肚，紀璇菱才升起些熨帖，翹着腳慢悠悠的喫完了一碗。
“還要再用些麼？”
“不用了。”紀璇菱道，“你可喫飽了？”
沈溫言點頭，店中的燭火微微搖晃，是他與紀璇菱如今少有的溫馨時刻。
他看着頗有些興致的紀璇菱，她在自己面前總是溫溫柔柔的，小小的，卻沒想到有這樣的機敏和手腕，好似她生來就是做這些事的，只有在這些江海中，她才能得到自在。
沈溫言想，或許這樣看着她也沒什麼不好，雖然總有些不甘，總有些惡劣的想法不斷涌出，想將她束縛起來，囚困起來，可那樣的紀璇菱，雖勉強算是他的，卻都不如看着眼前這樣的紀璇菱，讓人心生喜悅。
“之後你打算做什麼？”沈溫言問道？
紀璇菱覺察到他語氣中的不同，不再是往常那樣，是一個強者同一個需要保護的人之間的對話，而是平等的，期待地聽取她的計劃。
紀璇菱十分滿足，知曉沈溫言是承認了自己，也是有些許心計，也能獨當一面。
她從來不是隻能站在別人身後，嚶嚶啼哭，只等着別人保護自己的無用之人。
她笑了笑，用筷子點了點臉頰:“只有個大概的計劃，眼下錦玉閣也跟宮裏牽扯上了，想來之後慕名來的人肯定不少，我尋思再弄一個鋪子來。”
紀璇菱想了想:“還有我的玉器店，這下上京的這些玉料商也該知道我的厲害，原料也不必憂心，不過他們先前同鄺家一起針對，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地答應他們。”
沈溫言靜靜地聽着，難以將目光從紀璇菱的臉上移開，眼前的她像是開得最豔的迎春花，這樣濃烈，有這樣，讓人忍不住被吸引的風華。
這樣的紀璇菱。
“你方纔聽着，有沒有什麼建議？”
沈溫言給她倒了杯水，搖頭道:“經營這事我比不得你，說什麼都只怕是畫蛇添足。”
紀璇菱露出被恭維的得意:“人各有長處，便是如此吧。”
“是啊。”沈溫言在心裏道:只是前世，是我耽誤了你罷。
紀璇菱也說夠了，雖還有興致，聲音卻有着喑啞的疲憊，她看了一圈:“嗯……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沈溫言也看了眼夜色:“嗯，我送你回府。”
紀璇菱點點頭。
許是夜色深沉，車馬都很是疲憊，行進的聲音踢踢踏踏，紀璇菱聽着，油然生起些安心。
最終是到了府邸，紀璇菱被扶下馬車，她看了眼沈溫言，沈溫言的眉目依舊清亮，卻也難免有幾分疲憊。
“沈司正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溫言點頭，卻挪不開步子，紀璇菱也有些疲憊，懶懶散散的，沒有邁開步伐。
“我……”沈溫言停頓了片刻，道，“我手上也有幾家鋪子，只是一直沒得到經營之法，你若是不忙，這些可能交給你打理？”
紀璇菱像是沒聽懂一樣，眨了眨眼睛。
“沒什麼，是我太過分了。”
“沒有。”紀璇菱看着腳尖，略有些爲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虧了損了，你可別來找我麻煩。”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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