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教教規矩
溫沉璧立刻點點頭,表示:收到——有人來了!
收了聲,躺回牀上,溫沉璧繼續裝病。
不一會兒,蘇嬤嬤由蓮蓬引着進了臥房,看見牀上那個蒼白無力的病患,蘇嬤嬤暗暗翻了個白眼,一臉木然道:“看來溫側妃是真的病得起不了身啊,只怕是側妃自己帶的醫女醫術不精吧。老奴奉殿下之命,帶了府內的大夫來替溫側妃把脈,也好叫殿下放心。”
溫沉璧:?
不是說派個嬤嬤來教規矩嗎?怎麼冷子君還派大夫來,查我是真病假病?
那,戲當然要演全套!
溫沉璧艱難地側翻了個身,面朝外,閉着眼哼哼唧唧了幾聲。
菱角配合地輕輕推了推牀上的這位病患:“主子!殿下派了大夫來給您把脈。”
溫沉璧輕輕“嗯”了一聲,似乎自己是才悠悠轉醒。
菱角放下牀簾,輕輕地扶着溫沉璧的一隻手,留在簾外,蓋上一塊絲帕,才讓大夫進門,給溫側妃把脈。
老大夫搭上溫沉璧的手腕,慢慢地緊了眉頭:這位側妃的身子,怎麼會……
大夫猶豫着如何開口,一旁的蓮蓬便搶先道:“大夫,奴婢是一直侍候溫側妃的醫女,我家主子向來體寒病弱,此番從南昭到大晉長途奔波,到了晉都洛陽又有些水土不服,加上昨日勞累整日,數症併發,以至於今日體弱起不了身。”
大夫想:只是勞累和水土不服嗎?向來體寒病弱,她這體內的寒症不是一般的嚴重啊!
轉念大夫明白了,溫側妃這寒症,這輩子只怕是很難受孕生子了,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很殘酷的事情,所以這個醫女大概還不曾告訴自家主子這個真相,才特意提醒自己不要亂說話。
大夫想,這事也沒必要在此拆穿,從脈象上看,溫側妃確實不是裝病,體弱是真的。回去按實回殿下話就可以了。
所以大夫,點了點頭,道:“側妃確實體虛,需要靜養。待老夫開幾張補血養氣的方子,給側妃補補身子。”
一旁的蓮蓬卻又道:“大夫,我家主子一直是喫的奴婢的方子,也是補血養氣的,不如請大夫幫我看上一看,如無不妥,就無需大夫您另開方子了,喝慣了一個藥方,要改方子對病人未必是好事。”
同爲醫者,大夫也明白這個道理,喫慣了一個方子,的確不適合輕易換藥方。所以點了點頭,看向蘇嬤嬤,等她示意。
蘇嬤嬤聽明白了蓮蓬的意思,看着大夫的眼神,也是認同了蓮蓬的話,便示意大夫一起,由蓮蓬領着,去外間看藥方。
蓮蓬拿出來的藥方自然更不會有問題,確實是補血益氣的,也有調理寒症的功效。所以,大夫覺得自己也不用再開新方子,跟蘇嬤嬤說了一聲,也就這麼走了。
蘇嬤嬤想既然大夫都覺得這溫側妃是真病了,自己今天也不好拉這病人教規矩啦,說明日再來探望側妃。殿下既然交代了讓她來教規矩,等側妃身子好了,規矩還是要教的。
躲在一旁想看笑話的寶兒,自然也是沒等到好戲,只得也回去,向穆雪晴稟報:“殿下派了大夫去給這溫氏把脈,溫氏這病不是裝的,聽那醫女跟大夫說的話,這位公主好像是個病秧子,還特別陪嫁了個醫女來貼身伺候呢。”
寶兒想說的重點是這溫氏病弱,但穆雪晴聽到的重點是,殿下特地給溫氏派了大夫去診脈。
穆雪晴有些不悅:“看來殿下還是關心這位溫氏啊,我倒要看看這位公主是不是真的病弱。”
寶兒看着主子的臉,知道主子還是咽不下一口氣,畢竟殿下爲了新側妃,挖了自己主子院子裏的玉蘭樹,這也是有些過分了。
……
由於南昭都是一夫一妻制,絲毫不知女人間後院爭鬥可怕的溫沉璧,還在繼續剛纔的八卦,正饒有興趣地問:“那個柳侍衣住哪個院子,菱角呀,你帶我去瞧瞧唄。”
菱角:……
蓮蓬瞪了自己主子一眼,把藥碗塞到溫沉璧手裏:“主子身子好了,她們自然會來向主子請安的。主子不用親自去看。”
呵呵,乾笑兩聲,溫沉璧捏着鼻子一口把藥幹完,把碗塞了回去:“蓮蓬你,藥到病除,我明日就可以好了!”
菱角默契地遞了個蜜餞給溫沉壁,緩解藥的苦辛味,忍不住問:“主子,對這位柳侍衣就這麼好奇嗎?”
溫沉壁將梅子含在嘴裏,含含糊糊地說道:“冷子君那個人,會對一個女人一見鍾情,這事,比昨晚他一見面就想掐死我,更讓我難以置信。”
蓮蓬看了眼她脖子上尚未消退的勒痕,有些心疼,立刻板起臉,狠狠說了一句:”那是!畢竟,要掐死您這事,差不多就成真了。”
溫沉璧:……
怎麼說話呢!主子我,對你們是不是太寬厚了?
可,這蓮蓬好像真生氣了:“您這命好不容易救回來,可不是爲了讓人再掐死的。主子您這麼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我,我……”
蓮蓬真的不明白,自家主子怎麼會答應來和親,以她的身份和實力,完全可以想辦法拒絕。
溫沉璧:蓮蓬你這是嘴硬心軟!
溫沉璧不接她的話,轉而是沉聲責問菱角:“菱角,這府上的地圖,追風應該交給你了吧?你可記熟了?”
菱角無辜地眨了眨眼:主子,我又沒惹您啊!
點了點頭,看着自家主子:主子你爲什麼突然兇我?
溫沉璧:“知道我爲什麼兇你嗎?”
菱角:……
無語地搖了搖頭。
溫沉璧:“因爲蓮蓬是醫女,主子我的命在她手裏,我敢兇她嗎?”
菱角無語望天:我還武功高強呢,主子您身邊也就我,現在得靠我貼身保護啊,主子您的命不是也在我手裏?
蓮蓬:噗嗤!笑了出來。
溫沉璧立刻拉起她的一隻衣袖,還搖了搖,一臉討好:“所以,我的病明天可以大好了吧?”
蓮蓬:撒嬌對我沒用……當然,除非是主子您來!
自家向來殺伐決斷的尊主,對自己來這套,蓮蓬明顯很受用。
蓮蓬覺得主子這兩年變了好多,變得像個女兒家了,大概是被可愛的撒嬌包:瀾公主影響到了吧……
見蓮蓬釋然,溫沉璧撫掌一笑:“菱角,去告訴蘇嬤嬤,就說我起身了,請她現在就來教規矩。你主子我也是閒不下來的,明天我們便會會冷殿下的那些妻妾們!實在是想見見那個柳侍衣,不然主子我晚上都睡不着覺。”
蓮蓬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主子,您真睡不着,我可以喂您吃藥。”
溫沉璧:……
菱角怔了怔:“主子,現在去嗎?該用午膳了啊。”
蓮蓬戳了戳她的額頭:“現在去不是揭穿主子裝病了嗎?明天去!”
溫沉璧想了想:“那晚些去吧,晚膳前去!就說我喝完藥,休息了這半天,精神好了。我初來乍到的,也應該請這府裏的老人喫個飯,不是?再說用膳也有用膳的規矩,正好讓那蘇嬤嬤一併教了?”
蓮蓬:……
算了!拿着藥碗轉身出了門。
溫沉璧:“菱角,這位蘇嬤嬤的來歷,你可打聽了?”
菱角想了想,答:“這位蘇嬤嬤似乎是冷大皇子身邊最重要的“女人”!”
溫沉璧嘴一抽:菱角,這話有歧義吧?
菱角繼續:巴拉巴拉巴拉……
溫沉璧永遠能很快抓住重點:蘇嬤嬤是冷謙生母的心腹;
冷謙的母妃,蕭淑妃爲人呢?
出身高貴?本是太子妃,最後卻沒成爲皇后?是個沒手段的吧?
溫沉璧總結出了一句:好像自己最好搞定這個蘇嬤嬤,以後才能在這府裏“安穩度日”(方便行事)。
聽菱角吧啦了一會,藥力上來,溫沉璧睡着了。
蘇嬤嬤,這種不用自己出手,應該教給蓮蓬就行。
酉時一刻,溫沉璧醒了,一問時辰,剛剛好。
起身梳洗打扮完畢,溫沉璧伸手把菱角轉過身,往外推了推:“傳晚膳,再去請蘇嬤嬤。”
菱角:真的要請人喫飯?
又好像覺得哪裏不對,拉了拉蓮蓬的衣袖,輕聲問:“難道主子真要請那蘇嬤嬤來喫晚飯?”
蓮蓬回憶了一下,大概剛纔蘇嬤嬤那語氣不善,把自家主子得罪了,主子覺得應該請人來“教教規矩”。
蓮蓬呵呵一笑:“你覺得咱家主子是這麼客氣的人嗎?”
自然是,見蘇嬤嬤來了,溫沉璧真的很客氣!前提是已經給蓮蓬都交代好了。
於是,蘇嬤嬤進門,看見這位溫側妃、溫沉璧已經儀態萬方地端坐在了餐桌前,還衝自己招了招手,溫柔一笑:“嬤嬤來啦,正好用膳。”
蘇嬤嬤:?
溫沉璧明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遲疑,嘆了口氣道:“哎,只是,沉璧不知這府裏的規矩,下人能否跟主子一起用膳,還要請教嬤嬤。”
蘇嬤嬤嘴一抽:當然不行!
老實答:“府裏規矩,下人是不能跟主子同桌飲食的。”
失望地“噢”了一聲,溫沉璧又嘆了一口氣:“哎呀,我想着嬤嬤是殿下指派來教我規矩的,這不我身子一好,就趕緊去請嬤嬤過來,不能讓嬤嬤您耽誤了殿下的交待。沒想到這時辰,他們上了晚膳上來,要不就請嬤嬤在這裏看着沉璧,指導沉璧這用膳的規矩吧。對了,嬤嬤這時辰肯跟菱角過來,想必已經用過膳了吧?”
蘇嬤嬤:……
我哪裏喫過了,這個時辰是主子的用膳時間。但她不能說:我還沒喫,要不,讓我回去喫完飯再來?
於是,蘇嬤嬤就看着菱角在一旁,按宮廷禮儀爲溫沉璧佈菜,溫沉璧完全像個高貴的公主一樣,優雅地用餐,慢飲慢食了近大半個時辰。
蘇嬤嬤:……
明白了,這頓飯是喫給自己看的。
溫沉璧終於喫完了,擦了擦嘴,漱了漱口,又擦了擦嘴,然後溫柔地對蘇嬤嬤一笑:“嬤嬤,您看沉璧,這用膳可還規矩?”
規矩,非常之規矩!簡直可以給自己教規矩了。
蘇嬤嬤也是宮裏出來的人,自然看得出來,這位主子哪裏是需要教規矩的人。
於是,所謂的教規矩,以一句“嬤嬤來啦”開始,在溫沉璧安安靜靜地喫完一餐飯之後,以一句“嬤嬤走好”結束了!
前前後後,剛好一個時辰。
只是,嬤嬤走得一點都不好,餓着肚子看別人喫飯,只會更加覺得餓。
蘇嬤嬤畢竟年紀大了,站了一個時辰,腿有點僵。出門,走在廊上腳下一絆,差點摔了。
旁邊的菱角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後面的蓮蓬也上來搭了把手,一不小心摸在了蘇嬤嬤的脈門上。
蓮蓬溫和道:“嬤嬤怕是餓了,這個時辰,嬤嬤院子裏也應該都用過晚膳了,不如同我和菱角一起喫點吧?”
說得一臉誠懇,可是經驗豐富的蘇嬤嬤明白,這是想拉攏我,一頓棒子一個甜棗嗎?就這手段?
蘇嬤嬤剛想拒絕。
蓮蓬後面那句話,讓她拒絕不了。
蓮蓬:“嬤嬤這膝蓋,怕是以前受過傷,每逢陰雨天就痛癢難受吧,看這天晚上要下雨了,蓮蓬那裏正好有幾副膏藥,嬤嬤先進屋坐會,蓮蓬這就去取來給嬤嬤敷上。”
蘇嬤嬤剛纔站那麼久,膝蓋確實已經開始發作了,這春日多雨,連着幾天的陰雨,自己已經好幾晚沒睡踏實了。現在纔會有些體力不支。
雖然自己在府裏有些地位,但府裏的大夫畢竟是給主子看病的,這風溼不是大毛病,自己也不好意思總去麻煩大夫,底下的小醫女又不頂事,沒給她瞧出個所以然來。
上午來給溫側妃把脈的文大夫說這溫側妃的醫女醫術不錯,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脈象就知道她這老毛病了,拿她幾副藥膏而已,只是試試管不管用,自己哪能這麼容易就被收買呢。
當然不能那麼容易被收買,除非這藥膏真的管用!
蓮蓬拿來膏藥,泡在熱水裏,接着給蘇嬤嬤揉了一會兒膝蓋,再把溫熱的膏藥給她仔細貼好,這個舒服……
蓮蓬還說,這用膏藥溫熱着貼上,有利於裏面的藥粉更快的被身體吸收,還有,貼膏藥之前最好先按摩一下關節,這按摩的手法也不難,嬤嬤如果覺得來這“晰月院”不方便,可以找個小丫頭來學。
可是,膝蓋舒服了,蘇嬤嬤爲什麼覺得自己更餓了呢?
蓮蓬又道:“胃裏空太久了,再飲食對腸胃不好,嬤嬤就在這裏用些再走吧!正好我和菱角都要喫晚飯。您這腿,剛敷上藥,也得坐一會再走動。”
蘇嬤嬤:真的無法拒絕!
好像還聞到了回鍋肉的香味,家鄉菜的味道啊!
一刻鐘後,蘇嬤嬤,猶豫着要不要再加一碗飯。
蓮蓬柔聲細語:“嬤嬤,晚上少喫些油膩的,不如再喝碗湯吧。”,說着,另給蘇嬤嬤盛了一碗菌菇湯。
蘇嬤嬤盯着剩下的那小半盤迴鍋肉,遺憾地點了點頭,接過湯碗。
菱角:這位嬤嬤也是個實在人啊!可主子怎麼知道嬤嬤喜歡川菜。
(後來蓮蓬給她解釋:淑貴妃是哪兒人,你不是查到了嗎?府裏廚子一般不會主動做這菜,因爲上不了檯面。
菱角:蓮蓬你什麼時候學會主子那套了?
拍了拍腦袋:噢,主子吩咐的!)
如果這膏藥、喫飯發生在“教規矩”之前,那是自己收人家的好處,喫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但這是“教規矩”之後的事呀!
顯然自己不是絕對有意放水,是這位溫側妃確實不用教規矩!
嬤嬤給自己找到了完美的解釋,並下了斷語!
蘇嬤嬤原本是侍奉大皇子的母妃淑貴妃的,貴妃死後,大皇子成年出宮建府,便跟着冷謙到了大皇子府,說是讓她負責□□下人,也是冷謙讓她在府裏安身養老而已。
蘇嬤嬤也沒有刻意要爲難溫沉璧的意思,只是早上聽殿下的語氣,十分不喜這個溫側妃,還以爲真是個不懂規矩的,還搞裝病爭寵那一套的人,所以也先入爲主了。
但這兩個時辰下來,蘇嬤嬤居然對這位溫側妃有了好感,因爲剛纔溫沉璧喫飯時,那端莊的儀態,讓蘇嬤嬤想了自己曾經服侍的淑貴妃。但這位溫側妃好像比自己原來的主子有手段,自己家貴妃娘娘就是太過單純了。如果自己的主子,當年有這手段,又怎麼會……
蘇嬤嬤覺得比起那位一本正經把自己當正主子,只會對下面的人呼來喝去的穆側妃,更看好這位一來,便讓自己碰了軟釘子的溫側妃。
畢竟,那頓棒子不算狠,但是,給的棗子特別甜啊。
看好溫側妃,還有一個理由:自己在殿下身邊那麼長時間,第一次見殿下不是以溫和疏離(假惺惺)的態度對待一個女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