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溫潤如玉
第二天一早,蘇嬤嬤忍不住在冷謙面前給新側妃說了好話。
不,這是公正的評語!
冷大皇子聽着蘇嬤嬤彙報“教規矩的成果”:殿下放心,這位溫側妃是個懂規矩的。
蘇嬤嬤當然沒有詳細描述:溫側妃用膳時坐的端正不說,提筷、夾菜、張口,咀嚼,每一個動作都沒得挑剔,堪稱完美典範。
連旁邊的丫頭,輕輕走路、微微側身、默默佈菜,一系列動作,看着都是經過好幾年□□的,就算進宮伺候,都沒問題。
殿下不用聽這些細節,只聽蘇嬤嬤那句評語。
哈?懂規矩的?
正準備出門的冷謙不由得駐足,轉頭看向蘇嬤嬤,從她的臉上探究:她不是在說反話。
蘇嬤嬤一臉誠懇地補充了一句:“老奴看着,若論這懂規矩,這位溫主子,不會輸給府裏的任何人。”
冷謙挑眉:哈?這是多久沒聽到蘇嬤嬤夸人了!這溫沉璧不是裝病嗎?蘇嬤嬤可最討厭這樣耍手腕的人。
冷謙忍不住問了一句:“她是真的病了?”
蘇嬤嬤老實回答:“文大夫看過了,溫側妃原就有寒症,此番長途奔波,在這裏還有些水土不服,加上昨日勞累了一天……是有些體弱,需要休息。但溫側妃懂規矩,下午體力恢復了,就來找老奴求教規矩。”
冷謙:有舊疾嗎?我昨天是不是過分了?懂規矩嗎,她後來能那樣說話……
冷謙皺了皺眉道:“真的懂規矩,且身子好了,那,今日就出來見人吧。”
畢竟,人是自己娶回來的,如果真是個懂規矩的,就也放在後院養着吧。
按規矩呢,昨日新側妃就應該跟府中的其他妻妾見禮,但是昨日新側妃病了。今天病好了,自然是要出來見人的。
因爲沒有正妃,管後院的穆側妃跟新來的溫氏位份一樣,所以這“見面會”得殿下親自出面召集。
蘇嬤嬤應下,具體的事自然是由她去替殿下安排,就讓幾個小廝分別去通知後院的各位主子:殿下召見,請各位主子姨娘,半個時辰後,到後院的主院“朝華院”的正堂。
於是,半個時辰後,溫沉璧終於如願看到了那位柳侍衣,只是這見面的過程與見面的結果,有點超出了溫沉璧的承受能力……
這種場合,一般情況下,是由殿下牽着新婦一起進入,前提是這位新婦得寵的話。
溫沉璧顯然沒有,所以她是自己去的。
半個時辰,按菱角的效率,足夠把溫沉璧打扮成一個規規矩矩的側妃,不錯,就是規矩。
當菱角問主子穿哪身衣服?用哪套頭面?
溫沉璧的回答簡潔明瞭:按規矩來!
不到半個時辰,溫沉壁穿着一身妃色繡海棠長裙,梳着新婦髮髻,戴了一套赤金海棠花式頭面,蓮步輕邁,步入了“朝華院”的正堂。
裏面有人比她早!
溫沉璧到門口,掃了一眼裏面坐着的兩個人裝扮,就從昨天菱角彙報中的那幾位妻妾裏頭,對應上了身份:穆雪晴和沈知畫。
對門正中主位的下手位,坐着的穆雪晴,同樣一身妃色衣裙,繡着金邊芍藥,朝鳳髻正中插着金鑲玉的孔雀開屏髮簪,可謂富貴逼人。
一看就是個想坐上正位的側妃!
溫沉璧:呵!有必要做得這麼明顯嗎?
主位下,自是相對的兩列四排座椅,第二排,坐着一個鵝黃衫裙的小美人兒,正微微淺笑,露出一對梨渦。
溫沉璧只低着頭,目不斜視地走進去,站定後才稍稍擡頭,正迎上穆雪晴審視的目光。
穆雪晴站起身,雙方行了個平禮:“穆姐姐/溫側妃,好!”
順便互相打量一番。
穆雪晴勉強算得上美人:柳眉、杏眼、瓊鼻,只是嘴有些扁而闊,帶了點兇相,倒是有些將門虎女的風姿。
溫沉璧:這人有些虎啊!這~擺威風給誰看?側妃的身份,恬坐在正中下手,本應是正妃的位置上。
中正上手的位,自然是留給冷謙的。
穆雪晴:怎麼這位南昭公主,長得……,嗯~果然非我中原人氏。
南昭的確不是中原,但南昭的人樣貌一般和中原人差別不大。
只是溫沉璧的膚色異於常人的白皙,五官也更立體張揚,眉峯高、眼窩深,鼻子高挺,嘴脣不厚不薄,也不小。
穆雪晴自己的嘴型也偏大,特別不喜歡別人誇美人總說櫻桃小口這樣的詞,但也覺得自己的嘴脣實在無法說美。此刻看見溫沉璧這嘴脣,突然有些羨慕,原來大嘴也有這麼好看的。
眉毛、眼睛、鼻子、嘴脣,分開來都不能以形容美人的那些陳詞來形容,但放在溫沉璧那張臉上,融合成了一個不一樣的美人。
以至於,穆雪晴此刻在努力搜索着詞彙,想給溫沉璧下定義:自己可說一個清麗;梅若華冷豔;沈知畫柔美;剩下一個柳如璧,不想說了!
但溫沉璧,看了這麼一會兒,穆雪晴對溫沉璧的印象,居然是模糊!
穆雪晴覺得溫沉璧像籠在一層朦朧的霧氣之中,這個人,在藏!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嗎?
溫沉璧(我這是自帶柔光濾鏡好嗎?)刻意地,眉頭微皺,眼神瑟縮,鋒芒盡斂,臉上沒有胭脂的蒼白,更顯病態。
剛纔的念頭一閃而過,看見對方這眼神,穆雪晴:我的錯覺?
穆雪晴否定了對方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的想法:果然是個病弱美人,這眼神,似乎是個好拿捏的,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只要你不惹事,我就不與你爲難了,反正殿下也不寵你。
溫沉璧:我就是來走個過場,你愛裝正主就裝那兒唄!別惹我……但你惹我,今兒我也忍了~吧?
溫沉璧打定了主意,無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忍着。今天這場合,非常適合塑造一個膽小懦弱,無依無靠,不受寵也不邀寵,只求自保的可憐小女子的形象。
旁邊的沈知畫,從溫沉璧進門,就已經站起了身,等兩位側妃見禮完畢,立刻向溫沉璧福了福,問了個安:“溫側妃好,侍妾沈知畫見過溫側妃。”
聲如鶯啼,眉目精緻,沈知畫身材嬌小,模樣溫婉,嘴邊一顆小痣,甚是可人。
溫沉璧見她禮數周到,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很是清澈,心生好感,對她微笑着頷首回禮:“沈娘子好。”
菱角扶着溫沉璧,走到兩側座椅第一排上手的位置坐下,這是除了主位的第一順位。
溫沉璧坐如鐘,眼觀鼻,鼻觀心。心裏:這坐次,得按規矩來!上面坐錯位置的那個,待會可別來跟我換位置。
三人剛坐定,蘇嬤嬤同那梅若華一起踏了進來。
蘇嬤嬤見穆雪晴坐了正位,稍稍一楞:平時妾室去你院子裏問安,你坐正位是自然,今天這場合,你是不是坐錯了?
梅若華不以爲然,以她冷傲的性格,今天出來見人已經很給面子了,還管你們爭寵鬥法?
梅若華一言不發,依次對穆雪晴、溫沉璧行了個禮,又對沈知畫點了點頭,坐到沈知畫對面,然後垂下眼,似乎自顧自想心事。
溫沉璧稍稍瞥去眼光,便可以看清旁邊梅若華的模樣: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這位傳說中的冷美人,真像一枚冷冽的彎月,美麗的臉龐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溫沉璧:這梅娘子身上的寒氣比我還重啊!
“殿下,這位就是新來的溫側妃?”
門檻後的柳如璧,擡腳前故意扶住了冷謙的手,還“吼”了這一聲,把所有人眼光都吸引了過去。
這一下,除了那兩個寒氣重的,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當然也除了冷謙、冷殿下。
因爲從剛纔在中院門口,碰到柳如璧,然後被她跟了這一路,冷謙的眉頭就沒鬆,他心中盤算着些事,人呢,也是來走過過場的。
那兩個寒氣重的?
梅若華,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依舊面無表情。
溫沉璧:?!?
這就是柳如璧?你給她賜名:如璧!冷子君你瘋了吧?
看到那張曾經自己最爲熟悉的臉,溫沉璧:……
實在不知道作何感想的溫沉璧,臉上是跟旁邊梅若華一樣的面無表情。
沈知畫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但這場合,沒有自己說話的份,更不用自己開口。沈知畫掃過所有人的表情。
只有穆雪晴臉上寫着:怒!
不過穆雪晴沒那麼笨,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大聲呵斥那柳如璧:“沒規矩。”因爲向來討厭這人的粗鄙無禮。
但今天這場合,是迎接新側妃,柳侍衣這麼一出,最沒面子的是新側妃,本來挽着殿下進來的應該是那溫沉璧呀。
穆雪晴決定靜觀其變,微微一笑道:“柳侍衣,真是深得殿下寵愛呀,不過殿下再寵你,也是禮不可廢,還不快去給新側妃請安。”
扶着冷謙到主位坐下,柳如璧似乎在向所有人宣佈:我纔是殿下最寵的人。
目的達到,柳如璧挑眉一笑,站到位,先向穆雪晴行了禮:“穆側妃說得是。”
然後轉身,向溫沉璧屈膝行禮:“侍衣柳氏,見過溫側妃。”
溫沉璧:挑釁?無聊,我會理你嗎?
理一下吧!你這臉,我看着實在很不爽!
溫沉璧立刻站起身,竟然還伸手扶住了她,柔聲道:“柳侍衣無需多禮,既然殿下寵着你,你也不必對我行這麼大的禮。”
柳如璧是侍衣,等同婢女,第一次見側妃,應該是要跪拜的,但她剛纔的樣子是準備行個問安禮就混過去了,沒想跪。
溫沉璧這一句,提醒了一旁冷眼旁觀的蘇嬤嬤。
蘇嬤嬤冷冷道:“穆側妃都說了禮不可廢,溫側妃還是不要推辭了,殿下再寵着,側妃也是主子,柳侍衣只是奴才,第一次見禮,需行跪拜禮。”
溫沉璧稍稍側頭,怯怯地看了蘇嬤嬤一眼,又看了一眼柳如璧,似乎十分不情願地收回了手,坐了回去。
柳如璧:……
磨了磨後槽牙,跪了下去。
溫沉璧心安理得地受了這一拜,然後淡淡道:“菱角,快,扶柳侍衣起來吧。”
穆雪晴暗笑一聲,原來這溫氏也是會擺架子的,碰上柳如璧那脾性,那~好像可以挑點事。
穆雪晴柔聲道:“溫妹妹不必介懷,柳侍衣向來恭順,今日對溫妹妹有所怠慢也是事出有因。”
溫沉璧:你也想搞事情?
溫沉璧不說話,想讓我問什麼“因”,我偏不上鉤,你咬我啊!
梅若華還在神遊中,根本沒聽到。
沈知畫聽明白了,但:不關我事,我最乖了。
柳如璧:什麼事出有因,我怎麼不知道?
冷謙沉思中也沒聽到,這個後院,殿下好像就是個擺設。
蘇嬤嬤:穆側妃想做什麼,我正好看看這溫側妃是不是個有本事的。
穆雪晴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自己又接上了話:“溫妹妹名諱中這“沉璧”二字,只怕是與柳侍衣的“如璧”二字犯衝啊。”
溫沉璧:這也行嗎?有這麼挑事的?
柳如璧:這不行啊!她要沉了我啊!
柳如璧是個農婦出身啊,迷信得很,不由得喃喃道:“這名字犯衝,該怎麼辦啊?”
穆雪晴:等的就是你這句!連忙湊上來:“那自然是改名呀。”
柳如璧立刻大聲道:“對、對、對!改名!但我這名字可是殿下親賜的啊!殿下!”
這聲“殿下”,終於把那兩個神遊的人喊回來了。
冷謙不明所以地看了柳如璧一眼:“嗯?”
穆雪晴微笑着對冷殿下解釋:“柳侍衣說溫側妃“沉璧”之名,與您賜給她的“如璧”之名相剋,溫妹妹自請改名呢。”
溫沉璧、梅若華:什麼?
沈知畫、柳如璧:厲害!
冷謙、蘇嬤嬤:呵呵!
穆雪晴看向溫沉璧:“我瞧着溫妹妹爲人溫婉如玉,不如叫如玉,還與殿下賜給柳侍衣的名字正好配得上呢。”
這是:一個側妃要跟着一個奴婢改名字,擺明了是要溫沉璧難堪啊。
所有人都看向溫沉璧。
溫沉璧站起身,正面冷謙,擡頭看到對方臉上的探究意味,似乎在問:如玉,你可願意?
溫沉璧:謝謝哈,我可不是溫婉如玉,我是溫潤如玉,本名溫潤,閨字如玉。沉璧這字也是最近才起的。叫如玉,我還習慣點。多大點事啊,懶得跟你們掰嗤。
溫沉璧面不改色,對冷謙屈膝行禮,溫婉道謝:“如玉,多謝殿下賜名。”
冷謙:哈?其實我沒這意思,雖然覺得你好像是擔不起“沉璧”之名。
菱角:如玉?這麼巧!
其他人:就答應了?這,還真是個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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