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刑訊高手
假裝沒有看見一旁的蓮蓬,給她的主子擺上了:一個白玉茶碗,裏面是一池碧綠的,不知道什麼;
一盞冰裂汝窯茶甌,裏面乳白色的,還是不知道什麼,但看着肯定不是簡單的牛乳;
還有一隻翡翠碗,盛滿了晶瑩剔透的,應該是什麼甜羹吧;
一碟銀白色的龍鬚酥,一碟黑色的瓜子(立刻又被拿走了,蓮蓬表示那是給自己準備的),一碟金黃色的什麼梅子,還有一碟形色均如蓮花的,好像叫鮮花餅。
對,都是給如玉擺的,因爲都是從如玉那側的桌邊邊開始往中間擺,給誰的不要太明顯哦!
大型雙標現場!
冷謙:?三幹三溼,這擺法,你祭祖呢?
(蓮蓬:對,我的主子就是你的祖宗!)
如玉看着蓮蓬收回到托盤中的那碟瓜子,嘆了口氣:“哎~沒什麼胃口,再來碗酸梅湯。”
蓮蓬:啥?哎!
這纔到四月啊,上哪兒給主子您弄酸梅湯去,您稍稍稍……稍等哈!不就是想把我打發走,不讓我在旁邊喫瓜(子)嗎?
“主子稍等。”蓮蓬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冷謙:我的祖宗,你這叫沒什麼胃口?
冷謙突然覺得自己的龍井不香了。
接着,雙方開啓了十分(不)友好的一問一答模式。
冷謙一下氣場全開:“回答我剛纔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
如玉低頭認“罪”:“如玉這麼先來說吧,可以省殿下很多問題呢。如玉是孤兒,自小被一經商人家收養,家裏是做玉石生意的,所以,如玉懂玉石,至於這製圖麼……”
如玉向他眨了眨眼:“大概是如玉天賦異稟吧!”
冷謙:你這幾句,確實解答了我一些疑問……天賦異稟?你能不能謙虛一點!
冷謙嘴一抽,又是這句:“你好像很聰明?”
如玉笑了笑,還是道謝:“多謝殿下誇獎!”
同樣的兩句對白!重複了一回上次的尷尬。
如玉:這算是問題嗎?這~還用問?
冷謙心裏給自己抽了一嘴巴子:我怎麼又是這句!還指望她能聽得出我是在諷刺她?
如玉:我是真聰明!你哪來的勇氣諷刺我!
強裝冷靜地喝了口茶,冷謙皺了皺眉:“今兒的這龍井爲什麼這麼苦?”
被誤傷的侍酒:?殿下您一直喝的這茶啊!
如玉淡淡道:“殿下正在養傷呢,難免口中苦澀,不如喝這盞“陽春白雪”吧?”
如玉將自己沒動過的那冰裂汝窯茶盞,推到他跟前。
這陽春白雪,乳白濃稠,帶着梨花的香味,是用牛乳兌的陳年梨膏,又調了梨花蜜,清甜潤喉。
冷謙喝了兩口,表示滿意,語氣稍微鬆了鬆:“你知不知道,後院的女人不應該與外人接觸,更別說與人做生意。”
如玉睜大了眼:“這~製圖也不行嗎?只是如玉的一個小小的興趣愛好也不行嗎?”
好委屈噢!
如玉耷拉着腦袋,似乎掙扎了一會兒,咬了咬脣:“那~那最多如玉不收錢就是了,那就不是做生意了吧!如玉也沒與人接觸啊,都是派下人去的。”
冷謙突然有些好奇了:“你這制一張圖,能掙多少錢?”
如玉伸出右手食指,在冷謙眼前晃了晃:“一成!”
原來還是講提成的。
冷謙不太瞭解玉石行情,順口又問了一句:“那~那塊‘魚化龍’雕成了,能賣什麼價?”
如玉想了想:“嗯~千八百兩吧!”
冷大皇子對玉雕的價錢其實也沒概念,也就“噢”了一聲,心想:她賺個百八十兩銀子玩玩,也隨她吧,畢竟這到底也是她的嗯~天賦異稟!
冷謙也不是迂腐的人,沒那種婦道人家就不該拋頭露面的老思想。
話題一轉,冷謙突然問了一句:“你怎麼不問我,我怎麼會受的傷?”
如玉眨了眨眼:“如玉問,殿下就會說?”
冷謙的眼神:你覺得呢?
如玉的眼神:所以啊,我沒問!
冷謙:……
又喝了一口陽春白雪,冷謙皺了皺眉:“這麼甜?”
他沒攪勻了喝,梨膏內的糖都沉在下面,自然是越喝越甜。
如玉:……
有些無語:生活不能自理!
但還是那句:人在屋檐下!
如玉將那碟梅子,推了過去:“殿下,若不喜太甜,就含個梅子吧,這珍珠梅子,酸爽可口!”
冷謙猶豫了一下,有點擔心要吐核,破壞形象啊。
如玉看他臉色,補充了一句:“不太酸的!”
冷謙:……
如玉想了想:“沒核!”
冷謙這才拈了一個,喫到嘴裏,原來不是簡單的梅子,而是梅肉醃製後打爛,再揉製成的珍珠丸子,入口即化,回甘生津。
冷謙:你一個商人家的女兒,就算後來成了南昭的公主,喫個梅子都這麼講究?都說你們南昭富庶,倒是不假,這麼會享受,你那製圖收的提成夠你花嗎?
冷謙又轉回了玉石的話題:“你這圖拿出去,不用你去解釋,人家就能看得懂,能把玉石雕出你想要的效果來?”
如玉點點頭:“一般的雕刻師傅,是不行。但合作久了的,就有默契了。”
說到這裏,如玉不自覺地垂下眼眸,微微翹了翹嘴角。
走過來,想爲殿下添茶的侍酒,正好留意到這個細節,似乎嗅到了空氣中有一絲不一樣的味道:有姦情!
冷殿下關注點也差不多:說漏了吧?
帶着勝利的微笑,冷謙追問:“這麼說,你在洛陽還有熟人?”
如玉將那個翡翠碗捧到自己跟前,舀了一勺裏面的甜雪羹:我是不是說太多了?沒想到冷子君還是個刑訊高手,故意把問題轉這麼快,我大意了。
冷謙:怎麼,繼續往下編啊,是不是需要再想想?
冷謙一直盯着如玉的臉,探究着她說謊或是講真話的小細節,此刻卻只看見:
如玉將那勺子含在嘴裏,抿緊了脣,閉了閉眼,深深嚥下,然後“啵”一聲,將勺子快速抽了出來,又抿了一下脣,閉着眼晃了晃腦袋:好好喫哦!
冷謙:……
有那麼好喫嗎?你喫東西樣子怎麼這麼奇怪~怪可愛的!
冷謙:“怎麼不回話?”
如玉睜眼看他,無辜地眨了眨眼:“殿下能讓我先把這個甜雪羹喫完嗎?涼透了,就不好吃了!”
冷謙:……
如玉挪了挪身子,轉頭看向窗外,開始一心一意(想着該怎麼圓,總要放點什麼出去,不然這人肯定抓着不放)地一勺甜雪羹,一口鮮花餅。
冷謙開始是順着如玉的目光,望向窗外,可是“啵”的一聲,又把冷謙的目光吸引到了如玉的脣上。
眼神中又是掩不住地嫌棄:能不能喫得斯文點,別的女子喫東西,都是用帕子掩着嘴,塞到嘴裏一小口,一小口的,幾乎看不見咀嚼,就嚥了下去。
你呢!
你的嘴怎麼可以張那麼大?你怎麼可以一口吞下那麼多?你怎麼可以把勺子叼在嘴裏?你……
她還是每一口都喫得很認真,每一口都很好喫的樣子。
他竟然也看得很認真,不知不覺,看着她喫完,最後還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嘴脣。
冷謙:喂,沒舔乾淨,嘴角、左邊……
“這裏!”冷謙朝着如玉脣邊點了點,按捺住自己想要去幫她把那點餅屑擦掉的衝動。
“啊?噢!”如玉伸手抹了抹,吐了吐舌頭。
冷謙揉了揉眉頭,表示:因爲窗外實在沒什麼好看的,我纔看你的,畢竟看你喫東西,總比老盯着外面那棵歪脖子樹看正常吧。
樹表示:我哪裏歪脖子了,倒是你一直歪着脖子(偷看美女喫東西)……我一個背景道具,求放過!
冷謙突然開口追問:“誰跟你這麼有默契啊?”
如玉:“啊?噢,殿下是想問如玉是在爲哪家制圖嗎?”
冷謙看她: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如玉:“如玉不能說……”
冷謙:“嗯?”尾音上翹,目露兇光。
如玉害怕得噎了噎,怯怯道:“這是如玉與別人的約定,不能說,但黃昏時有人會來取,殿下若確實想知道,不如派人跟去看看。”
冷謙:這麼老實,就這麼交代了?還有,你這是教我做事?你不說,我也會派人盯着啊。
如玉:我不說,你也會一直派人盯着,不是嗎?反正也瞞不住。
這信息給得,太過直接,太過意外。以至於冷謙有點消化不良,只得又轉移了話題:“你每日用點心,都要這麼多?”
如玉:當然啊,還有菱角和蓮蓬呀,可不得準備三人份?
但不如那麼說吧,如玉答:“殿下在這裏,蓮蓬自然給多備了一些,殿下您看,蓮蓬呢,她就是面冷心熱,不是真的對殿下您態度不好。”
冷謙:“給我準備的,那爲什麼都放在你那邊?”
騙我,哪那麼容易!
如玉對答如流:“自然是由我來伺候殿下啊!”
冷謙:這回答沒毛病!那你怎麼不好好伺候?
冷謙看了一眼那龍鬚酥,如玉很配合地拿起一塊,伸長了手,往他嘴邊送。
冷謙眼睜睜看着那塊龍鬚酥靠得越來越近,背開始慢慢往後仰,力求保持安全距離:其實我不想喫……
如玉擡了擡屁股,改跪坐在榻上,手越伸越長:不,你想喫……
最後,冷殿下差點閃着腰,還扯到了傷口。
冷謙悶哼了一聲,托住了自己的腰。
如玉:哈!
侍酒:阿?
如玉:刑訊問話是吧?就這!現在是不是可以結束了?
冷謙甩下一句:“明日跟我一道回府!”
然後由侍酒扶着走了。
如玉:“殿下~~~!”
冷謙:頭也不回。
如玉:走好不送!
這殿下都走了。酸梅湯終於來了。
能幹的蓮蓬啊,沒有新鮮梅子,拿了醃製過的酸話梅,加上橙皮,紅糖等,熬了大半個時辰,現熬的酸梅湯!
還是溫熱的,聞着就酸酸甜甜的,十分開胃。
如玉喝了一杯:“原來熱的酸梅湯也好喝呀,蓮蓬你現熬的嗎?真厲害,快叫菱角也來嚐嚐,把這點心都喫掉噢,不能浪費食物!”
……
自詡深諳刑訊技巧的冷大皇子很有挫敗感,好像還有很多問題沒問啊,怎麼就這麼結束了呢,其中大部分時間居然是在看那個女人在喫東西,和討論喫的話題。
雖然這是自己故意地,爲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讓對方放鬆警惕,都是問話的套路。但自己啥也沒套出來啊,那點有用的信息,還是對方全部主動交待的。
冷謙暗自嘆了口氣,問侍酒:“南昭那邊查到什麼沒有?”
侍酒:關於玉側妃嗎?哪有那麼快,這洛陽到春城,鴿子在路上不還得飛幾天啊。
侍酒搖了搖頭。
冷謙:“待會讓侍劍去盯着,看她將這玉石送到了哪兒。”
侍酒還沒來得及應下。
冷謙又改口:“你去,盯仔細着些。”
侍酒:“是!”
明白侍劍在殿下心裏就是個跑腿的,不堪其他重任。
……
第二天,冷謙帶着如玉,沒有直接回皇子府,而是先去了一趟:
“漱玉齋”!
如玉下了馬車,看到那塊熟悉的招牌,用不明所以、疑惑的眼神看向冷謙。
冷謙:心虛了?
冷謙微微一笑:“愛妃,不是懂玉石嗎?正好幫我去挑幾件送人。”
愛妃?
如玉恨不得在心裏撓上幾爪子:好彆扭!不會,我叫他殿下的時候,冷子君心裏也是這麼怪異的感覺吧,那我得多叫兩聲。
如玉笑着應下:“殿下~,盡請吩咐!”說着還一伸手挽上了冷謙的手臂。
冷謙手抖了抖,但怎麼能拒絕自己的愛妃挽着自己呢?
如玉:你個死斷袖,愛妃!故意噁心我是吧?
(來啊,互相傷害啊!)
兩人挽着手進了店堂,如玉拖着冷謙就直接上了二樓。
冷謙:?
如玉:“好東西都在樓上,樓下那些,定然入不了殿下您的眼。”
冷謙:“你倒熟的很。”
如玉:我又沒想瞞着你,本來昨天就讓你派人跟着看來接玉石的人,是哪家的,一定是你派人看見了來接玉石的人,把玉石送到了這“漱玉齋”。
你又何必今天還要來試探我?但你既然來了,不能白來(進店硬性消費)!
如玉自是不隱瞞:“殿下不是明知故問嘛?這家‘漱玉齋’本是我們南昭的商人開的,這店必定跟南昭春城那家一樣,把好東西都藏在樓上。”
冷謙:“只是這樣?”
如玉嘟了嘟嘴:“不只,如玉偶爾爲這“漱玉齋”的一些所謂的下等石料製圖。殿下,怎麼總是明知故問呢?”
冷謙聽得一愣,忍不住問了一句:“爲什麼是下等石料?”
如玉白了他一眼:“上等玉石,一般的刻玉工人就可以搞定,可以不需要製圖。就像白璧無暇,便是絕品,沒必要再加以繁複的雕琢。一塊水透的翡翠,隨便雕成一個玉鐲就行了,都不用請製圖師傅。也就是色雜,不純的石料,才需要更多的巧思和琢磨。”
冷謙對這一個白眼很是不滿,立刻懟上:“這麼說,你還能化腐朽爲神奇了?”
如玉嘆了口氣,目光流連在二樓的那些玉器之間,隨口應答道:“如玉哪有那神力,只不過每塊玉石都是經千百年自然天成,本就並非腐朽之物,只是大部人按着既定的眼光,認爲色雜、綹裂都是所謂的瑕疵。而在如玉看來色純未必爲優,色雜也不一定劣,每一個裂紋、每一道顏色都是這塊玉石天生的特點,只要……”
腰上突然緊了緊,如玉才察覺,冷謙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攬在了自己腰上,還越來越緊。
不止,如玉還發覺冷謙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有點怪,怪變態的!
心跳漏了一拍,如玉不由得停下話頭,改口道:“抱歉殿下,一說到玉石,好像如玉的話就有點多……”
冷謙:嗯,不止話多,還兩眼放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