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玉魚化龍
冷謙問,侍酒點頭。
冷謙看着手裏的三本書,挑了挑眉:她倒是會挑!
《冷山禪》:一代高僧冷山禪師給後人留下的警世語錄;
《子不語》:異怪故事,卻盡顯了人間百態;
《君王策》:帝王、皇子的必修,講的是御人治世之術。
這三本可謂集齊了“天”“地”“人”三才!分別是從:世外之人、世俗之人和治世之人,三個角度來看這世間……
冷謙不確定地再問了一遍:“真的是她挑的?”
侍酒笑了笑答:“嗯!奴才覺得這位玉側妃挺有意思的。”
冷謙嘴角一挑:有意思嗎?
腦袋裏冒出了一個聲音“殿下~~~”,趕緊搖了搖頭。
侍酒:?殿下搖頭?是覺得玉側妃無趣嗎?
侍酒笑着接道:“玉側妃說,她也沒讀過什麼書,之所以挑這三本,就因爲“冷”、“子”、“君”這三個字!”
冷謙:……
我想了那麼多她挑這三本書的理由,她只是爲了湊我的名字!
這!女人的想法都是這麼奇怪的嗎?
侍酒看着殿下的臉色由晴轉陰,趕忙補救:“依奴才看,玉側妃這也就是句玩笑話。”
冷謙看了侍酒一眼:哦?
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侍酒接道:“奴才看玉側妃她沒花多少時間,就把這三本書從殿下那滿牆的書櫃中找了出來。奴才覺得這玉側妃應該是讀過不少書,才如此胸有成竹的。”
這解釋,冷謙表示接受,雖說是別院,但這書房裏也是滿滿當當的六個書櫃,幾百冊的藏書。雖然自己碼書很有規律,但這女人才來了幾天,就把自己的藏書摸透了。一定是個愛讀書的。
(如玉表示:你那書櫃裏那些書的排練方式也不看是跟誰學的?還用我摸?)
見殿下臉色又轉回了晴,侍酒卻飛了一刀:“奴才就是不明白,這玉側妃爲何要如此自謙,說自己沒讀過什麼書呢。”
果然,冷謙的臉,一下又沉了下來:“你也覺得這個女人是在刻意藏拙?”
侍酒糾結了一下:殿下這話,不太好接啊!雖然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肯定藏了什麼,拙不拙的,就不知道了。
冷謙也沒想等他回答,就直接下了命令:“去查查她的底,查仔細些,還有,派人盯着她,看她在這做些什麼。特地躲到這別院來一定有什麼原因。”
侍酒應下了:這殿下一旦起了疑心,這位玉側妃只怕……
兩天後,冷謙能下牀隨意走動了。
侍酒把外面的事情,府裏的事情,都一一給殿下彙報,最後,說到了玉側妃。
侍酒:“玉側妃是自請來別院養病的,就在殿下受傷的前三天,穆側妃同意讓玉側妃搬來的別院。”
冷謙有點胸悶:這後院的事都不用跟我稟報了嗎?當時如果知道這間別院有人,我那晚就不會躲到這裏來了。
侍酒繼續:“玉側妃這幾天不是看着中院裏的幾塊石頭髮呆,就是在書房,寫寫畫畫地,安分得很。”
冷謙:在書房寫寫畫畫?倒是好事。可是看着石頭髮呆,又是怎麼回事?
冷謙:“什麼石頭?”
侍酒:“奴才也覺得奇怪,前幾日送進來的,說是殿下要的,但那石頭也看不出什麼古怪,大大小小的,就是比一般的石頭好看些,每塊石頭玉側妃都翻來覆去地看好久,奴才,我也看不懂啊。”
冷謙:我哪裏有問人要什麼石頭,這女人到底搞什麼鬼!
冷謙起身:“去看看!”
……
“主子,那位殿下來了。”
冷謙出後院門往中門走,一片柳葉就飛過蓮蓬的腮邊,蓮蓬接收到扶風飛葉而來的信息,立刻在如玉耳邊報了這一句。
如玉只“嗯”了一聲,沒有動:來就來吧。
冷謙走進中門,果然看見如玉,在那裏看着一塊石頭髮呆。
冷謙看見如玉蹲在地上,盯着地上的一塊石頭,應該說是半塊石頭。之所以是半塊,因爲明顯是一塊石頭被從中間切割開了。如玉看着它時而兩眼放光,時而雙目放空。
具體是這樣的,如玉看着那半塊半尺立方的石頭,開始放空,然後突然眼睛一亮;挪了挪身子,繞着那石頭轉了一個角度,又盯着它開始放空,直到眼神發光;又挪過一點……
冷謙:你就算繞那塊玉石一圈,還能把它看出一朵花來?
冷謙看得出來,這半塊石頭是塊已經切開的玉石,但絕對算不上好料,一眼看過去那切面上的玉色也太雜了:最下邊是紅棕色,中間一段沙青色中,極少地浮出一絲一點的上等白玉,好不容易有一段連續的透白玉質,又被一道又粗又深的灑金綹裂給劈開了。
冷謙賞玉,也就只會看成品。看到這原石,只覺得雜亂,直覺這塊石頭就裏面那段沙青色的能用,那段白玉是水潤,但也只能磨成小珠子了吧。
冷謙實在不明白,這女人能盯着這石頭能看出什麼來,爲什麼她看石頭的眼神,那麼閃亮,還那麼怪~怪好看的!
冷謙走過去,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麼?”
如玉擡起頭,一看到是他,立刻笑開了花:“殿下~~~”
(如玉:石頭開不出花,我能啊!)
熟悉的尾音,讓冷謙:!!!心跟着顫三顫。
“殿下,您怎麼來了?哎呀!“如玉似乎想站起來給他行禮,但蹲太久了,腿麻,一下站不起來,差點摔倒。
”如玉,如玉腿麻了,殿下,您扶我一下唄?”
如玉向冷謙伸出雙手。
冷謙嫌棄地看着她那兩個爪子,當然不會去接。
如玉接收到對方的眼神,受挫地耷拉下腦袋,把手伸向另一邊,嘆了口氣:“哎!蓮蓬,過來扶我一把!”
“聽說,你這幾天都在書房寫字畫畫?”冷謙說着,睨瞭如玉一眼,兀自轉身進了書房。
這一眼的意思:你過來!
侍酒跟上一步,守在書房門口,用眼神催促:玉側妃,快進去!
如玉假裝沒看到:喲,是你挑的事吧,呵呵!
如玉被蓮蓬扶着站起來,彎腰給自己揉着膝蓋,這意思:不去,腿麻了,走不動!
冷謙沒回頭,當然沒看見,徑直走到書桌前,一下睜大了眼睛:這都是什麼?你到底幹了些什麼?
桌上一張大大的白紙上,畫着一個大圈圈,嗯!隨手畫的,一點都不圓的大圈圈;這大圈圈裏,還有幾個小圈圈,每個小圈圈還長着一條長長的尾巴;尾巴最後長成了一個箭頭,瞄準了另一個的小圈圈;小圈圈裏寫着幾個潦草得勉強能認得出是什麼的文字。
冷謙艱難地辨識着上面地文字:“牛身淺浮出水”、“童子附牛首”、“黑-牛角一”;“黑-牛角二”……
實在看不下去了,冷謙沉聲喚她:“如玉!”
如玉揹着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又笑開了,由蓮蓬扶着進了書房:“殿下有何吩咐?”
冷謙指指桌上:“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如玉兩眼望天:嗯
“呵!呵!”如玉乾笑兩聲:“只是,如玉的一點~小小的~興趣愛好。”
興趣愛好?
冷謙:“別告訴我,這是你畫的畫!”
如玉走到他身邊,諂媚道:“當然不是,這怎麼能叫畫呢?”
冷謙:你倒是還有自知之明……
如玉:“這是‘意’,畫可表達不出來這麼複雜的意思,我這叫:寫意!”
冷謙:……
寫意!虧你說得出口!
冷謙:“寫意?就你寫的這些,裏頭的意思,有人能看得懂?”
如玉點頭:“當然有啊!不然,如玉寫來作甚?”
冷謙往旁邊挪了一步,一把拉過如玉,正對着那張“意”:“那你來給我解釋解釋,這裏頭到底什麼意思。”
如玉:“這是‘孺子牛’!”
冷謙:啥?你對得起這三個字嗎?
如玉擺了擺手:“哎呀,解釋起來好麻煩的。如玉剛纔有了點靈感要趕緊寫下來。等下再給殿下解釋,可好?”
冷謙:靈感?
如玉已經換了張白紙,蓮蓬很配合地走過來給她磨墨。
冷謙:我就靜靜地看着你……
如玉似乎忽略了冷謙的存在,而又看了眼院中剛纔那塊被她繞過一週的玉石,然後提起一支嶄新的狼毫——毫不猶豫,在自己舌頭上蘸了一蘸。
冷謙看直了眼:怎麼你也有這個“潤筆”習慣?
以口水潤過筆的如玉,下筆如有神:
在那白紙中心,先畫了一個大大的橢圓;
在這個橢圓的左下角,畫了一個小圈圈,長出一條小尾巴,箭頭:紅棕色-錦鯉魚尾;
橢圓的中間畫了密密的虛線,小尾巴拉到一邊,箭頭:沙青色-水天之門;
又向外看了一眼,如玉提筆從中間往上到頂,畫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粗線,又一條小尾巴,箭頭:金龍半身入雲;
最後在剛纔的曲線靠上的部分,畫了一些:浮雲?
估計是覺得自己畫得很明顯,這裏如玉沒給它加尾巴。
冷謙終於看到一些自己能聯繫到實物的了“畫”了。
錦鯉-水天之門-金龍-浮雲!
這是?
冷謙喫驚地看着如玉,然後望向院中的那半塊玉石:紅棕色-沙青色-金色-白玉色(浮雲),分別在那玉石的切面找到了對應的位置。
恍惚中有一幅畫卷從天而降:
一條金龍縱上青天,白雲纏繞着它的上半身,它的下半身藏在連天的青色雨幕中,但它的尾端連接的卻是:一扇紅色的魚尾!
冷謙腦中出現三個字:“魚~化~龍!”
如玉擱筆,看向冷謙,眨了眨眼道:“殿下,這不就看懂如玉此’意’了嘛?沒想到,殿下與如玉心意相通呢,不如,請殿下爲如玉題個字吧?”
本來心裏是佩服如玉的想象力,能從這麼一塊玉石中看出“魚化龍”來,但如玉那個“心意相通”,立刻將冷謙心裏剛浮現的那點好感給“通”沒了。
冷謙冷冷道:“你自己不會寫?就你上面這些鬼畫符一樣的,配得上我的題字?”
如玉扁了扁嘴,嘟囔了一句:“殿下明明也覺得如玉很厲害,就不能實話實說,誇如玉一句嘛!”
“魚化龍!”如玉換了支湖筆,認認真真寫下這三個字。
冷謙發現原來如玉認真寫的字:清秀雋永。
“你是要找人去刻這玉石?”冷謙好奇地問。
如玉看着他,頓了一會,心虛地眨了眨眼:“其實~是有玉石商家來找如玉爲他們製圖。”
冷謙更好奇了:“那剛纔那張‘孺子牛’也是?”
“嗯!”如玉點頭,讓蓮蓬將“魚化龍”圖收好,重新鋪開那“孺子牛”,看着很隨意地在空白的地方畫了幾筆。
雖然是寥寥幾筆,但冷謙一眼就看明白了,這是一枚方印,印章上的浮雕是半身浮在水面上的水牛,牛頭上還趴着一個孩童,可不是“孺子牛”嗎?
冷謙一把抓住如玉的手腕:“你到底是什麼人?”
如玉眼中浮起一陣水霧,怯怯道:“殿下~疼~”
冷謙一點都不爲所動:“怕疼,就說實話。”
如玉眼淚汪汪:“如玉是什麼人,殿下不知道嗎?如玉因爲救了南昭皇后,被南昭王收作義女,纔有幸嫁給殿下,這些,殿下不是都應該清楚得很嗎?”
你不清楚嗎?你不是讓人去調查過了嗎?
冷謙甩開了她的手:“你成爲南昭公主前呢?”
如玉卻反過來想去抓冷謙的手,還邊說道:“殿下是想知道如玉的過去,是想更瞭解如玉嗎?如玉也是啊,因爲仰慕殿下,如玉也想知道殿下更多的事情呢!”
但以冷謙的反應,如玉只抓住了一隻衣袖。
冷謙那嫌棄的眼神:這話什麼意思?我跟你能一樣嗎?你仰慕我,想了解我,我是因爲懷疑你纔要打聽你的事,好嗎!
冷謙用力甩了兩下衣袖:“放手!”
如玉又加上了一隻手,同時使勁抓緊了那片衣袖:“殿下~~~”
蓮蓬:主子,這是瀾公主附體了!
侍酒:這位玉側妃還真是有意思!
冷謙:你別這麼叫這兩個字好嗎?
不敢再甩了,再甩怕袖子被這人直接給扯下來,冷謙扶額:“你好好說話!”
如玉兩手拉着他的衣袖,又晃了晃:“殿下!”
這一聲,簡直利落乾脆。
冷謙:你一直像這麼說話不好嗎?
長長舒了口氣,冷謙忍不住在內心嘆息:不行,我這腰上的傷,害得我都沒力氣甩開她的手!哎!
如玉:何苦來哉!哈
如玉放開那冷謙的衣袖,雙手扶着他的手臂,陪他到窗邊的軟塌坐下:“殿下不如先坐下,殿下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如玉必定如實奉告!”
冷謙:真的?
如玉:不給你爆點料,你也不會死心啊!這些……我又沒必要藏着掖着。
如玉很不客氣地在冷謙對面坐下。
冷謙:我還沒讓你坐呢?
如玉看了一眼隔在兩人中間的那空空的茶臺:“蓮蓬,給殿下上茶,還有點心。”
冷謙:正好,我有很多話要問你!
如玉諂媚地笑道:“殿下一定有很多話要同如玉講吧?”
冷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