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你這樣的人
如沈月島所言,這是一支訓練精良的車隊。
爲首的是一個f國男人,身形極高,肩背和手臂上的肌肉比霍深還要誇張,真如同小山縱橫。
他穿着防彈衣,全身上下僅有頭盔中露出來一雙眼睛,目光如炬,望向山口。
三分鐘過去,沒傳來一絲響動。
他擡手將身後六人叫停。
太安靜了。
直覺告訴他沒那麼簡單。
霍深是整個曼約頓都忌憚的狠角色,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坐在車裏等着他索命。他按住耳麥,讓山頂和山腳的兩隊先原地待命,轉頭點了三個人打先鋒。三人下車,握緊手槍緊貼着山壁往拐角外挪。
剛探出頭去,一道刺眼的強光猛地打在臉上,他們擋住眼睛,透過手指的縫隙看到前方十米處停着輛黑色汽車,汽車兩側車門打開,前燈正明晃晃地照向他們,駕
駛座坐着個人,因爲背光看不清臉,只能模糊地看出一個輪廓。
三人對視一眼,謹慎地朝前走去,同時向領隊彙報眼下的情況。
“他們開着車燈,沒動靜,駕駛座有個人,看不清臉。”“把燈打爆。”
三人照做,兩槍幹碎車燈,山谷驟然陷入黑暗。這才隱約看到那人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很窄,還留着長髮。
“老大,發現沈月島,貌似暈了。”“不要湊近,直接擊斃。”“是。”中間男人一個點射擊中沈月島,他從側面滑下方向盤。
三人快步衝到打開的車門前,一人在前兩人斷後,車內比外面還暗,只能看到沈月島面朝下趴在座椅上,打頭那人伸手去翻他的屍體。
就在此時,一隻看不清的大手從屍體下猛然鑽出,瞬間扣住他手腕,車內寒光一閃,腕骨處登時傳來一陣要命的劇痛,在他慘叫出聲前陸凜已經割斷他動脈,將他拽入車內捂住嘴巴。
“怎麼了!”後面兩人這就要衝上去,身後卻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迅速轉身防禦,可身後的黑影動作太快,最後面那個人只感覺膝蓋一疼,黑影踩着他膝蓋縱身一躍到他頭頂,肩膀緊跟着被一隻大手攥住,骨頭幾乎在瞬間被砸碎。
而前面那個人生前最後的影像就是那隻手。
他看到那隻沾着血的手掌落在同伴肩頭,向下一撐,高大的黑影騰空橫起,迅猛轉過半周,落地時長腿直直砸上自己的脖頸。只聽輕輕一聲“嘎巴”,大腦一片空白。死亡的涼意從腳心竄向頭頂。他僵硬的身體像石頭一樣向後倒去,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此時後面那個被借力的人終於回過味來,轉身舉槍直指霍深額頭,立刻就要扣下扳機,可霍深像不怕死一樣向前兩步,用腦袋頂住他槍口。
他不明所以,猶豫了半秒。
就在這半秒裏霍深伸手勒住他後背,扣住他後心,手腕上的錶盤在微弱月光下堪堪閃起一個光點。
光點亮起的瞬間,身後風聲乍響。
一支長箭從山坡底下破空飛來,射入光點下方一釐米處——歹徒的心臟。
他雙眼瞪大,痙攣兩下,一哽一哽地扭轉過脖子,看向冷箭射來的山坡。
沈月島趴在那裏,上身貼着斜坡,雙腿懸空,腰被繩子吊在車上,抱着懷裏的弓箭後怕得直顫。
“媽的你個瘋子!我晚一點你就被斃了!”
霍深無所謂地聳聳肩,擡手擰斷面前歹徒的脖子。
“幹得不錯。”
三個人,半分鐘,解決得無聲無息,絕對配得上這句誇。
但現在還遠不是慶祝的時候。
霍深收起歹徒的槍,給他倆一人一把:“儘量別用這個,槍聲會引來另外兩隊。”
“接下來怎麼辦?”沈月島問,“還和剛纔一樣?”
“不,那招只能用一次。”
霍深解下歹徒的防彈衣給他套在身上,自己和陸凜也都穿好,看向拐角處再次亮起的車燈,知道領隊還沒出現並且已經發現異樣。
“不等了,我們先動手。”他當機立斷,“小島不動,陸凜掩護,我打頭,必須要快!”
話音落下,他像陣風一樣疾跑幾步衝上公路上方的斜坡,陸凜再次鑽進車內,沈月島埋伏在坡下。
拐角後轟鳴聲起,四輛摩托車咆哮而出,進入霧中,領隊打頭,三人斷後。
開到一半時最前面的領隊看清躺在地上的隊友屍體,頓覺不秒,一按耳麥:“快——”
剛說出一個字,一道凌厲的腿風從身側掃來,霍深跳下山坡直撲向他。
領隊當場被他掃下摩托,擦着路面摔出去兩米遠,頭盔耳麥全掉在地上。
霍深一個翻滾站起身,踩碎耳麥,撿起他的頭盔順手砸向前面一名歹徒,那人從車上栽下來,由陸凜接管。
“霍會長……下手還是這麼狠。”
身後領隊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甩甩眩暈的腦袋,看向他。
“你認識我?”霍深把他的槍踢下山坡。
“我當然認識您,但您不認識我,不過你應該認識這個。”
他擡手將散亂的金髮撥向腦後,左臉上露出一塊深褐色的向內凹陷的“坑”,像一朵撕裂的向日葵。
霍深記得這樣的疤。
“我的箭留下的,你是海盜出身?”
“對,六年前在楓島,我和兄弟劫了一條船,殺了幾十號人,都到最後一步了,結果你突然冒出來,一箭射在了我的迎面骨上,我當時差點就死了。”
“所以你還敢來找我,是想再死一次?”
領隊笑了,習慣去看他的右手:“你的月亮箭呢,怎麼不在,那不是你的護身符嗎?”
霍深本來不想理他,但聽到這話就想起沈月島剛纔射箭時被他嚇到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彎起一個弧度。“箭在月亮手裏,至於我,我已經有新的護身符了。”
“是嗎,不知道他能不能護住你的命!”他眼神一狠,從背後抽出一把刀直劈向霍深。
霍深仰頭鬆動骨頭,口中呼出一口白氣,在那刀劈來時扭身躲過,同時攥住他手腕往裏狠擰。
卻不成想他直接棄刀收手照着霍深腹部就是一拳,在他俯身時又一拳砸他受傷的右肩。
霍深向後踉蹌兩步,堪堪站定。
領隊吡着牙興奮笑出聲,聲音中帶着夙願達成的滿足,似乎六年來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怎麼樣霍會長,我長進沒有?”
他甩了甩強健的手臂,把上衣撕扯下來露出古銅色的油亮肌肉,雙腳一前一後地顛動着做出挑釁的動作,咧開嘴笑得猥瑣又噁心。
“愛德華說了,只要我能擺平你,沈月島就歸我。你說到時候我要怎麼玩?”
霍深放下按着肩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他知道霍深已經被自己激怒,不由更加興奮,全身血液一股腦往小腹衝去,想到在他面前羞辱沈月島的場景就覺得褲襠發緊。
“沈少爺的滋味怎麼樣?你嘗過了嗎?”
“他的腿還是廢的吧,那豈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不然我大方點,讓霍會長和我一起啊!”
最後一個話音落下,他大吼一聲衝向霍深,使出全力揮出右臂,鋼管一般的手臂瞬間暴起猙獰的肌肉,賁張的力量足以打死一頭野牛,他自信這拳絕對可以讓霍深
重傷吐血。
而霍深硬生生接住了他的拳頭。
領隊愣住。
怎麼可能……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這一幕,想要收回手卻發現根本動不了。
霍深陰冷地盯着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鐵一樣堅硬的掌心橫在臉前,包住他的拳頭,向後一扯把他舉起扔向半空。
同時他躍上山壁,雙腳踩着山坡迅速加速,雙腿和腰部在瞬間積蓄起巨大的力量,最後像離弦之箭般從兩米高的山壁徑直跳下來,橫腿砸向領隊的後腦
領隊當時還沒落地,承受着他整個人的重量加上那致命一擊,腦幹直接被打碎,腦漿從嘴裏噴了出去,地面裂開兩道大口子,碎石蹦起來濺在霍深臉上。
人當時就沒氣兒了,但霍深並沒放過他。
他很平靜地拽起領隊的腦袋,往碎石上砸,一下一下,血水飛濺。
一雙眼睛血紅可怖,壓着沖天的怒氣,想要他把對沈月島說的那些污言穢語怎麼吐出來的就怎麼吞回去。
“霍深!夠了!我們該走了!”
虛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如同一雙手將他的理智扯回籠中。
他停手把領隊扔在一邊,轉身看到陸凜開車停在自己身後,一副離死不遠的模樣。
而打開的汽車後座裏,沈月島坐在上面,狼狽又張揚地朝他伸出手臂:“上來,瘋狗,少爺帶你去亡命天涯。”
狂躁的血液被這句話輕鬆撫平,每一根躁動的神經都變得溫順。
他看到沈月島精疲力盡地仰躺在靠背上,歪頭望向自己,被鮮血糊住的眼睛依舊漂亮澄澈,充滿生機,那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他們在奔向一場嶄新的、美好的未來。
“帶我走吧。”
他抓住他的手撲進柔軟的懷裏,恨不得一輩子在此棲息。
硝煙味散去,汽車靜悄悄開往山下。
“我說,咱們這算是贏了吧?”
陸凜一隻手轉着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看霍深,想擠下眼睛,但因爲實在沒勁兒了所以這一下擠得像快死了似的。
“別整這死相。”霍深看着就煩。
“離死也不遠了,媽的那幫犢子腦袋差點給我削掉。”他歪歪頭,露出脖子上的刀口,手指那麼長,離血管很近,還在往外滲血。
霍深拿領帶給他綁了一圈,拍拍肩膀,也不說廢話:“我會給你討回來。”
“得嘞。”陸凜笑着,又去看沈月島:“剛纔多謝沈少爺,不然我真夠嗆了。”
當時主力車隊除去最不好對付的領隊外還有三個人,他解決一個,沈月島解決一個。
後來他把最後那人的槍打掉開始拼刀子,力氣耗盡被壓在地上割喉,連自己埋哪兒都想好了,沈月島硬是拖着一雙廢腿從山坡底下爬了上來,拿繩子勒死了那人。陸凜當時就覺得他和霍深太配了。
絕配,天生一對。
都是瘋子,又都有一股野草般的韌性。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可他們的血液中涌動着的卻是同一種精神——在被磨難徹底擊碎之前,戰鬥到最後一秒。
“還說呢,太傻逼了。”
沈月島靠着椅背笑,擰開瓶水想喝,但他十根手指都在流血,哆哆嗦嗦地灑了半瓶。霍深就拿過來,擡起他的下巴喂他喝。
“誰傻逼?””……啊?”沈月島沒聽清。
“說誰傻逼?”霍深又問了一遍。
他很少把這種上不得檯面的話說出口,猛地一講還讓沈月島愣一下:“咱仁傻逼。”
陸凜點頭,頗有些感慨道:“我也覺得,多少年沒幹過這種事了。”
“你們以前總幹嗎?不是臥槽,你們在楓島到底是幹嘛的?海、海盜啊?”
陸凜噗嗤一聲笑出來,見霍深沒有阻攔的意思,就挑着能說的說了幾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