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0年少篇

作者:榮槿
年少篇(4)

  晉江文學城獨發

  ——

  只要沈弋和她單獨待在一起,什麼溫潤如玉、謙和有禮,一概會被撕碎,他骨子就是不折不扣的腹黑大魔王。

  偏偏她還鬥不過。

  姜予漾不抱期望,都不顧還在沈弋手頭的課本,扭頭就要下樓。

  沈弋制止道:“你的書不要了?”

  他對她的落荒而逃有些好笑,就這麼居高臨下,眼神閒散地看着她的背影。

  是在賭姜予漾會回頭。

  她的步子像是被黏住,深呼一口氣後,身後人的陰影隨之籠罩下來。

  姜予漾站在比他低幾個的樓梯上,仰着頭,眼眸清澈倔強。

  沈弋的眼神在觸碰到少女瑩白的耳垂後幽微了一瞬,他將課本還給她,眼底仍舊瀰漫着倨傲,高不可攀。

  “想要磁帶去我那兒拿。”輕飄飄丟下一句話後,少年邁着步子下了樓。

  一陣涼風拂面,周圍又恢復成沒有星光的一片黯淡。

  彷彿沒有人涉足過這裏。

  那個年代要練習英語聽力一般都是靠磁帶,像她這樣閉門造車,光在學校練肯定還不夠的。

  坦誠講,沈弋開出的“英語磁帶”條件很是誘人。

  想拒絕都難。

  姜予漾沒了繼續背單詞的心情,從天台回到房間裏,又拿出日記本用水筆一字一劃地寫起沈弋兩個字。

  “沈弋,混蛋。”

  寫完,姜予漾又不甘地將這一行字劃掉。

  她接着後面的後期補充着寫——

  “想要磁帶去我那兒拿。”

  翌日,一晚上睡眠質量不佳導致的後果就是眼圈有些浮腫。

  姜予漾用涼水洗了會兒臉,膚色瓷白,浮腫的眼圈總算消下去不少。

  她套上秋冬校服,拿橡皮筋紮好頭髮。

  阿姨正好將今天的早餐端上桌,好幾類能選,還配了這個季節最適合喝的南瓜粥。

  姜予漾睡眼惺忪,又見阿姨把一個四四方方的物件放在她碗的旁邊,叮囑說:“漾漾,這是你沈弋哥讓我交給你的。”

  不是說想要磁帶,自己去拿嗎?

  現在主動送過來又是什麼意思?

  她喝着溫熱的南瓜粥,小腦袋瓜裏愈發捉摸不透沈弋了。

  但不得不說,這個磁帶出現在月考之後,簡直就是提高英語聽力成績的“救星”。

  姜予漾拉開書包拉鍊,將磁帶安放在第二格里。

  月考之後,周遵重新排了座位。

  周遵喜歡搞“一幫一”的班子,簡而言之就是綜合成績來看,最能互補的兩個人將會成爲同桌。

  而她的新同桌,正是班上最鮮豔明動的女孩子,蔣越靈。

  蔣越靈在成績裏屬於妥妥的吊車尾那一類,她數理化一竅不通,唯獨英語上佔盡優勢。

  前段時間的省內英語競賽,周遵都是把班上唯一的名額給了蔣越靈。

  蔣越靈將課桌搬過來跟她並排,主動問好:“姜予漾是吧,以後我們就是同桌啦。”

  熱情的有些過分。

  她又將剛剛班裏的男生送給自己的棒棒糖遞過去:“送你了,我不喜歡喫糖。”

  姜予漾喜歡喫甜食,也偏愛這個牌子的棒棒糖,雙手接過後道了謝。

  剛重新打亂座位,班裏的氣氛起起伏伏,蔣越靈這邊尤爲熱鬧。

  戴月珊八卦兮兮地壓低了嗓音:“靈靈,大傢伙覺得你跟季遙特別配,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啊?”

  蔣越靈穿着破洞的牛仔褲,露出來幾塊腴白的肌膚,她撩動着長髮,像一隻高高在上的白天鵝。

  “誰說我喜歡他啊?”

  戴月珊還以爲自己得到的是準確的情報,結果被當事人給直接否認了,表情驚愕地問:“啊?你不喜歡他,那喜歡誰啊?”

  有人附和着催促:“就是就是,靈姐你說說嘛。”

  “上回月考季遙還幫你搬書來着,別想逃過我的火眼金睛,快點如實招來。”戴月珊晃着蔣越靈的胳膊,跟她嬉笑着玩鬧。

  二班許多人都知道,蔣越靈跟季遙在月考之後走的很近,很多人也默認將他們視爲天造地設的一對。

  蔣越靈坐在課桌上,足尖點地,表情驕傲又不加掩飾:“我喜歡有挑戰性的。”

  “哪樣的纔算有挑戰性啊?”戴月珊摸不着頭腦了。

  難道季遙那樣的不算麼?同樣是天之驕子,還被投到了學校的校草榜上,給他送情書的人數也不少來着。

  那個年代,青春期少年少女間的情感都是暗流洶涌的躁動。

  嚴格的老師、盯得很緊的家長,就像一個無形的囚籠,讓他們規規矩矩的,要在大好的年紀裏投入全部的精力在學習上。

  連買個漫畫、看個小說還要偷偷摸摸的,更別說班上哪個男生女生走得近了,一準會通過一個大喇叭傳出八卦緋聞。

  能像蔣越靈這樣張揚明豔的女孩子,像是玫瑰,帶刺又美麗。

  沒有人能裝作視而不見。

  姜予漾抿着脣,目光集中在白花花的紙張上。

  她正在計算一道物理的受力分析題,鉛筆攥在掌心,很認真地畫了幾筆。

  少女的睫毛濃且翹,小扇子一般撲閃,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外人的眼中,她現在這般集中精力做題,是肯定不會對蔣越靈喜歡誰這樣的八卦話題感興趣的。

  可是姜予漾自己心裏清楚,她脊背挺直,目光早已渙散,心思根本不在這道題。

  蔣越靈乜了眼旁邊的人,笑吟吟地說:“沈弋吧,他就很好。”

  剛還在作圖的那支鉛筆筆芯分崩離析,濺出去的一小塊不偏不倚落到了蔣越靈的課桌上。

  周圍人被這個小插曲吸引了注意力,差點忘記對蔣越靈要追沈弋這事兒作出反應了。

  蔣越靈從課桌上跳下來,眼神裏平靜無瀾:“你這鉛筆不行啊,還是用自動鉛筆吧,我的借給你用。”

  語罷,她就抽出了自己的那支自動鉛筆。

  姜予漾不好拒絕,淡笑着說:“謝謝。”

  戴月珊及時把話題拉回正軌:“靈靈,你還沒說呢,你真要追沈弋啊?”

  一個女生不可置信道:“不會吧.......沈弋雖然各方面跟季遙不相上下,但是太驕傲了,誰也入不了他的眼似的。”

  戴月珊雙手抱臂:“對啊,京城公子哥的那種目中無人對不對?”

  兩人相視一笑,對沈弋很難追這一點達成了革命共識。

  “那你跟季遙是怎麼回事啊?”

  “普通朋友啊。”

  蔣越靈漫不經心地轉着筆,昂着下巴說,“那我們打賭吧,我要是能在兩個星期內加上沈弋的聯繫方式,並且讓他主動開口跟我講話,就算我贏了,行不行?”

  戴月珊爲她的決心鼓掌:“拭目以待。”

  周圍女生笑作一團,卻都是真心實意擁護蔣越靈的,換作旁人,早被看了一百遍笑話了。

  口腔裏像是喝下泡過的茶葉,滾在舌尖,喉頭都漾着難以名狀的苦澀。

  姜予漾的思緒如同那支斷掉的鉛筆芯,緩緩抽空,除了聽着,做不出別的反應了。

  蔣越靈是實打實的行動派,她的喜歡直白不含蓄,像是寒冬裏熱烈的火,燃燒成最豔的一抹紅。

  那之後,沈弋每天都能收到變着花樣送來的早餐或是小零食。

  蔣越靈往往是趴在他們班窗臺,叫來熟識的學長,分了好處後,別人就會幫忙辦事。

  更別提大大小小她對沈弋直接的示好了。

  由此,蔣越靈轟轟烈類追沈弋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可教導主任也不敢以擾亂學校秩序,只是把她叫去辦公室,勸說了幾句,態度還殷勤的不得了。

  好在沈弋在接下來的調考中成績仍然穩居年級第一,區級第一,理科成績漂亮的打眼。

  蔣越靈的出現和追求,似乎對他的學習和生活沒有產生一丁點兒影響。

  只不過常常圍在沈弋周邊的男生倒是沸騰了,不少人前來刺探他對蔣越靈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但沈弋的反應很無趣,他不顯山不露水的,照例打球,偶爾上課淺眠,連蔣越靈這個名字都不會提及。

  一個星期過去了,戴月珊也很焦急,趁着不用出操眼巴巴地過來問:“靈靈,進展怎麼樣了?”

  蔣越靈自如地笑笑,她真的笑起來自帶明媚光環的女孩子,令人忌憚又豔羨。

  “還沒呢,不過我暫時不打算放棄。”

  說完,蔣越靈還給自己比了個打氣的手勢。

  姜予漾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慶幸多一些還是未知的恐懼多一些。

  而在另一方面,纏繞的藤蔓又將心臟裹的更緊了幾分。

  比起蔣越靈,她纔是膽小鬼吧。

  連正面承認自己喜歡的勇氣都沒有。

  又拿什麼去與別人抗衡呢?

  終於,煎熬在等待中迎來了爆發。

  季遙跟蔣越靈坐實了友誼的關係,關於兩人風言風語少了不少。

  季遙跟高三很多學長關係都還不錯,裏面有沈弋的球友,季遙也偶爾約着跟沈弋一起打球,蔣越靈就在旁邊負責送水。

  提議去賽車俱樂部那天,是一個週末的晚上。

  蔣越靈跟着季遙他們一塊兒去了,她站在看臺上,眼神集中在沈弋駕駛的那輛賽車上,看得目不轉睛。

  賽車在既行的道上劃出一道弧線,速度快如閃電,可也行駛的相當穩。

  跟沈弋這個人作風很像,桀驁有鋒芒,表現出來的又是溫潤有禮,所以一直以來人緣好,衆人擁簇。

  不過沈弋只玩了一盤,他興致缺缺地關上車門,脫了手套,大喇喇敞着腿,坐在一旁休息。

  不得不說,沈弋是很有骨感的少年,眼皮單薄而凌厲,不笑時冷淡的氣場更盛。

  蔣越靈撫平長裙裙襬,她今天換了個溫婉的裝扮來跟他見面,爲的就是讓沈弋能讓自己多幾分印象。

  她還特意放軟了嗓音,唯唯諾諾地說:“沈學長,我是蔣越靈。”

  有那麼一瞬間,沈弋像被擊中般,從蔣越靈身上看到了姜予漾的影子。

  可下一秒,蔣越靈的主動就將鏡花水月的幻象擊碎:“能給個聯繫方式嗎?”

  沈弋垂下眼簾,兀自自嘲般笑笑。

  他是魔怔了,怎麼會把蔣越靈跟姜予漾聯想到一起?兩個人根本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祁子揚灌了幾口礦泉水,也從賽道過來休息區。

  他跟沈弋關係一直很鐵,雖然人看着流裏流氣的,但是很講義氣,平時也開得起玩笑,由此很多男生會跟祁子揚玩兒的更開。

  而祁子揚喜歡蔣越靈,並不是男生間的什麼祕密。

  可能只有蔣越靈自己不知道。

  蔣越靈拿出備好的紙筆,遞到他面前,笑容噙在脣邊:“拜託沈學長了。”

  祁子揚不合時宜地捅了下沈弋的手指,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

  他跟祁子揚這麼多年交情,祁子揚咳一聲,沈弋自然會過意,他肚子裏藏的什麼事兒。

  沈弋一開始沒接,但蔣越靈完全沒氣餒或是可憐兮兮地哭起來,她保持得體的微笑,端着痠疼的小臂,仍固執地將紙筆呈到他面前。

  能做到這個程度,倒是表白沈弋裏面史無前例的。

  祁子揚知道沈弋連正眼都不會看一眼蔣越靈纔會出此下策,兩人都心照不宣,被矇在鼓裏的只有蔣越靈。

  空氣裏凝滯了幾秒,沈弋扯過那張紙,打開筆帽,龍飛鳳舞地寫下了祁子揚的電話號碼。

  不算是欺騙吧,他想。

  只是爲了少一點麻煩,順便當一發祁子揚的助攻。

  蔣越靈本是不懷希望,又認真數了數沈弋給自己寫的電話號碼,確實是十一位數。

  “沈學長,我們之後再聯繫。”她心情雀躍着,眼尾一彎,小虎牙嵌在兩側,格外靈動。

  沈弋從始至終都沒笑一下,面色不改,眼底一片暗沉。

  低眉斂眸,很明顯是他不悅的標誌。

  祁子揚攬過他的肩膀,興致昂揚,喉頭翻滾着道:“沈哥,大恩大德無以爲報,之後請你喫飯。”

  “行啊,我這是做好事兒了。”沈弋慣常不怎麼搭腔,單手抄兜從休息區離開。

  風言風語的發酵比預期還要快,這都是蔣越靈身邊幾個八卦黨在論壇裏散播消息、推波助瀾的功效。

  本來只是一個給了電話號碼的事兒,傳到更多人口中就變成了蔣越靈疑似倒追沈弋成功。

  一下課,蔣越靈周邊就圍了一圈人。

  她照舊在課桌上坐着,笑顏如花:“你們說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戴月珊雙眼放光,狗頭軍師一樣出着主意:“到時候跨年演出,靈姐你直接跳段豔舞,讓他腿軟!”

  也有人質疑道:“沈弋真的對這個有興趣嗎?”

  沈弋這個名字,都快成清心寡慾的代表了。

  戴月珊嗤笑一聲:“信不信?悶騷掛的都這樣。”

  衆人又是笑得前仰後合。

  在這場鬧劇裏,最後知曉的人,居然是姜予漾。

  她對學校論壇和貼吧的消息不敢興趣,唯一一次登錄,還是給校草榜上的某個人投票。

  多麼可笑。

  隱忍了這麼久,短暫且小心翼翼的暗戀,真的會在某一瞬間無疾而終。

  原來什麼高嶺之花,拉下神壇也不過一瞬間。

  她心口像翻滾着熱騰騰的粥,被自卑和驕傲雙重摺磨着,然後被蔣越靈輕飄飄的一句話踐踏成稀巴爛。

  戴月珊還在追問,說那之後她又沒有按照紙條上的聯繫方式給沈弋撥號。

  蔣越靈擺出勝利者的姿態:“欲擒故縱嘛,先讓他等幾天。”

  大家又給她鼓掌:“靈姐這招兒玩的高明,比不過比不過——”

  “你們兩要是真在一起了,跟我講講和天之驕子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唄?”

  “.......”

  姜予漾再不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多待一秒,她竭力控制着情緒,內心的不平靜卻時時刻刻都在出賣自己。

  那些調侃的話語變成咕咚咕咚的氣泡,讓她暫時性泡在熱水裏,自我防禦般,什麼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她撐着桌面,桄榔一下拿起水杯,遠離了議論的中心地帶。

  附中接熱水的地方都在走廊的盡頭,姜予漾步伐沉重地走過去,排了一會兒隊,才輪到她來打開水。

  鬼使神差的,那杯水接到滿的溢出來,她才注意到。

  急急忙忙挪開了水杯,關停熱水的開關,被燙傷的手背紅紅腫腫一片,幸好沒起水泡。

  姜予漾被燙的咬了咬下脣,破了皮的一瞬間,她嚐到了血液裏鐵鏽般的味道。

  是真的疼。

  水杯暫時放在了接水臺,她跑去洗手池,不斷用冷水淋着燙傷的那片肌膚,藉此消磨掉短暫的疼痛。

  她肌膚嬌嫩,慣是不小心磕着了,都要留疤留印一段時間才能消。

  好不容易額角的傷痕癒合,左手手背也被燙的疼痛難忍。

  她這又是在做什麼呢?用疼痛來忘卻過去,是最愚蠢的選擇。

  回到座位,蔣越靈一羣人已然不在班上,她一個人坐下,四周空蕩蕩。

  班長恰好拿過來一張運動會報名表,詢問道:“漾漾,你有什麼擅長的體育項目嗎?”

  姜予漾爲難地看着表上的項目,沉重地嘆息了聲:“我似乎都不太行。”

  “好多項目都沒人報名呢,比如女子跨欄,還有這個一千五百米......”班長轉了轉眼珠,“不過一千五太難,要是實在沒人報名,就我來。”

  “跨欄......”

  她正想說自己對跨欄規則都不清楚,沒想到班長興沖沖地握着她的手,如同看到救星:“你想報跨欄?”

  姜予漾:“......”

  算了,妥協就妥協吧,起碼比沒有參與感強。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跟班長說了好。

  夜晚,京城的夜色比小鎮璀璨許多,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像是置身在一個閃閃熠熠的發光盒子裏。

  喝完牛奶,她開始播放磁帶的聽力。

  似乎如此,就能麻痹掉許多感覺。

  對完聽力答案,比之前的正確率高了許多,她想,自己起碼還是有進步的。

  姜予漾站在淋雨噴頭下,水流從頭蜿蜒到腳踝。

  她歪着頭,將烏藻般的長髮撥動到肩膀一側,圓潤的肩頭像是灑了珍珠粉,白皙柔嫩,溼漉的髮絲隨着指間的穿梭又鬆散地垂了下來。

  直到水霧瀰漫,她的眼前氤氳着白茫茫。

  抹了把眼眶,還是乾燥的。

  也是,她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除了那可憐的拼死維護的自尊心。

  兩天後,運動會如約而至。

  天公不作美,運動會第一天早晨天空就擺了點兒。

  好在到了入場式,一場小雨及時停下。

  地面尚且溼潤,不過積水倒是乾的很快。

  隨着入場式進行曲,各班都着裝整齊地下樓,站到規定的區域等待。

  每個班運動會的入場式都會選擇班上投票最漂亮來的那個來舉牌子,二班投的人選是蔣越靈。

  平心而論,二班女生少,可是最漂亮的絕對不是蔣越靈。

  她充其量算得上是舒服的長相,明豔動人,所以更招人矚目。

  但五官上來說,姜予漾算得上無可挑剔,一顰一笑都透着江南韻味,清純的像是通透的水仙花。

  但是誰去舉牌子這件事是看班內投票的,男生都喜歡跟他們交好的蔣越靈,自然票數都往一邊跑。

  至於到底誰跟好看,這不是他們爭論的要點。

  十月底,天氣轉向寒涼。

  京城的上空尚且湛藍,路過的飛鳥一路南徙。

  每個班舉牌子的可以不用穿班服或者校服,於是就變成了每個年級級花評比的鬥豔場。

  蔣越靈不甘於人後,上半身是一本正經的白襯衫,百褶裙長度卻剛剛及至膝蓋。

  戴月珊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側過身打量了眼蔣越靈:“靈靈,你不冷嗎?”

  蔣越靈不以爲意:“好看不就行了?”

  她當然也是冷的,不過不能表現出來,趁着還沒入場放下二班的班牌,從容地問:“你幫我打聽到了沒?沈弋報的什麼項目?”

  戴月珊:“男子三千米。”

  這是高三年級在學校裏最後一次運動會了,能爭奪到最後一次班級榮譽很重要,聽說每個班都沒什麼空缺的項目。

  但是距離高考的時間所剩不多,時間緊迫,也有不少人在看臺處爭奪奪秒地寫試卷。

  聽說沈弋承包了十二班的三千米,很多女生都從看臺下去,自動圍在終點處。

  姜予漾本來沒想下去的,可是聽說男子三千之後就是女子一千五了,班長報名了這個項目,而她是負責送水的。

  下午,烈日高懸在頭頂,赤紅的跑道像要被烤到融化,承載着滾燙的熱度。

  眼前的景象更是熱到虛幻,燥熱的氛圍令人口乾舌燥。

  檢錄完,長跑人員都換上熒光色的衣服,隨時做好了一聲令下衝出去的準備。

  少年眉骨硬朗,鼻樑高挺,炙熱的陽光灑下,周身全是金色的粉塵。

  他這樣的,似乎連陽光都格外偏愛。

  光是站在那兒,就像是一道鋒利的箭。

  不用多看,沈弋就是人羣中最中心的存在,很多道目光都壓在他身上。

  姜予漾只見過冷淡剋制的沈弋,眼眸黑的能滴水,戲謔時的笑意散漫又令人挪不開眼。

  而在長跑裏,他鮮活無比,跟這個年紀的少年相差不了多少。

  那麼長的三千里,他跑的時候會想什麼呢?

  她勾起脣,自嘲地搖搖頭。

  明明都決心放下了,怎麼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去圍繞沈弋的一舉一動來思考?

  是挺沒用的。

  三千米比姜予漾想象中還要漫長,過了一圈又一圈,很多班拉來湊數的男生已然精疲力盡,自暴自棄地走起路來。

  而始終保持前列的,是沈弋和十一班的一個體育生。

  沈弋黑髮溼潤,薄薄地貼在額前,肩頸線條汗涔涔的。

  他脣色泛着水意,因爲飽滿充血而格外鮮紅。

  姜予漾舔舔脣,目光追隨着那道身影。

  到了最後一圈,所有女生的歡呼聲熱烈起來。

  “沈弋——沈弋——”

  吶喊浪潮一般兇猛地撲過來。

  沈弋的耐力一直很好,跟體育生相比,兩個人的體力剩餘很是逼近。

  他目光直視前方,腦海裏充斥許多奇異的場景,最後又化爲空白。

  還有最後一百米,沈弋居然還能加速向前,脖頸青筋盡顯,經絡一條一條的,分外明晰。

  要是跑完這一場,他能掙脫身上負罪感的枷鎖就好了。

  如果不能回頭,那就向前跑吧。

  越過終點線,裁判揮下旗幟,直接報下三千米第一名用時。

  沈弋緩了幾步後停了下來,他用雙手撐了下膝蓋,額角的汗珠滴落在熾熱的跑道上,碎成點點小花,隨着驕陽一照,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生們的尖叫聲總算停了,然而還有人舉着手機在終點處拍照。

  蔣越靈擠過人羣,眼疾手快地把礦泉水置於身前:“沈學長,水。”

  沈弋徑直繞過她,別提說話了,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他換下熒光色的衣服,從校服口袋裏拿出手機。

  戴月珊目睹了這一幕,被戲劇性的效果驚的下巴都合不攏,眨巴着眼,小聲地問:“靈靈,沈弋是不是沒看到啊?”

  “沈弋——”蔣越靈放聲喊着他的名字,瞳孔裏燃燒着不可置信的火苗。

  一剎那,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比如,一切都可以合情合理的邏輯。

  蔣越靈從校服口袋裏摸出手機,摁下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直接撥號過去。

  戴月珊沒明白,一頭霧水地問:“他人不就在前面嗎,怎麼還要打電話啊?”

  一分鐘,足足一分鐘,沈弋的手機並沒有響鈴。

  蔣越靈搖搖頭,將那瓶礦泉水直接扔進垃圾桶,頭也沒回地離開了終點處。

  人聲嘈雜,也沒多少人注意到蔣越靈這邊的動靜。

  沈弋站在逆光處,衝她招了下手,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

  但對於姜予漾而言,這不是夢幻就是驚悚。

  她以爲自己看錯了,只知道愣在原地,撇了撇嘴,沒做出任何反應。

  哪知沈弋對於這隻反應遲鈍的“小鵪鶉”束手無策,只得主動朝她在涼棚下走去。

  少年的眼睫如鴉羽覆下,根根分明,陽光倒影在瞳孔裏,呈現出琥珀色般的純粹。

  他小臂線條緊實流暢,直接從她懷裏順走了那一瓶礦泉水。

  姜予漾脣瓣微張,一時間被沈弋搶走了要給班長的礦泉水,居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在陽光下曬了會兒,臉頰紅撲撲的,而隨着沈弋拿水的動作,他分明的指骨與她指腹相擦,如同暗處燎起的星火。

  沈弋並沒有因他驚訝的眼神而懷疑自己,底氣不減地問:“看什麼?你不是來給我送水的?”

  姜予漾有些惱,覺得他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就搶人水的行爲驕矜又不可一世。

  仔細一想,又符合沈弋在私下的作風。

  跟這樣的人講道理,那纔是她的錯誤。

  他捏着礦泉水的瓶身,憋下去的同時,喉結上下滑動,一口氣喝下去,就少了一小半的水。

  終於,在沉默中,姜予漾鼓足勇氣,嘟囔着:“又沒說是給你的......”

  這少爺脾氣,還真是給人慣成這樣的。

  沈弋眼神一凜,驕傲昂揚地冷哼道:“喝都喝了,你想送給別人也沒辦法。”

  不遠處,季遙正跟姜予漾揮手打招呼。

  不會吧......沈弋難道是以爲她要給季遙送水嗎?

  姜予漾一時語塞:“......”

  他腦回路確實清奇,而姜予漾也頭一回覺着被誤解的滋味似乎不賴。

  說明沈弋也有過在意她的吧,哪怕是很少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姜予漾看見了蔣越靈離開時的賭氣,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一場烏龍,攪弄得她那麼久都心神不寧。

  現在得到了當事人一丁點回應,原本快要熄滅的火苗一下子重燃了。

  是啊,她是沒用,一腔孤勇全栽在他身上了。

  運動會進行到第二天,姜予漾算是趕鴨子上架,在班長的軟磨硬泡下去了跨欄比賽。

  好巧不巧,那場跨欄,全年級報名的女生不超過十五個,真正來比賽的居然只有五個。

  就這樣,都不用怎麼比賽,她穩穩當當走過那些障礙,還奪得了第三名。

  也算是意外之獲。

  最後的團體接力,二班獲得了第三名,綜合比分第二,除了獎品,還收穫了一張屬於集體的大獎狀。

  忙碌的運動會結束,各科老師早已準備了作業大禮包恭候。

  用老周的話來說,就是運動會都玩兒的太野了,需要及時懸崖勒馬,用卷子讓大家收收心。

  十幾張卷子塞到書包裏,夠他們寫一個週末的了。

  跟阿姨打完招呼後,姜予漾上樓徑直走到房間門口,疲憊地放下書包,她把所有要寫的作業全部堆在書桌上。

  檯燈光線溫柔,絲絲縷縷地照耀在臉龐上。

  姜予漾捏着鋼筆,並不着急去完成作業,而是拿出日記本,提筆想寫些什麼。

  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了最近關於沈弋的所有。

  他在暗夜裏輕哂的戲謔。

  他在跑道上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他順過她的水,還故意耍無賴的幼稚。

  在青春期最躁動不安的年紀裏,姜予漾第一次體會到因爲暗戀帶來的起起伏伏。

  一夜好夢。

  下一週,附中組織全體高一學生去香山秋遊,回來後還要寫一篇八百字的遊記。

  那時候的秋遊還沒取消,一提到要出去玩兒,班上的同學就開始備足了乾糧,基本都是央求着爸媽給自己買好喫的。

  姜予漾收到了林平芝給自己的零花錢,一個人去超市採購了一些麪包和膨化食品,打算到了山上的休息處再充飢。

  她是第一次見到京城的紅楓,漫山遍野,燃燒成火海一樣的顏色。

  目之所及全是美不勝收的景象。

  在萬物俱靜的世界裏,少女撿起一片形狀姣好的楓葉,虔誠地看了會兒葉子的脈絡。

  萌生出要葉拓的想法,她很快付諸於行動。

  那一片葉拓費了姜予漾不少課餘時間,她對待這片葉子的認真程度都超過了鑽研兩個字。

  等到成品做好,京城的冬天來的悄無聲息而又分外猛烈。

  待到姜予漾反應過來,她那豆腐渣做的身體已經又感冒了一次。

  在江南地帶,總有相當漫長的秋季來做冬季的序曲。

  水土不服的後果,就是對天氣的突變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而且隨着天氣一變冷,起牀就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兒。

  掙扎了許久,她才從溫暖的被窩裏起身,足足伸了一會兒懶腰。

  一出門,撲簌簌的冷風如刀割一樣劃在臉上,她裹得厚實,怕冷怕得厲害。

  開了暖氣的室內熏熏然,早讀課上就一片昏昏欲睡的。

  在周遵的提點下,不少人主動站起來緩解瞌睡。

  而運動會之後,蔣越靈請了三天病假,再回來,她低調了許多,也絕口不提沈弋。

  將人的期待燃起,又給狠狠澆滅。

  他這人是挺混蛋的,姜予漾想。

  在秋冬交接的時節,她的聽力和口語都有所長進,這樣的進步讓人心生愉悅,能夠肉眼可見地感知到每次成績和排名的進步,那就說明付出的努力都所有值。

  那一枚葉拓一直夾在她的日記本,暗無天日的,要是不送出去,就有可能一輩子見不得光。

  馬上要到聖誕節了,街邊張燈結綵,頌着歡快的聖誕歌。

  班裏的同學已經計劃着到時候去看什麼電影,寒假去哪兒出遊,心思早就飛離了學習。

  聖誕節當天,京城洋洋灑灑降落了一場大雪,世界晶瑩剔透一片。

  就是今天了。

  姜予漾出門前,又看了眼做好的葉拓,在心裏篤定地想,這一次她一定要把禮物送出去。

  高一二班和高三十二班有一場體育課都是在今天下午第一節,她只能趁着自由活動中間的時間,悄悄跑到高三十二班,將這枚葉拓放在沈弋的抽屜裏。

  冬天上室外體育課,同學們都凍得不行。

  老師也只是簡單讓大家跑了幾圈熱身,剩下的時間可以在室內的體育館進行鍛鍊。

  姜予漾找了個去衛生間的機會,一路順暢地爬到了六樓,走到了十二班門口。

  裏面空無一人,算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她屏氣凝神把葉拓拿出來,接着跑到講臺上去察看座位表。

  數到了沈弋的位置後,姜予漾就一溜小跑,作賊一樣貓着腰來到沈弋的桌前。

  他抽屜裏真跟書包作風一樣,整整齊齊摞着幾本書和一沓卷子,其他東西就堆在課桌上。

  姜予漾心裏打着鼓,時刻留意着窗外的動靜,將葉拓放在一沓卷子上面後,就一溜煙地下了樓,半秒都不敢多待。

  下樓時,她還遇到了中途回來的高三學姐,風風火火避開後,心跳砰砰直動。

  不知道沈弋會不會看見......

  又或許能認出她的字跡嗎?

  姜予漾邁出了勇敢的第一步,卻因此渾身都不自在。

  體育課結束,沈弋跟隨班上的男生一起上樓。

  他隨口問了句祁子揚:“下節課要考試嗎?”

  “不考,說是講題。”

  祁子揚露出看好戲的眼神,又補充說:“對了,今兒又有人託我給你送信,我這兒都快成郵局了。”

  沈弋來到桌前,翻了下抽屜,果然有幾封粉色的信件,他向來不拆這些。

  他拿起那幾封信還有那一沓整理好要丟的試卷,直接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隨之飄落的,有一樣製作精美的葉拓。

  作者有話要說:暗戀的年少篇寫到這裏,多餘的番外會免費放出來,詳情見評論區。

  謝謝等待,期待與你們的再次見面。

  下本《獨佔深情》專欄可見

  年齡差/救贖向/追妻甜文

  超A偏執兵哥哥x腰細聲甜心機軟妹

  1.家道中落後,棠寧寄養在程家。

  人人皆知,她與那位程家二少爺是青梅竹馬,格外登對。

  卻不知道她真正覬覦的是程二少的叔叔。

  那位執行飛行任務,遭遇重大事故後,據說脾氣怪戾的“瘋子”。

  她曾怕他,試探他,也曾在電閃雷鳴夜抱着枕頭來到他房間,嗓音甜軟地喊着“小叔叔”。

  2.放棄喜歡程懷恕那天,棠寧在大雨夜裏走的決絕。

  沒曾想,再相逢,男人一身空軍制服,面容冷峻,清冷禁慾。

  尤其是他那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神銳利。

  部隊巡演完的後臺,有新兵戲稱她的舞是溫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無人知,程懷恕聽到這種說辭後眼神暗了暗。

  之後,程懷恕將人攔下,故意在無人的通道里把控着她的細腰:“長大了,不聽叔叔話了?”

  *1V1SC雙初戀

  *前期女寵男,後期男寵女

  *甜文,很甜感謝在2020-06-2401:09:37~2020-06-2423:15:24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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