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9年少篇

作者:榮槿
年少篇(3)

  晉江文學城獨發

  ——

  那個女生支支吾吾的,氣急敗壞抱着排球跑遠了。

  十二班的男生也一臉驚詫,圍過來問:“怎麼了?”

  沈弋收斂了神色,飛速瞥過一眼還坐在花壇邊上的姜予漾。

  她捂着臉,呼吸起伏着,細幼的雙腿白皙,侷促地併攏着。

  不知道有沒有哭。

  但他的眼前居然會自動浮現出第一眼見到少女的場景,她如一隻膽怯的鹿,眼眶溼漉漉的,明明眼淚盈盈,還得故作堅強把眼淚鎖在眼眶裏。

  沈弋對着一臉懵逼的衆人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揮了下手,招呼道:“沒什麼,繼續打球。”

  畢竟控球權在沈弋手裏,其他人也不敢有異議,又跑回了球場。

  姜予漾努力把眼淚憋回去,用手背擦去溢出來的幾滴淚。

  再擡眸望去,陽光下,浮塵不斷躍動,光線透過樹蔭形成一塊塊光斑。

  沈弋站在球場上,整理着腕帶,膚白脣紅,肩線流暢,很是吸睛。

  周圍人跟他說話,他也總是淡淡的,沒什麼情緒起伏。

  既然討厭她的話,又爲什麼要幫她呢?

  姜予漾心裏的疑問就像一個漲起的水球,隨着沈弋的一舉一動而不斷膨脹。

  最後一球落下。

  十二班以最後一球的絕殺奪得了友誼賽的第一名。

  沈弋轉過身,跟班上的隊友擊掌慶祝。

  十一班的人也過來跟他們心無芥蒂地聊天,說是要讓沈弋請客,氣氛一片融洽。

  班長看着她的額角,儘管用頭髮遮擋着,但也只是權宜之計,她提議說:“我還是送你去醫務室看看吧。”

  姜予漾接受着好意,咧開一個笑容:“嗯,謝謝班長。”

  班長真心實意道:“漾漾,你笑起來很好看,可平時都沒見你怎麼笑過,你以後多笑笑吧?”

  姜予漾愣了會兒,發現是被人真心實意地誇讚了,她繼而揚起一個感激的笑:“嗯好。”

  校醫察讓她坐在凳子上,仔細察看了額角的傷勢,又問她現在還暈不暈。

  姜予漾配合完一系列檢查流程,才見校醫鬆了口氣:“同學,幸好只是擦傷,抹藥就會消腫,要是被球砸成腦震盪,那就問題大了。”

  校醫叮囑說:“不過啊高中小孩兒玩心大,之後打球可千萬要注意安全。”

  班長辯駁說:“方校醫,我們不是小孩兒了。”

  正處在青春期,就沒有誰願意被大人稱作小孩兒的。

  可姜予漾記得,沈弋不止一次說她像小孩兒,語氣很是淡漠,偏偏她還不能像現在這樣堂而皇之的反駁。

  果然,比自己大幾歲就是哥哥、學長,她就這麼硬生生矮了一截。

  “你們是高一的吧,那也才十五六歲,怎麼不是小孩兒了?”

  方校醫打趣着,推了下眼鏡,柔聲道:“好了,回去上課吧。”

  下午的課都是物理化學之類的,姜予漾提前進行過預習,理解起來並不難。

  物理老師特別愛點人上去做題,一整節課也沒見誰敢去開小差,一個個伏案提筆,只能聽見下筆的唰唰聲,還有頭頂旋轉着的吊扇。

  吱呀吱呀的,好歹能緩解暑氣蒸騰的天氣。

  黃昏時刻,夕陽映照着不遠處鱗次櫛比的樓房。

  那一年,京城是世人矚目的地方,隨着奧運會閉幕,周圍房價也一路飆升。

  大街小巷國旗遍地,像火紅的花海。

  姜予漾聞着空氣裏淡淡的花香,慢慢垂下眼簾。

  她書包裏裝着不少教輔,背起來挺重,只能靠捏着書包帶子來緩解這種重量。

  所以說,真是不公平啊......要是她的書包跟沈弋差不多重,也不至於每天最難熬的時刻是等公交車。

  公交車一來,附中的學生蜂擁而上。

  好在姜予漾位置在前面,上去的早,投完幣,就找到後排的位置坐下。

  公交車門戛然關上,將黃昏之色也關在了車窗外。

  一路前行,公交車匯入車流,吞沒在霓虹裏。

  這個點正是堵車的時候,待到太陽徹底下山,天際呈現出完全的鉛灰色。

  這路公交有不少附中的學生乘坐,有的戴着隨聲聽,播放着當時最流行的幾首歌,有的則跟同伴交流着學業和八卦新聞,嘰嘰喳喳的,每個人的眼裏除了疲憊,還有對未來的無限嚮往。

  是專屬於這個年紀的美好。

  姜予漾把一直放在書包裏的手機開機,她找到聯繫人那一欄,第一行就是“媽媽”。

  在學校,老周和教導主任都對帶手機這事兒查的特別嚴。

  附中是模範學校,時不時就會進行突擊檢查。

  不過姜予漾也不常帶,只是有時候林平芝會跟她說今天不確定有沒有人來接她,她才帶着等通知。

  當時的手機還都是用的翻蓋,姜予漾在鍵盤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敲着,最終點了發送。

  [媽媽,我好想你。]

  來京城這麼多天,姜予漾想她了就會編輯信息,有時候保存在草稿箱,忘了發送,而那些直接發送出去的,也再也沒有人會看見了。

  就如同一個隱祕的角落,她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寄託心裏的念想。

  沈赫連在機關單位工作,落家的時間不多,一回來,也只是簡單問問近況。

  他對沈弋管不住,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連沈弋放棄數學競賽這事兒,沈赫連也沒過問。

  林平芝今晚在家用的晚餐,她打扮的珠光寶氣,手上的戒指光芒熠熠。

  阿姨把幾盤菜端上桌,家常系列,但色香味俱全,一下子就能勾起人的食慾。

  林平芝落座在她對面,視線瞥過去,啓脣問道:“漾漾,你額頭怎麼了?看上去像是腫了......”

  “哦......”姜予漾挽着碎髮,不想讓林平芝多問,只能撒謊說:“不小心撞到了,沒什麼事兒。”

  林平芝一個人晃盪着酒杯裏的紅酒,眼神睥睨過去,字裏行間充斥着不耐煩:“女孩子家家的,做事不要毛毛躁躁,這額頭撞到了多難看啊,以後在學校小心。”

  “謝謝林阿姨關心,我知道了。”姜予漾又扒了口飯,默不作聲。

  她其實心底是怵林平芝的,瞧着笑臉相迎,關心起來卻是程序化的敷衍。

  挑不出錯,可也絕對談不上真心。

  在這個偌大的家裏,她就像一隻小蝸牛,縮在自己的殼裏,將之視爲安全區就可以了。

  晚餐後,姜予漾拿好阿姨給的熱牛奶上樓。

  檯燈下,她的影子倒映在桌面上。

  桌上鋪了很多教輔書,各科都有,翻開的頁數都是她用熒光筆劃的線,以及一筆一劃記好的筆記,很是工整。

  完成了各科作業和教輔資料後,姜予漾按照課表,把明天要帶的課本提前收拾到書包裏。

  她的書桌下面有個櫃子,帶鎖的,鑰匙一直隨身帶在身上。

  房間裏光線暈染,鋪就成暖融的一小方空間,十分靜謐。

  姜予漾開了櫃子的鎖,將裏面一本日記本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這是她來京城第一天,去文具店買好的,還帶着簡易的密碼鎖裝置。

  日記本攤開,裏面記載着無數少女心思。

  “不用那麼乖。”

  “不好意思啊,籃球也沒長眼睛。”

  沒有署名,可也是最隱祕的胎記,只要看到,就能記起。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姜予漾有些懊惱,她也會跟那些女生一樣,情不自禁地將目光追隨在他身上。

  林平芝上了樓,見她門沒關嚴實,敲了下直接推門而入。

  她手裏拿着從管家那裏要來的消毒碘酒和棉籤,喊道:“漾漾,來擦藥。”

  姜予漾真真切切被林平芝的突然闖入嚇到了,她慌忙收拾着桌面,用其他科的卷子壓在日記本上。

  林平芝狐疑道;“怎麼了?我打擾到你學習了嗎?臉色這麼難看。”

  “沒有......”姜予漾手指攥在一起,回過頭說:“可能是我太集中精神寫題了,沒注意到動靜。”

  “嗯。”林平芝收回視線,把碘酒放在桌上,“早晚各擦一次,早點把腫消下去。”

  那一瓶校醫開的藥還一直放在書包裏。

  姜予漾沒拒絕林平芝偶爾的好意,應下後乖乖擦完藥。

  等房間的門重新關上,她又確保了這回是反鎖上了,心跳才逐漸恢復平穩。

  幸好,林平芝不知道這個日記本的存在,也沒能窺探到其中內容的一星半點。

  就像是溫養的玫瑰,她只想留給自己觀賞。

  旁人看到了,就是一種褻瀆。

  很快,到了要月考的日子。

  月考那兩天,天氣驟然轉涼,擺着雨絲的天空暗沉一片,籠罩着城市的上方。

  前一天,姜予漾還覺得房間裏悶,特意起牀開的窗。

  沒想到經過一整晚的風雨交加,她徹底感冒了,頭腦發沉,走在路上頭重腳輕的。

  由於感冒,她還成功錯過了自己訂的幾個鬧鐘。

  多虧了阿姨來叫她,姜予漾纔沒有沒有錯過一早上的考試。

  但時間已然不早,家裏空蕩蕩的,餐桌上擺着從微波爐加熱的三明治。

  她動作麻利地繫好鞋帶,單肩背起書包,氣喘吁吁地說:“阿姨,我時間來不及,就不在家裏喫早飯的。”

  姜予漾說話間鼻音很重,嗓音也啞的像是經過了砂紙的打磨。

  阿姨勸着:“哎,漾漾,你聽上去感冒了,在家喝點藥再走吧。”

  “不用了,我晚上回來再喝。”姜予漾邊說邊撐傘,三步兩步跑遠了。

  大雨瓢潑而下,整座城市被雨幕沖刷着,街道邊堆積着枯黃的落葉。

  總算擠上了公交車,姜予漾也顧不得前後夾擊了,在行進速度不穩定的車廂內搖搖晃晃,牢牢握着車環。

  附中門口就有很多早餐鋪,她買了兩個包子塞進書包裏,又接過熱騰騰的豆漿,轉身進入校園。

  高一二班就在二樓,她穿過走廊,就聽到了班內的書聲琅琅。

  不少同學都捧着語文書進行早讀,爲即將到來的考試做準備。

  一個考場是三十個桌子,她的桌子就被搬到了走廊上。

  涼風颼颼,她又被凍得打了個噴嚏,只能用手裏的豆漿暖一暖。

  距離考試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姜予漾將凳子搬到班裏的最後面,感受到了聚集帶來的暖和氣。

  這些古詩詞她昨晚都溫習過了,接下來只用按計劃地看一看各個題型要點,把平時積累的作文素材再瀏覽一遍。

  蔣越靈坐在最後一排,披着寬大的校服,雙手都放在了抽屜裏。

  有人推了下她的手肘:“老周來了。”

  蔣越靈將手機塞進抽屜最裏面,用書本做遮擋,接着又若無其事地關上課本背古詩。

  等周遵走遠,蔣越靈才笑笑,笑容瀲灩動人。

  姜予漾一直以爲班上是四十二個人,後來才發現頭一天上課蔣越靈就沒來。

  回來後,她就直接單人單桌了。

  論刺頭,蔣越靈當仁不讓。

  她的髮色偏糉還是自來卷,負責儀容檢查的好多次都以爲她燙髮捲髮,老周也勸過她去把頭髮拉黑拉直。

  蔣越靈左耳進右耳出,不聽勸就算了,老師們也拿她沒轍。

  誰讓她父親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教導主任都不敢管她。

  那之後,蔣越靈愈發變本加厲,還去做了美甲,時不時穿着超短裙來學校。

  學校那時候的貼吧和論壇正火熱,自高一開學後,蔣越靈這個名字就是出現次數最多的,想不招搖都難。

  上回用排球砸傷她的那個女生,現在正跟姜越靈玩兒的火熱。

  兩人牛皮糖一樣,分都分不開。

  姜予漾自動將這些人劃分到了避而不見的分組,更加不會想到之後他她們還會有什麼交集。

  她被分到了科教樓考試,教室很舊,空氣裏還瀰漫着粉塵的味道。

  第一天考試結束,姜予漾就開始咳嗽不止。

  回到家,她連晚飯都沒喫,喝下幾粒感冒藥就直接睡下了。

  整個月考,姜予漾答題答得迷迷糊糊,後來回想起來,狀態差到連題目都看錯了好幾道。

  附中改卷子的速度那是一等一的快,老師課餘時間加上晚上一加班,各科的成績就都出來,就等着總覽。

  有眼力見兒的還會跑到老周的班主任,打探一下自己這次考的如何。

  當然,這類人都是屬於對自己成績有底氣有自信的。

  姜予漾一直沒去問,強撐着頭暈的勁兒把訂正好的卷子翻閱完,自己在心裏估了下分數。

  到了下週一,所有成績和排名就都出來了。

  周遵怕念出來傷自尊,直接將他們的成績打印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成績條。

  如果想看班級和年級的總排名表,可以下課後到他那兒去察看。

  姜予漾垂着視線,掠過字條上的每一科成績以及最後的排名。

  和她預料的差不多,語文平平,數學一百四,拖後腿的主要是英語和物理。

  附中的英語成績基準線很高,班上一百三十分以上的一抓一大把,她的一百零幾分,確實淹沒在茫茫人海,也成爲了最拉分的科目之一。

  老周宣佈完成績,就開始總結這次月考各科和班上總體的情況。

  陳昱文是這次班上的第一,看上去是周遵上一回的批評激起了他的自尊心,所以纔會觸底反彈。

  季遙這次屈居第二,和陳昱文的分數也咬的特別緊。

  “我們班偏科的同學不少啊。”周遵語重心長的,扶着眼鏡鄭重地說,“我會在之後的學習中想辦法讓大家取長補短,新的同桌座位表這兩天我就會排出來。”

  班內又是一片譁然。

  不想換同桌的人數大於想換的,畢竟剛到一個陌生環境,一個月,就足以讓少年少女們熟悉彼此,這時候換同桌,又將班裏的小圈子給直接打亂了。

  姜予漾想,陳昱文知道這個消息應該開心的吧,不用和她做同桌,估計臉色也不會那麼臭了。

  誰知陳昱文下課後,單獨跟她說了句話:“你想換同桌嗎?”

  實打實地說,姜予漾是想的,要不然坐在陳昱文旁邊,她會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視爲打擾他學習的一種存在。

  她婉轉地說:“我就不拖你後腿了。”

  陳昱文沒什麼表情地關上課本,徑直拿着杯子出去打水了。

  既然陳昱文能開這個口,就說明在學霸心中,比起再接觸一個不知道更煩人的存在,還不如跟一個熟悉慣了的繼續做同桌。

  姜予漾迷茫地趴在課桌上,逼自己打起精神聽接下來枯燥的試卷分析課。

  兵荒馬亂的月考結束,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月亮高懸,清凌凌的光線蔓延到屋內。

  姜予漾本來是想早點熄燈睡覺的,可是一想到卷面上不該丟分的幾道題和第三十名的排名,又心有不甘地坐起來。

  點亮檯燈,她很認真地看起教輔書。

  阿姨半夜起來,見她房間燈還亮着,發覺已經快凌晨一點了,便擡手輕敲了幾下門。

  姜予漾趿着拖鞋,拉開門,見阿姨一臉的擔憂:“漾漾,你這幾天都病着,早些睡下吧,什麼時候學不能學啊?身體爲重。”

  她點點頭:“我馬上就睡了。”

  阿姨跟她談着心:“在附中讀書壓力肯定很大吧。”

  姜予漾如實答道:“嗯,別人都很厲害。”

  “那也要勞逸結合,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沒理由不照顧好自己。”

  阿姨又舉起例子來:“你看你沈弋哥,從來就沒挑燈夜戰過。”

  姜予漾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又覺得沈弋那樣的天之驕子又豈非是凡人可以企及的?!

  只有拼天賦拼不過,纔會去拼努力的。

  “還有.......沈弋這孩子看起來,你要是有不會的去問他,他肯定會拿出學長的樣子,好好教你的。”

  她心裏腹誹着,表面還是耳根一熱地拒絕說:“沈弋哥學習那麼忙,我就不打擾了吧。”

  阿姨拍拍她的肩膀,笑容可親:“不懂的就去問,別不好意思。”

  阿姨幫她把檯燈給關了,室內又恢復成一片寂靜的黑暗。

  躺在淺藍色的被單上,心跳還在不可抑制地加速,臉龐也熱熱的。

  她真是太沒用了,以至於聽到沈弋兩個字,就會表現的不自然,像是生怕被看出來了什麼苗頭或是端倪。

  姜予漾裹好被子,壓下眼睫,試圖趕緊擺脫腦子裏有的沒的想法。

  之後的幾天晚上,姜予漾都會到家裏的天台上去背單詞練口語。

  天台上沒人來打擾,還可以俯瞰了附近的夜景。

  一到天台上,所有的煩惱如同被風颳走的雲,她的心可以很好地平靜下來。

  她接着幽微的光,很大聲地放聲讀着新一課要學的單詞。

  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輕笑聲。

  姜予漾僵在原地,將課本抱在胸前,像在抵禦什麼不速之客。

  選這地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可以不用顧忌那些發音,在自己的世界裏練習上十遍百遍。

  少年額前的黑髮剪短了些,棱角分明的五官愈發凸顯,那一雙眼在暗夜裏深邃有光。

  他穿着襯衣長褲,收腳的長褲長至腳踝,踝骨明晰,帶着少年獨有的清瘦感。

  由於匿在暗處,他身上的鋒芒硬生生被壓下去幾分。

  這麼幾天,她都沒有在學校裏見過沈弋。

  高三的課業太繁重,而一下雨,京城就不用出操。至於家裏,沈弋回來的時間點很晚,一般她都洗完澡快睡下,他纔剛到家。

  兩人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更別提找什麼說話的時機了。

  姜予漾輕咬下脣,呼吸不自覺變得緊促,她想說什麼,卻發現喉頭裏像是卡了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果然,面對沈弋,她就自己變成一隻很慫的小鵪鶉。

  沈弋從暗處走到光亮的地方,膚色在光線的照耀呈現的愈發冷白。

  他擡眸,薄薄的眼皮上形成一道褶子,弧度寡淡:“這個詞兒你音發的不對。”

  真的像是在認真指導她的發音。

  如果可以忽略前面那一聲輕笑的話。

  姜予漾耷拉着眉眼,一時無話:“......”

  要是將這個話題進行到底,最後肯定只有被他奚落的份兒。

  對了,她靈光一閃,想到了前幾天沈弋籃球場上的解圍。

  少女脣色杏紅,鹿眼溼/漉/漉地望着他,很虔誠地說:“沈弋哥,上一回,謝謝你啊......”

  “哪一回?”

  沈弋接過話茬,反問的相當有力。

  他眉骨明朗,能看見聽聞這句話後緊蹙的眉頭。

  一瞬間,建構成空中樓閣的幻想崩塌破碎。

  姜予漾鼻子發酸,就知道他只是一時興起,幫過之後就忘得無影無蹤了。

  又或許,根本不是爲了她出的頭。

  可是呢,她還如獲至寶,以爲得到了世界上最甜的糖。記了那麼久。

  現實是,這顆糖早被給予的人忘了個一乾二淨。

  暗戀的滋味真的就是一廂情願,暗無天日。

  “沒什麼了。”她揉揉眼睛,裝作被風沙眯了眼睛的模樣。

  沈弋漫不經心地拿過她的英語課本,隨意翻了下,胸腔震顫着說:“你記單詞的方法不對。”

  都討厭她了,還來羞辱她做什麼?

  姜予漾咬咬牙,踮高了足跟,想要拿回自己的課本。

  奈何身高不及他,任由她怎麼蹦躂,沈弋還是穩穩當當地將課本攥在手裏。

  衣料摩擦,夜色參雜着光影,兩個人的影子達到了前有未有的親密距離。

  少年眼眸漆黑,戲謔的笑意不減。

  踮腳的過程中,姜予漾腳下沒站穩,直直撲過去,鼻子撞上了少年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她下意識眼眶盈淚。

  沈弋吊兒郎當的,垂着眼道:“姜予漾,有事兒說事兒,你別投懷送抱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沈弋狗還是一如既往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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