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低吟的祈禱語(7)
他扭過頭去,想去看剛剛那對男女怎麼樣了,卻被藤蔓霸道地纏住下巴,又將他的臉扭了回來。
池意晚:……
行吧,不看就不看。
池意晚感覺他們三人應該都是欺侮過女孩的人,對女孩的死負一定的責任,當然,池意晚是站在女孩的角度考慮的,他本人並不覺得原來的池意晚責任很大。
但他也進一步瞭解池意晚對於女孩的意義了。
心裏的神明形象都被毀壞成這樣了,女孩仍捨不得將他殺死,哪怕是在夢裏,池意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一想到女孩是私生粉,似乎也能理解了。
畢竟私生粉幫自家偶像隱瞞黑料的也不在少數。
總之,池意晚對這個羣體的感官很複雜。
至於那一對男女有沒有死?池意晚的看法是趨於只是懲罰或是警告,而不是直接謀殺。
不然,也不至於讓他記不住這兩人的臉,不是嗎?
要麼是這兩人的罪不至死,女孩覺得在夢裏讓他們嘗受自己曾嘗過的疼痛便可以了,要麼就是……
女孩的能力不夠,對於這種無法直接接觸的人最多隻能通過某種介質製造幻境,讓人在夢中虛假地死亡。
這兩種情況,池意晚更傾向於後者,如果罪不至死的話,藤蔓的恨意爲什麼那麼重呢?像是要從枯黃綠色的枝葉上溢出來了,每一片葉子晃動,似乎都在寫着兩個字——
“去死!”
所以,女孩到底遭遇了什麼?池意晚被藤蔓觸碰到了敏感處,悶哼一聲,不小心咬到了舌頭,誤打誤撞被驚醒了。
荒廢的黃皮火車上,倒數第三排的男人身影瞬間消失,很快,後兩排攪碎的皮肉和鮮血也消失了,似乎從未來過。
“我給你的這些藤蔓,不是這樣用的。”
一個清冷的男聲忽然響起,這聲音很好聽,只是很淡然,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討厭他們!我恨他們!我想看見他們去死!像這樣的,皮肉被攪碎,被剝下來,被吞食,我想讓他們嚐嚐我當初的痛苦!去死!去死!”
……
“抱歉,大人,是我過激了。”
“嗯。”
神明低垂金色眼眸,看着那個跪伏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卻不由想起剛剛那個青年。
他見過他,在那青年的臥室裏,青年誠虔地脫光全身的衣服,向他祈福,可心裏卻不信他的存在。心口不一的,很適合做寵物的青年。
他揉捏了一下指尖,他並沒有告訴女孩,那翠綠色的散發着生機的藤蔓也是他。
是他的一部分。
黎治這幾天遇到了和池意晚一樣的事情,只不過他不是入夢,而是進入幻境,可能他打開房門,就是幻境。
不過有好處,他在這些幻境裏逐漸知道了這女人和黎治原身的關係,正如他想的那樣,是粉絲與偶像的關係,只不過黎治這個人不僅草粉,還男女不忌,全然接收,即使知道這只是故事背景,黎治還是被不適到了。
而且他不能老裝作認不出來女人,一次還好,幾次他都認不出,女人該懷疑了,要知道,不ooc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女人確實懷了孩子,但黎治沒管她,給了她一筆錢去打胎,又給了她一筆錢封口,說是永遠都沒見過。顯然,女人要人不要錢,只是哭着求黎治留下她。
但保安將她拖走後她就徹底不見了,再後來便是她撲過來掐住黎治的脖子,絕望地說自己被打胎了。
在這些幻境裏,黎治在手術室牀上躺過,也被保安拖走過,很明顯,女人要他嘗一遍自己曾經受過的苦,但很奇怪的是,有一處地點,與這些格格不入,在那裏,黎治也沒有遭到任何虐待。
那個地方叫——
黎治仰頭看着牌匾上的字,裏面木魚聲禱告聲,此起彼伏,還有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苦着臉進去,喜笑顏開地出來——
“靈陰寺。”
[這不是晚晚的粉絲給他求平安福的地方嗎?
[靈陰寺?嘶~這名字聽起來有點瘮人,有沒有哪位看過這個遊戲的好心大佬來說一下這鬼地方?
[肯定不是好地方啦,不過
後面好幾條彈幕因爲涉及到了劇透都被屏蔽了,現在黎治又在劇組裏,他想,看來還是要等遊戲正式開始。
後面接連幾個晚上,池意晚都是好夢,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打擊到了,陳小橙,不,確切的來說是附着在陳小橙身上的那隻鬼也沒有來找過他。於是這幾天池意晚一直在看劇本。
劇本挺有意思的,雙男主,說的是兩個少年的故事,半懸疑半靈異,一個少年信奉太陽神,叫樹;另一個則信奉月亮神,叫星。但兩個少年的關係很好,並沒有因爲彼此的信仰不同發生矛盾。
直到樹得了病。
他開始改信月亮神。
按理來說,當兩人同時信仰同一個神明時,關係應當變得更好纔對,然而星心裏卻有些不太高興。池意晚很難去揣摩這樣的情感,因爲它有人性的複雜,星一開始是喜悅的,但隨着樹社會地位的提高,他變得嫉妒起來。
陰教的跪拜方式與傳統意義上的佛教更爲相似,甚至專門建了廟宇,呼籲大家去參拜月亮神,同時,對教派做出的貢獻越高,地位也越高,受到神明的庇護也越多。
不知是不是樹中途換了信仰的原因,他似乎比其他信奉月亮神的人都要聰明,做事也很機靈,很快,廟宇裏的祭拜者與祭司們都認識了他,這個世界的祭司權威很高,可以說能撼動國家元首的地位也不爲過,只要他們說,其他人就會相信他們。連帶着信仰太陽神的民衆也跟着順從他們,畢竟月亮神保佑的是平安,倘若事業再成功,沒有健康的身體,那又有什麼用呢?
總之,樹很快在當地受到了追捧,甚至被推舉成爲傑出人物代表。
大祭司爲了讚揚他“棄暗投明”的行爲還專門爲他設立了一個獎項,鼓勵大家放棄太陽神明,支持月亮神。
星感受到了不滿。他想……他要殺他。
劇本的開篇便是“樹死了,我站在樹下。”倒序開篇,再回到樹與星初相識的時候。
樹死了,誰殺了他?
月亮披的紗,星星做的點綴,太陽遠遠地望着,從未拯救過他的子民。
說是星殺的,倒也不盡然,因爲還有其他人在暗中恨着樹,甚至比星更甚。
通過這個劇本,池意晚完全感受到了這兩位神明在這個世界的影響和作用,他們將人們分成兩派,許諾他們好處,然後在這個世界佔據最高地位。可人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神明拋棄了他們呢?他們不再給予平安與運氣,也不再許諾什麼,人們需要自己的努力,而不是拜神來達到自己的目標。
看完劇本,池意晚幾乎可以確定這次遊戲的第二個任務是什麼了——
弒神!
導演的死很快處理好了,又有一名新的導演加入進來,準備開拍。
臨行前的最後一天,池意晚又夢見那個破舊的火車了。
這次他不是在往車站走,而是直接在車上醒來的。
[下一站喫肉喫肉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響起的是一個男人的慘叫,並且當池意晚扭頭望去時,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清男人的長相,以及任何體貌特徵,更別提記住了。
並且之前絞住女人的是藤蔓,但這次不同,將男人整個剁成稀泥的是電鑽,是那種很小很小的人蹦上了座位,每個小人拿着電鑽往男人的皮肉裏絞,比藤蔓更爲血腥、恐怖。
饒是池意晚也看的頭皮發麻。
“滴滴——”
[下一站剝皮剝皮
順序變了!池意晚用力咬下自己的舌尖,閉上眼睛,但他已經聽見嗡嗡的電鋸音在慢慢靠近了,比起上次的藤蔓像這種毫無生命的機制的東西讓他更爲難忍,腿部被小人用力地瞪了一下,池意晚也更加用力地啃咬自己的舌頭,他似乎感受到了口腔傳來的血腥氣味。
醒醒,快醒醒!
在電鋸靠上他耳朵的時候,電鋸音突然停了。
池意晚卻沒有放鬆警惕,他小心地將眼睛睜開,眯成一條縫,是白色的天花板,不在火車裏了。
這次做夢,池意晚出的汗格外多,幾乎要將整張牀都浸溼了,他乾脆到浴室裏洗了個澡,又換了套衣服,準備明天的行程。
忽然,在桌子上,他看見自己的筆記本上被人用紅筆寫了一句話:
“呀,這次又被你逃掉了,下次不會咯。”
新劇組開拍了,因爲導演死了的緣故,新導演在池意晚剛回劇組時就提議大家去靈陰寺拜一拜,以求平安。
池意晚很乾脆地拒絕:“我不能去。”
不是他不想去,只是這時他還信奉着太陽神,怎麼可能這麼光明正大地去參拜月亮神。
其他人也說:“對啊,意晚信的是太陽神,去不了了。”
新導演是個留寸頭的中年男人,姓李,鬍子留了一小撮在嘴脣上邊,精心地打理好,怪有藝術家的氣質的。
他吸了口煙,看看池意晚,搖搖頭道:“那不行欸,我們劇組之前發生的事太多了,還是去拜拜的好。”
“再說了,意晚,你不覺得月亮神保佑得更多嗎?之前有個小孩就是,家裏都信太陽神,就他一個信了幾天覺得沒意思了,該信月亮神,結果現在全家都信奉月亮神了。”李導狠狠地將煙吐在地上,又將吸的差不多的菸屁股扔了,腳碾了幾下,說,“意晚你要不考慮考慮?”
果然。池意晚想,月亮教現在似乎在把所有信奉太陽神的民衆都引誘到他那邊去,這種神教,不可能沒有好處的,比如現在的李導,不知道那些寺廟和所謂的上層人士給了他多少好處。
“嗯。”池意晚作出爲難的模樣,“李導,您也知道,我身體還行,而且一直也信奉的是太陽教,大人保佑我的仕途一路順遂好多年了,我……”
“這部戲是奔着拿獎去的,你帶資進組了,也壓不過黎治,這樣吧,你把太陽神那邊的東西都收拾起來,信奉我們陰教,我給你加戲,差不多比黎治多一倍,讓你壓他,怎麼樣?”
“那就再好不過了!”池意晚眼睛裏放出亮光。有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爲。
“那我回去就砸。現在就信月亮教!”太陽神雖說庇佑了池意晚事業,但總歸是慢的,而且大多時候只是池意晚的心理作用罷了,看不到成效,但加戲就不一樣了,這一部戲劇本好,拍得好了,戲一出,事業蒸蒸日上,他又信奉月亮教,還保佑了健康,這麼划算的買賣誰不做?至少對於必須不ooc的池意晚來說,在遊戲裏的他肯定是要接受這一條件的。
然而,這簡直就是劇本再現。
他彷彿變成了那個樹。而且有越來越多的人都會變成樹。
所以,他們的目的是讓這世界最後只剩一個教派?
既然如此,月亮神就更重要了,池意晚當機立斷,決定回去把有關太陽神的所有東西都給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