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一曲驚醒天下人

作者:薛定諤的虎
第1110章一曲驚醒天下人

  瞿式耜審完明日的《大明日報》後,就早早睡下。

  這位江南名士,錢謙益高徒,曾經的天主教徒,妖道雲逍子的堅定反對者,早就改弦更張,成了雲逍的同路人。

  他如今擔任《大明日報》總編,掌管朝廷喉舌。

  這個職務無級無品,更沒什麼權勢,卻形同無冕之王,朝中百官無人不敬,無人不懼。

  敢得罪瞿大總編,第二天就能讓你的醜聞天下皆知。

  哪個敢不敬,能不懼?

  由於御駕明日返京,報社的事情很多,這幾天瞿式耜忙得昏天黑地,今天終於得閒,因此睡得比平時早。

  睡得正香時,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老爺,張公子有緊急事情!”

  下人所說的張公子,正是他的學生,張居正的曾孫張同敞。

  瞿式耜頗爲不滿,卻還是起身,披上衣服來到花廳。

  張同敞將一份稿紙遞給瞿式耜,“柳如是小姐讓人送過來的稿子,要求明天的《大明日報》必須刊發!”

  “就不能推後一天?”

  “這麼晚了,怎麼來得及?”

  瞿式耜眉頭一皺,卻還是接過稿紙,細細閱讀起來。

  稿紙上寫的是一首歌詞,並且還配有曲譜。另外還附帶一篇文章,介紹歌曲創作的背景。

  “這詞是國師所作?”

  “未免太……太直白了一些。”

  “這音律也不對啊,定是跟那曲花妖一般的靡靡之音!”

  瞿式耜眉頭大皺。

  這樣的歌詞,在他這樣的詩文大家看來,簡直就是狗屁不通。

  要不是國師所作,他都要破口大罵,直接撕了稿紙。

  “咦?”

  “啊!”

  瞿式耜看完歌曲的背景,神情變得肅然,感到手中的稿紙,瞬時變得沉甸甸的。

  他拿着稿紙,匆匆來到書房中。瞿式耜不僅是當世詩文名家,同樣也精通音律。

  他按照曲譜,試着彈奏了幾遍,然後撫琴輕聲吟唱。

  聲音雖然不怎麼好聽,曲調也極爲怪異,然而卻自有一股衝擊靈魂的力量。

  “……

  她生了一個又一個

  都被號角的呼聲吹走了

  山那邊是什麼

  是烈士的英魄

  是他們拼死保衛的大明國

  河那邊是什麼

  是綿延的戰火

  她望着遠方淚一滴滴的落”琴絃忽然斷了一根,琴音戛然而止。

  瞿式耜淚流滿面。

  侍立一旁的張同敞,泣不成聲。

  “吳氏一門,氣壯山河!”

  “國師神曲,可慰忠烈英魂,可醒天下人,必將傳唱千古!”

  瞿式耜撫琴長嘆。

  張同敞催促道:“老師,還得趕緊安排人手,加印報紙呢!”

  瞿式耜斷然說道:“我親自去守着,定要讓忠烈事蹟,以及這曠世未有的神曲,明日在京城傳唱!”

  武陵樓。

  這是一座青樓。秦淮河青樓名聞天下,京城的青樓略顯遜色。

  武陵樓,是京城青樓中原本算不上頂流。

  近日卻由於來了一位色絕江南的名妓,而名噪一時,引得京城名士、豪客趨之若鶩。

  有名流專門撰文稱,這位江南絕色‘紅顏傾國’,‘容辭閒雅,額秀頤豐’。

  不僅容貌明豔出衆,獨冠江南,更是詩詞歌賦無不精通,還是吳中名優。

  她扮演《西廂記》中的紅娘,人麗如花,似雲出岫,鶯聲嚦嚦,六馬仰秣,使臺下看客凝神屏氣,入迷着魔,每一登場,‘觀者爲之魂斷’。

  這位名妓姓陳,名圓圓,年方十四。

  她本是蘇州梨園的一名歌姬,被國舅田弘遇重金夠得。

  崇禎三年,田弘遇因爲受人利用,敬獻有毒鰣魚給皇帝,被雲逍識破。

  田弘遇雖然僥倖保住性命,卻因此失去聖眷。

  這次本打算將陳圓圓敬獻給崇禎,以圖東山再起。

  誰知將陳圓圓帶到京城時,崇禎卻御駕親征到了遼東。

  事情被周皇后知道,命人將田弘遇訓得一頭包。

  田弘遇不死心,決定退而求其次。

  於是將陳圓圓送到清華園……討好國師,比討好皇帝的效果是一樣的。

  那時雲逍正好去了河南,清華園裏做主的事張嫣。

  周皇后多少還要給田弘遇留點情面,張嫣卻是不用。你獻點別的什麼不好,給自家男人獻女人?

  閒清華園中的女人不夠多,國師不夠辛苦是不是?

  再說了。

  你獻的女人,侄兒不要,又拿來獻給叔父,這是個什麼名堂?

  張嫣直接讓人把田弘遇轟出清華園,並強令其放了陳圓圓。

  田弘遇只得丟下陳圓圓,灰頭灰臉地回了江南。

  陳圓圓無處可去,又只會唱戲,於是應武陵樓之邀,成了武陵樓的鎮樓花魁。

  今夜有陳圓圓的戲,慕名而來的賓客如雲。

  誰知衆多賓客等了半個時辰,遲遲不見陳圓圓露面。

  於是很多人開始鼓譟起來。坐在東面的一名南方豪客,更是不滿地大聲怒罵。

  “蠎二,坐下,少給我丟人現眼!”同桌的一名男子厲聲呵斥,那豪客這才悻悻入座。

  被稱作‘蠎二’的豪客,正是鄭芝虎。

  這人天不怕地不怕,敢訓斥他的只有一人人,那就是鄭芝龍。

  這次崇禎班師回京,各鎮、衛所參將以上的將官,除特殊情況外,其他一律進京觀禮。

  鄭芝龍、鄭芝虎等人也奉命入京。

  今天來武陵樓,本來是想開開眼,沒想到卻空等了這麼久。

  脾氣暴躁的鳥糞專使鄭芝虎,當即就發作了出來。

  武陵樓的老.鴇急忙出來解釋。

  原來是東廠來人,將陳圓圓叫去說事,這才遲了,並非有意冷落客人。

  聽了這個解釋,其他客人都不敢再鼓譟。

  一幫來自翰林院的翰林,卻是不幹了。

  王承恩那個閹貨,該不是想打陳圓圓的主意吧?

  大明的翰林清貴,以後都是位列朝堂的高官,並且文官與太監是天生的對頭。

  幾名翰林藉着酒興,擼起袖子朝後面走去,準備找東廠的人評理。

  這時,一名女子邁着蓮步走上臺,下面的客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正是陳圓圓。

  一名翰林見她面有淚痕,大聲問道:“陳小姐莫不是受了欺負?”

  “剛纔東廠來人,給了奴家一首曲子,要奴家唱於諸位恩客聽。”“不光是武陵樓,京城中所有稍有名氣的青樓勾欄,都得了這樣的命令。”

  “奴家剛纔試着唱了那曲兒,心生悲傷,這才情難自已,卻不是受人欺辱。”

  陳圓圓的聲音清脆、圓潤,把人們的魂兒險些勾走了。

  一人好奇地問道:“東廠這是喫飽了撐着,怎麼教起青樓唱曲了?莫非是東廠要改行,不當鷹犬,當龜.公了?”

  衆人一陣鬨笑,心中卻是充滿了好奇。

  “這位恩客慎言!”

  “事情是清華園那邊安排東廠做的,那曲子,也是國師新作!”

  陳圓圓的話一落音,周圍瞬時鴉雀無聲。

  哪怕是眼睛長在腦門上的翰林們,敢於嘲諷東廠,甚至是對王承恩出言不遜。卻無人敢對清華園中的那位,有半句微詞。

  就連鄭芝虎,聽了陳圓圓的話,也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坐直了身子。

  “此曲,是國師今日返京途中,偶遇一忠烈之家,心生感慨而作……”

  陳圓圓在琴臺後落座,將吳家的事情徐徐道來。

  武陵樓內,響起一聲聲嘆息,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

  鄭芝虎道:“孃的,咋聽着心裏酸酸的……大哥,你的眼睛,怎麼紅的跟兔子似的?”

  “閉上你的臭嘴!”鄭芝龍冷哼一聲,“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鄭芝虎悻悻閉嘴,悶着頭喝酒。

  “諸位恩客,且聽奴家一曲《阿嬤》。”

  陳圓圓撫動琴絃,略顯幽怨,卻又嫋嫋入魂的歌聲,在武陵樓內迴盪。

  衆人的心房,受到一次次的衝擊,靈魂受到一次次的激盪。

  “山那邊是什麼

  是烈士的英魄

  是他們拼死保衛的大明國

  河那邊是什麼

  是綿延的戰火”

  聽到這裏,衆人皆是淚眼婆娑。

  鄭芝虎抹了一把眼淚,起身就要離開。

  鄭芝龍問道:“你又發什麼瘋?”

  “心裏不痛快,砍幾個紅毛鬼出氣!”

  “這裏是京師,上哪兒找紅毛鬼?”

  鄭芝虎這才反應過來,悻悻落座。

  鄭芝龍端起酒杯,沉聲說道:“今日起,我以身爲大明軍人爲榮,願戰死海疆,揚我大明國威!”

  “俺也是!”

  鄭芝虎大聲說道。

  然後拿起酒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

  這時一名翰林忽然站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將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大步朝武陵樓外走去。

  他的同伴不解問道:“玄著兄,你去哪裏?”

  “尋常百姓之家的武夫,尚且知道爲國慷慨赴死,且前赴後繼,無畏生死!”

  “我等自幼熟讀聖賢書,又深受國家厚恩,卻終日沉湎風月,豈不慚愧?”“我張煌言,決定效法班定遠,棄筆從戎,明日就入軍備學堂,修習治軍之道,今後爲國戍邊開疆!”

  那翰林朗聲說道。

  同伴難以置信地說道:“玄著,你瘋了不成?”

  “大丈夫,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

  “人生苦短,瘋一回,又如何?”

  張煌言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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