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章 阿嬤
順義。
崇禎終於傳令,明日清晨起駕回京。
御駕早在半月前就抵達這裏,爲的就是等候雲逍。
在他看來,消滅建奴這萬世之功,必須與叔父共享。
沒想到雲逍堅辭不受,他也只得作罷。
下午的時候,崇禎正與孫承宗、盧象升等人議事,乙邦才奉命前來覲見。
“莫不是叔父改了主意?”
崇禎心中一陣欣喜,立即宣乙邦才覲見。
沒想到乙邦才卻是來送信的。“國師又有什麼要事?”
崇禎笑着拆開信。
看着看着,臉上的笑容漸漸凝結。
距離御座最近的孫承宗,發現崇禎握信的那隻手,竟然在微微顫抖着。
孫承宗不由得大喫一驚。
難道國師在信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把陛下氣成這個樣子?
又或是出了什麼事情?
能讓陛下如此失態,那肯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崇禎看完信,一聲長嘆。
然後向乙邦才問道:“將那吳氏一門的事情,向朕細細道來。”
“遵命!”
乙邦纔將在吳家的所見所聞,包括吳陳氏所說的每一句話,原封不動地向崇禎敘述了一遍。
孫承宗、盧象升等人無不動容。
崇禎眼圈泛紅,感慨地說道:“想不到,我大明竟然有如此忠烈之家!”
孫承宗開口道:“大明有如此忠義壯烈之士,乃國家昌盛之兆,臣爲陛下賀!”
崇禎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帝王要成就煌煌赫赫之功,犧牲又何止十萬屍骨?他們都是爲人父,爲人夫,爲人子啊!”
盧象升道:“陛下如此體恤將士、百姓,實乃千古少有之仁君。”
崇禎擺擺手,向隨行太監說道:“傳旨祖大壽,立即找到一個叫吳七郎的把總,然後帶他來見朕!”
吳七郎,正是吳陳氏的幺子。
太監立即領命而去。崇禎沉吟了片刻,然後毅然說道:“國師在信中說的沒錯,踏平遼東之功,朕應與將士,以及爲國捐軀之忠烈共享。”
“這次凱旋迴京,儀式要改一改纔好!”
孫承宗急忙勸諫:“此番陛下御駕親征遼東,朝中大臣本就頗有非議,若是改變儀制,將武人擡得過高,就怕……”
“怕什麼?”
崇禎揮手打斷孫承宗的話。
想到叔父曾透露的天機,他的心裏就冒出一股無名怒火。
李自成兵臨城下,皇宮中敲響景陽鍾召集羣臣。
結果竟然沒有一個人前來。
一羣整天將‘忠君愛國’掛在嘴上的文官,竟然連一幫太監都不如。指望他們?
最後就是一根繩的結局!
“朝廷以往待將士如奴僕,將士又如何肯爲國效命?”
“朕若是待將士如國士,他們將視朕爲君父,國家危難之際,又如何不效死?”
崇禎斬釘截鐵地說道。
“陛下聖明!”
盧象升跪地稱頌。
孫承宗也不再勸諫。
不多久,祖大壽前來覲見。
崇禎見他孤身一人前來,心中頓時一沉。
果然,祖大壽奏道:“臣帳下把總吳七郎,在攻佔遼陽之後,清剿殘敵時被暗箭所傷,不治身亡。”
崇禎猛地站起身,然後又頹然坐下。乙邦才身體一顫。
腦海中浮現出,吳陳氏在村口等候兒子歸來的一幕。
瞬時間,淚水奪眶而出。
孫承宗、盧象升等人,齊聲悲嘆。
吳氏一門八口男丁。
除父親被奸佞所殺之外。
其他兄弟七人,竟然全部爲國捐軀!
崇禎沉默許久,緩緩說道:“即刻起駕,回京!”
------------------京城。
華燈初上。
清華園內正在舉行一場家宴。
除了女眷、雲昊夫婦。周皇后也帶着朱慈烺來了。
兩人都是尋常百姓打扮。
在雲逍面前,也是執晚輩禮。
清華園裏沒有什麼嚴苛的規矩。
大家夥兒圍在一張大桌子上。
有說有笑喫個飯,其樂融融。
雲逍的心情本來是極好的。
可是看到已經顯懷的周皇后。
侄媳婦郭蓉,也是挺着一個大肚子。
再看看自家女人。
張嫣,肚子比搓衣板還要平。
柳如是、董小宛等人,依然是身形婀娜。
程雪迎……哦,還沒教過這名女弟子打針。
自己以前也是勤耕深作啊!
更沒有跟一些網文中描寫的那樣,用內功把小蝌蚪殺死……雲真人壓根兒不會那種牛逼的功法。
可爲什麼光播種,不見長莊稼呢?
難道是姿勢……不,估計是穿越者的緣故。
靈魂穿越,身體受到某些未知的影響。
看來貧道還得繼續努力!
席間,朱慈烺化身話癆,嘴巴一直就沒停過。
說的都是這次去河南的所見所聞。
周皇后看到黑的跟崑崙奴有的一比的兒子,不由得一陣心酸。
然而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儼然成人一般,周皇后又是一陣欣慰。
叔父說的沒錯,大明皇帝,絕不能養於婦人與太監之手。
那樣培養不出明君。張嫣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從嫂子變成嬸孃,朱慈烺又一口一個‘皇嬸嬸’叫着,怪彆扭的。
享受着家人陪伴的歡樂。
雲逍禁不住就想起了吳陳氏一家。
他的心情陡然變得低落下來。
在一家人的歡聲笑語中,家宴即將結束。
乙邦才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
從順義到清華園,也就是五十來裏的路程。
快馬加鞭,不到一個時辰就趕到了。
乙邦才湊到雲逍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雲逍一震,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雲逍默默起身朝外面走去。
張嫣連忙詢問乙邦才,出了什麼事情。乙邦纔將吳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柳如是見過吳陳氏,聽說吳陳氏最小的兒子也戰死,忍不住哭出聲來。
其他女眷無不潸然淚下。
“我去看看。”
張嫣起身去找雲逍。
其他人都不放心,也緊跟其後。
一大家子來到園中湖邊。
雲逍低沉、悲慼的歌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黃昏日落阿公敲着碗筷把歌唱着她每天掰着手指頭數日子過等遠方開來的車門口的板凳在那從沒挪過眼神還在期盼着她生了一個又一個都被號角的呼聲吹走了山那邊是什麼是烈士的英魄是他們拼死保衛的大明國河那邊是什麼是綿延的戰火她望着遠方淚一滴滴的落和平來了他們走了她等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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