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竹槓
胤禵沒有像前幾日一樣，刷個臉就翹班開溜，而是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上放着一盞似乎剛泡的熱茶，手裏拿着邸報在摸魚。
放下邸報，端起茶盞細細品了一口，問道：“趙福善，現在什麼時辰了，去問問四爺今天還來不來了。”
這都將近巳正了，四哥怎麼還沒打卡上班，不太像這位勞模平時的作風。
趙福善剛出大堂門，正要去找門房書吏問個明白，就看到胤禛帶着隨從朝院內快步走來。
只見胤禛額頭上略微出汗，身上的補服明顯沒有剛打理過的那般整潔利落，這明顯是剛外出辦差回來。
趙福善趕忙上前跪道：“給四爺請安，十四爺已經在大堂等您多時了。”
胤禛顯然也已經收到消息，知道自己答應十四弟保密的事情沒有處理好，結果帶來不少麻煩。如今在戶部大堂等自己回來，估計是來者不善。按照十四弟最近這鬼機靈的性子，這次自己恐怕是又要破財免災了。
給自家小侄子送個禮，都能多喫自己親哥哥幾頓回禮的人，還能有什麼慈悲爲懷的期待呢。
雖如此，但畢竟是自己不對在先，捱打要立正，該自己認的自己也只能認了。
胤禛走進大堂明知故問道：“十四弟可是稀客，今兒怎麼沒再出去逛逛？”
“這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四哥您這事兒，辦的可不怎麼地道。”胤禵聽到來人就知道四哥回來了，站起來答道。
胤禛忙貼近上來，略微壓低聲音道：“這事是四哥的不對，說說吧想讓四哥怎麼補償你。”
其實康熙昨天已經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自家這位親四哥也是爲自己考慮，心底早就沒有了怨氣。本來今兒一早來戶部，也只是想商討下接下來的具體安排，沒想到還有意外的驚喜。
胤禵不好意思道：“這就不必了四哥，弟弟心裏清楚事情不全都怪你。今兒來戶部，是想......”
胤禛一看，好傢伙，這畫風不太對呀，逮住蛤蟆攥出尿來的人，也能這麼大方。這小子該不會趁着這個由頭，乾脆一推二五六，以後在戶部只掛名連主意都不出了吧。
這可萬萬不行，胤禛想到此，原本心裏的些許不情願也消失殆盡，嘴上更加懇切道：“十四莫要不好意思，確實是四哥的問題，只要四哥能辦到的，想要什麼四哥都給你弄來。”
胤禵頗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現在的四哥雖然沒有歷史上描述的那麼冷麪，但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對自己這麼熱切。讓自己產生了一種，今兒不收禮就是不給四哥面子，不收禮就是瞧不起四哥的感覺。
自認爲還是個好人的胤禵，只能說是，既然你誠心誠意的求我了，我只能大發慈悲的答應你。
畢竟收禮嘛，又不是逼良爲娼，不寒磣。
於是開口試探道：“聽聞四哥在後海子邊上有處宅子，弟弟現在宮外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如賞給弟弟吧。”
“既然十四弟開口了，這宅子就歸你了。宅子裏的東西剛置辦妥當，也一併附送。”胤禛嘴上答應得十分爽快，心口彷彿被紮了一刀。
這小子消息怎麼這麼靈通，剛收拾出來帶東西跨院的三進大宅子，還沒安排好就被惦記上了。胤禛哪裏知道，自己安排處理這宅子事宜的高無庸，前兩天出門露了行跡，在後海邊上正好被閒逛的胤禵看到。今日稍微被詐了一下，宅子就這樣沒了。胤禵一陣高興：“那就謝四哥賞了，其實今天弟弟來真的不是興師問罪。皇阿瑪昨日已經說明白了，四哥也是好心，弟弟並不曾有什麼怨言。”
聽到這話，胤禛彷彿心口又被紮了一刀，一口老血就要吐出來。
這個弟弟可真的不講武德，得便宜在前，賣乖在後，一刀接着一刀，刀刀往胸口上補。
既然東西已經送出，反悔也來不及了，只能大方點：“多大點事，當哥哥的給弟弟補貼點也是應該的。”
胤禵看到四哥這大方中多少帶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就想趕緊找補一下，萬一記仇，等到登基再秋後算賬，就不太妙了。
於是趕忙繼續之前的話道：“今兒來戶部，是想跟四哥談談賑災糧的事情，需要四哥幫忙一二。”
“同時呢，這也是門能發財的營生，順便和四哥談談合作。”
胤禛嚴肅道：“皇阿瑪富有天下，災民也是大清的子民，你可不要動什麼歪腦筋。”
一開口就是老態度正確了，四哥你確實適合當皇帝，胤禵想到。
但是咱也不是那種發災難財的人。
“四哥放心，從災民手裏能掙幾個銅板。要掙就掙有錢人的銀子。”胤禵答道。
胤禛不由提起了興趣，這個說法有點意思。
畢竟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天災之時正好擡高糧價賺一筆，兼併土地賺一筆，其他上下其手的機會就更多了。總而言之，天災影響越大，某些人的非法利益就越大。
看到四哥放下擔心提起了興趣，胤禵繼續道：“這一次弟弟不僅把銀子賺到，還要讓災民都有糧食撐到下一季收穫。”
胤禛看到弟弟言之鑿鑿，正待開口詢問細節，就聽胤禵繼續說道：“四哥無須多問，弟弟這事兒需要保密，只是有幾點需要四哥配合。”
“這其一是，控制好各大官倉裏的糧食，接下來兩個月內，進出多少，存量多少，要有個明確的數字。並且留出庫容，準備接收大量糧食。”
“這其二是，四哥要安排門人控制從天津衛到通州的運輸通道，尤其是北運河。務必打通一條可靠的運輸通道，做好從天津衛接收大批糧食的準備。”
“這其三是，控制好戶部各糧店，還有一些閒置的店鋪儘量分佈在京城各處，讓大家都能就近買糧。”
“剩下的就看弟弟的手段了，您就等着在家數銀子玩吧。”
胤禛見如此，只得暫時壓下心中疑問。還是問道：“這事兒皇阿瑪已經恩准了吧？”
胤禵道：“四哥放心，皇阿瑪已經恩准。並且直言，牽涉此事，一概照準。”
知道此事無虞，胤禛的心放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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