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貓的復仇(八)
一隻寬大的手掌扶在她腦後,那些鮮血猙獰的味道還沒漫到近前就被清冽的氣息隔絕在外,只餘下一片乾淨。
她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聽到安室透清朗溫和的聲線落在耳邊,“輝月桑,沒事吧?”
源輝月搖了搖頭,其實她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被身邊人眼疾手快地攬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她這會兒感覺還行。
方纔那一聲槍響擊碎了滿街喧鬧的人聲,直到這會兒街上的行人彷彿終於反應過來,嘰嘰喳喳的議論和驚惶的叫聲重新漲了潮。源輝月被滿耳朵鬧哄哄的聲音吵得頭疼,其中不遠處那位轄區刑警訓斥自己搭檔的吼聲格外突出。
她慢慢閉了一下眼睛,就着靠在安室透肩膀上的姿勢也沒離開,只低聲問,“金閃閃呢?”
“被伊吹桑抱過去了,它沒事。”
她緩了幾秒,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那位警官先生,脖子後的那道抓痕好像有點不對。”
攬着她的人輕聲接口,“還有煙味。”
和聰明人說話實在輕鬆,不需要她多解釋對方就已經和她無聲對上了暗號。安室透在她耳邊輕輕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隨即他低頭看向身邊的柯南,小偵探在剛剛槍響的那一瞬間就自發地跑了過來,這會兒似乎是見他姐狀態還行,暫時將注意力轉向了兩個刑警那頭。安室透低聲囑咐,“柯南君,帶姐姐去那邊的餐廳休息。”
柯南下意識收回看向現場的目光,“那邊那位刑警先生……”
“我知道,這裏就先交給我了,你陪輝月桑先進去,沖田君你也去。”
被點名的沖田綱回過神,連忙跑過來扶了源輝月一把,然後看着儼然成了大家長的金髮青年拉住龍崎和他說了幾句話,又轉過頭來,有條不紊地安排道,“23號桌,菜已經點好了,你們先去喫飯,我馬上過去。”
長街這頭,志摩正在腦仁疼,旁邊那位名叫中山的轄區刑警還在暴跳如雷地教訓自己的搭檔。
“把槍給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突然就開槍了?還沒確認這位大熊君就是殺死梨本健的兇手,你就直接幹掉他了?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失誤嗎?”
“我……對,對不起……”
他那個菜鳥搭檔唯唯諾諾地垂着腦袋,大概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並不敢多反駁一個字地任由他把配槍搶了過去,臉到現在都還是白的。
伊吹抓住企圖跑走的金閃閃,順手抱着貓抱着湊了過來,“志摩醬,現在這個情況怎麼辦?”
志摩:“簡單來說,大熊邦彥死了就真的死無對證了。”
“搜嘎,那不是很麻煩?”
那可太麻煩了。
“說起來,剛剛那位大熊君是不是正準備從胸口拿出來什麼?”
某個熟悉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傳過來的,志摩回過頭,就見那位叫做安室透的偵探帶着個捲髮少年走了過來,來打圓場一般爲菜鳥警察說了句公道話,“這位警官是看到他的動作以爲他要掏出手/槍才下意識開槍的吧?”
有人幫忙把不敢說的辯解說了出來,菜鳥刑警連忙點頭。
志摩被這句話提醒,立刻想到了什麼,正準備去檢查大熊的屍體,懷裏忽然被塞了只毛茸茸。他那個身體比腦子轉得快的搭檔已經三兩步搶上前,甚至沒等站在一旁的中山刑警阻止就在大熊邦彥胸前一陣亂摸。
志摩連忙把亂動的貓咪按住,扒拉開它差點糊在自己臉上的毛茸茸大尾巴擡頭,就見到他動作忽然一頓,然後緩緩從大熊胸前的口袋裏提出一袋方寸大小的透明塑料袋來,塑料袋裏裝了小半袋的白色粉末。
回頭和他對視一眼,伊吹輕手輕腳地拆開了那個塑料袋,拈了一點粉末到鼻間聞了聞,“麻藥。”
現場頓時一靜。
中山刑警愕然問,“大熊邦彥不是個逃犯嗎?誰給他提供的毒/品?”
“是啊,誰給他的呢?”安室透輕輕笑了笑,自然地把金閃閃從志摩懷裏接過來,給它順了順毛,“說起來,這位警官先生,你知道這隻貓爲什麼要攻擊你嗎?”
中山下意識看過去,胖乎乎的狸花貓在金髮青年懷裏老實了一點,但似乎依舊不死心,一雙貓眼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像在繼續考慮往哪兒下爪。似乎是回想起了貓爪帶來的刺痛,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然後扯出一個苦笑來,“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從以前就不怎麼受貓喜歡,早就習慣了。”
“這樣啊,”安室透點了點頭,自然地問,“所以你後頸上的另外一道抓傷,也是它前天晚上乾的?”
中山摸着自己後脖頸的手不着痕跡地一僵。
這時候志摩的手機來了一封新郵件,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略微怔了怔,然後望向面前的刑警,視線重點在摸着脖子的手上落了一下。
“中山警官,前天夜裏十二點到凌晨四點之間,請問你在哪裏,有人可以爲你證明嗎?”他忽然問。
“……”
前天夜裏十二點到凌晨四點是梨本健的死亡時間,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讓在場衆人集體愣了一下。
似乎半晌才消化完這句話的含義,中山表情古怪地轉頭改看他,“什麼意思?你懷疑是儲藏天堂那個殺人案是我做的?”
志摩泰然自若,“目前來看的確有這個可能。”
彷彿聽到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中山扯了扯嘴角,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荒謬地搖了搖頭,“志摩警官,我不知道你們機搜隊是怎麼樣,但是我們刑警辦案是要講證據的,你不能因爲死者的貓抓了我一爪子就懷疑是我……”“所以說,”志摩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麼知道這隻貓是死者的?”
“……”中山的表情倏地一滯。
“你到現場的時候,那隻貓已經被源小姐抱走了,集裝箱裏那張金閃閃的素描也被痕跡科收了起來。就算你能夠從現場的貓砂推斷出死者養了貓,你怎麼知道是這一隻?”
“……”菜鳥刑警懵逼地站在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搭檔從查案的警察變成了被懷疑的嫌疑人。他看到大熊邦彥屍體旁邊的那位機搜隊員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不着痕跡地堵住了一條退路,而那個叫志摩的警察還在朝着中山步步緊逼。
“我們從健桑隔壁的鄰居那裏得到了口供,他死亡的那天晚上這隻貓一直在反常地大叫。之後我們在它的爪子尖上採集到了血跡樣本,推測出它在當晚曾經攻擊過什麼人,極有可能就是殺死健桑的兇手。”
他舉起手機,展示出自己剛剛受到的郵件,“科搜研把血跡樣本和大熊邦彥的dna做了比對,得到的結果是dna不相符,當天晚上受到它攻擊的那個人不是他……中山警官,你能解釋一下你脖子上的那道舊傷是怎麼回事嗎?”
“……”
中山的視線從他的臉又轉移到手機屏幕上,他緩緩逡巡一圈,就見自己那個傻子搭檔聽完這番話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朝自己看過來,旁邊還站着另一個半途冒出來的機搜隊員,一行人像是隱隱將他包圍了起來。
他沉默片刻,似乎斟酌了好一會兒,然後好像放棄了什麼一般,垂着頭忽然扯出一個冷冰冰的笑,“真是,太麻煩了……”
話音未落,他手裏的槍驀地擡起。
衆人悚然一驚,正要警戒,就見到這個明顯準備自曝的狼人保持着冰冷的表情剛要張口,眼睛忽然一翻,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一個頭發微卷的少年從他背後露了出來,正一臉平靜地收回手,正是龍崎鬱夫。迎着衆人或驚恐或迷茫的視線,他還態度端正地解釋了一句,“安室大哥說這個人可能會找機會逃跑,讓我盯着他一有動靜就打暈他。”
“……”
其他人又默默看向安室透,只見這位金髮帥哥露出一個鎮定且若無其事的笑容,“事急從權。”
……這是襲警。
跟他對視幾秒,志摩默默地將這句話嚥了下去,“下不爲例。”
外頭的長街上正在上演反轉大戲的時候,餐廳裏上了桌的壽喜鍋已經煮沸了,正冒出食物的香氣。
雖然安室透說讓他們先喫,但是三人還是等了等他們。等人的時間裏,源輝月順便給另外兩人,主要是摸不着頭腦的沖田少年做了個劇透。
沖田掰着手指理了半天邏輯,“……也就是說,殺死健桑的那個人是那個刑警?”
“不一定。”
捧着餐廳提供的熱茶喝了一口,源輝月懶洋洋地說,“他身上有金閃閃的抓傷只能代表他那天晚上在梨本桑的死亡現場出現過,殺死健桑的人應該還是那位大熊君。”
柯南若有所思地問,“因爲那些貓砂?”
源輝月:“對。梨本桑的死亡現場,那些蓋在他身上的貓砂像是給他堆的墳墓。這說明佈置他的死亡現場的人對他存在一定的愧疚心理,如果他不是大熊君親手殺死的,他沒必要潛意識裏對他感到愧疚。”
“而如果是那位警官先生,他就更加不會愧疚了。”柯南點點頭,默契地接過話頭,“姐姐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看到大熊邦彥的計時停在第三年的時候,他數的是自己追訴期的時間,那幾乎是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爲什麼他忽然就不數了?什麼人才能夠讓他相信他已經不用在意追訴期了?”
源輝月放下水杯和他對視了一眼,小偵探湛藍色的眼瞳有些沉默。
柯南:“……警察。”
迎着沖田少年“唰”地轉過來的視線,他稍微解釋了一下,“因爲本來應該抓他的人已經和他站在了一起,他當然就不用在意自己的追訴期有沒有過去。因爲就算有人發現了他的行蹤,負責他所在區域的刑警也會幫他掩蓋。”
柯南迴憶了一下方纔的場景,“那位年輕一些的刑警看起來不像知道內幕,應該是平時和他一起活動的時候被灌輸過犯人窮兇極惡可能會開槍之類的心理暗示,所以一看到大熊君朝他撲過去就被嚇到了,下意識開了槍。”
“畢竟大熊邦彥已經當着所有人的面被抓住了,還有警視廳的機動搜查隊的警察在場,他擔心大熊會把他供出來,當然只能想辦法把他滅口。”源輝月淡淡地說,“在大熊邦彥家門口發現的菸灰就在門邊上,那個抽菸的人和他說完話之後,大熊桑就沒有再回去了,所以我猜測梨本桑死亡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現場,然後讓痕跡科的人找科搜研做了個dna對比。”
她回過頭,視線掠過已經聽得呆若木雞的沖田岡,看向大門口,他們等的人已經回來了。
金髮青年正一手拉開門,一邊回頭對龍崎說着什麼,線條好看的側臉在室內的蒸騰的水汽下有點模糊。
源輝月於是淡然地把這個案子扔到一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了食物上,“能夠推理出來的就這麼多,剩下的就看他們抓到那位警官先生之後能問出什麼東西了。好了,準備喫飯吧。”
她真的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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