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瞳孔中的暗殺者(二十四)

作者:蕭暖陽
“……六年前我沒有聽你說話,那件事是我做錯了,我也一直在後悔。所以這一次你說什麼我都會聽着,香板,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你這些年沒有死,你去了哪兒?到底參與到了什麼事情裏?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志摩一未的聲音在汽車裏響起,帶着一點強制按捺情緒的喘息。車裏的另外兩人立刻回頭看來,源輝月擡起手指,靠在脣邊比了個“噓”的姿勢。

  兩人瞭然,真壁脣邊動了動,無聲比了一個口型——志摩警官找到沖田了?

  源輝月點點頭。

  柯南往她身邊湊了湊,凝神聽着那邊的背景音,蟲鳴、鳥鳴、樹葉摩挲的聲音,還有隱隱約約的水流聲。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開始翻熱帶樂園的地圖資料。

  好一會兒,電話裏終於傳來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聲線聽起來還很年輕,帶着莫名的生澀乾啞,似乎許久沒有跟人說話了,連語言能力都退化得帶着一股拙氣。

  “……我知道。”

  “這也是,爲了正義。”

  “什麼樣的正義能夠讓你對着一個六歲的孩子舉起槍?警校畢業時候的宣言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我是爲了正義,是正義!”

  纖長的眼睛輕輕往上掀了掀,源輝月的眸光冰冷如水,“他被洗腦了。”

  這時候柯南忽然把手機遞過來,園區地圖上有個位置被塗了個圈,野生與太古之島。

  【他們就在這兒】小偵探緊接着在手機上輸入。

  源輝月立刻和他交換了手機,一邊聯繫樂園工作人員調監控,一邊把位置發給了西多磨警署以及已經趕到的松田陣平。

  他們開始調集警力的時候,電話那頭的對話還在繼續。看得出來志摩這些年的確有了很大的改變,然而變的不只是他,他六年前的搭檔也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劃得更遠了。

  被洗腦的人並不是真的叫不醒,而是他們承受不了被叫醒後要面對的代價,所以寧願長醉不醒。

  他們聽着電話那頭的志摩一未從各種角度進行規勸,然而他六年前的搭檔似乎已經關上了和人交流的那扇門,他使勁全身力氣都沒辦法將門敲響分毫。

  志摩深吸了一口氣,“……你說是爲了正義,好,我相信。”

  香板自我催眠一般的唸叨忽然一停。

  電話兩邊的空氣好像一起安靜下來,志摩一未凝視着自己消失了六年後重新出現的前任搭檔,喉頭上下滾動了兩下,然後他慢慢地把平舉的槍放下了。

  槍支被重力帶着繞着他手指一轉,堪堪掛在他指間,然後他舉起雙手,以最平穩無害的姿勢對着對面的人,平靜地說,“我相信你。”

  對面穿着連帽衫的青年似乎愣住了,他舉槍的手依舊紋絲不動,身體卻似乎因爲這個超出他預料的舉動而有些無措地僵住。

  “我相信你是爲了正義,但是這兩個孩子沒做什麼妨礙你的事情吧?那個小姑娘沒看到你的臉,看到你的是我,你放他們走。”

  “不行,”青年幾乎條件反射道,“我要找到……”

  “我知道你要找之前槍擊案的兇手。”志摩說,“你放他們走,我幫你找。”

  青年怔怔地看向他。

  “你跟我做過搭檔,相信我的能力的吧?”

  蒼白的脣瓣動了動,青年似乎終於有些動搖,“我……”

  志摩一未捕捉到了這絲動搖,寸步不讓地凝視他,一字一句地說,“他們兩個,都是未成年,那個小女孩才六歲。你要是還記得自己是個警察,就放他們走,香板義孝!”

  “……香板義孝?”

  他話音剛落,一個遲疑的聲音緊跟着最後一個字符響起,像是一道落地後激起的回聲。

  志摩視線下意識往旁邊偏了一瞬,就見到幾米外那個少年猛然驚醒一般,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去。

  “!”

  香板剛剛還有幾分猶豫的槍重新握緊,飛快對準了他。

  然而少年似乎並不在意,或者說他還處在震驚當中無暇他顧。他用目光描摹着面前人的臉,似乎不敢置信一般。

  “……你是香板義孝?我堂姐找了六年的那位香板義孝警官?”

  志摩正準備出聲喝止住自己前搭檔,聞言猝不及防地一怔,“你堂姐?”

  “六年前世田谷區池石公寓,八月八號晚上我堂姐一個人在家,遇到了一起入室搶劫案。”沖田懵逼地說,“當時是凌晨,周圍的鄰居都睡着了,堂姐求救也沒有人聽到,入室搶劫的強盜發現家裏還有人之後掏出了武器……堂姐那時候還懷着孩子,七個月。”

  志摩看向香板,就見到青年似乎在原地呆住,眼睛微微睜大。然後幾人的視線齊齊落在沖田身邊的小女孩身上,小孩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害怕地往身邊人身後縮了縮。

  沖田抿了抿脣,把外甥女攬住,垂着眼說,“就是她,她叫裏奈,今年六歲,再過幾個月就要到生日了。”

  “……堂姐說她當年以爲自己和孩子都要死了的時候,忽然聽到對面大樓的屋頂有人在喊讓那個強盜住手,他已經報警了,他是警察。那個強盜被嚇住,跑了,堂姐和她肚子裏的裏奈也因此得救。”

  因爲這個猝不及防被翻出來的陳年往事,空氣中一時間無比安靜,連不遠處的水流聲似乎都停歇了,只能聽到他情緒複雜的聲音沉甸甸滾落在地上,彷彿砸出了迴音。

  “她這些年一直都想知道那時候救了她的恩人是誰,直到前段時間,我終於幫她找到了當年出警的警官,得知了她的恩人的名字……還有他六年前那天晚上出了意外,本來明天早上我們打算帶裏奈去給你掃墓的。”

  他終於擡頭看向面前的青年。

  不用等到明天,他和裏奈都提前見到了那位堂姐惦記了這麼久的恩人,以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方式。

  沖田岡望着幾步之外的僵在原地青年,忽然想起他剛查到這個名字時看到的那張照片。應該是他剛畢業時照的,穿着警服,一張面孔十分年輕,還帶着陽光和朝氣,讓人不由得期待他的未來是怎麼樣子。

  那時候他以爲自己永遠看不到了,畢竟照片上的那個人的生命計時停止在了六年前,沒想到命運弄人,非要塞一個奇蹟給他。他見到了照片上那個年輕人的未來,被警察的紀律修剪得清爽的短髮如今已經長得蓋過了眼睛,小麥色的膚色也變成了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他比當年何止瘦了一圈,眼底的青黑幾乎要掛到顴骨,如果不是握槍的手還一如既往穩定,沖田幾乎要以爲這個人消失的這些年連毒/品都沾染了。

  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他近乎茫然地想着,當年拯救堂姐的英雄如今卻被時光削皮去骨磨成了一張惡鬼的面孔,有些真相是不是不知道比較好?

  他正迷茫地望着那個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忽然感覺到縮在自己身後那個幼小的身體動了動。裏奈像只從洞口裏鑽出來的小動物,懵懂地從他背後探出頭,她好像聽懂了他們剛剛那段對話。

  “……警察叔叔?”

  其他人同時朝她看去,小女孩再次被衆人的目光籠罩,似乎有些害怕,身體條件反射往後一縮。小手拽着身邊人的衣角,她遲疑了兩秒,又再次鑽了出來。

  她的臉色還泛着白,似乎還沒從剛剛的驚嚇裏掙脫,但不知爲何卻沒有再次躲回去,她看了看沖田,又看了看對面的人,然後像是確認了什麼一般。

  “媽媽說,再見到你的話,要,要跟你說謝謝……”

  小孩子並不懂大人之間的糾葛,也不明白之前那一番對話的含義,她只是完成了媽媽的叮囑之後又縮回了沖田身邊,小小松了口氣般,“原來你沒有死呀,太好啦。”

  這一聲嘀咕幾乎是無意識地,卻宛如一記重錘砸在了香板握槍的手上。她聲音清澈,像一片乾淨的湖,或者一場晚來的大雨,鋪天蓋地地將香板義孝淋溼在雨裏,青年握槍的手猛地顫抖起來。

  一陣風從林子外吹了進來,景觀林裏的熱帶植物們無聲圍觀着一個人耗費六年時間鑄起的城牆在漫天雨點裏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條縫隙。

  一株芭蕉樹的葉片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露出了後頭一個瘦長的人影。

  沖田岡攬着小侄女望着對面的人,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替堂姐也說一聲謝謝,就在這個時候,他背脊忽然一僵,一種熟悉的顫慄一般的危險感幾乎針扎一般地穿透了他的腦海。

  這一次的危險預兆來得比前面哪次都強烈和迅疾,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率先聽到了槍響,近距離的,像一聲在他耳邊爆炸的炮竹,震耳欲聾。

  蜂鳴音席捲而來,沖田岡抱着小侄女倒地,那一剎那大腦幾乎是空白的,高頻警報還在嗡嗡直響。他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落地的那一剎那才條件反射地地意識到自己被人推開了。

  志摩哥?

  他心底第一個跳出了這個名字,但一擡眼就看到青年刑警正驚愕地睜大了眼睛衝着他們狂奔而來,距離他還有好幾步。

  那還有……誰?

  沖田岡猛地扭頭,對上了一張他剛剛還仔細描摹過的臉,對方無力地壓在他身上,衛衣的兜帽滑落了下去。而直到這個時候,沖田這才聞到了從對方身上迸發出來的,鋪天蓋地的血腥味,他的眼瞳猛地睜大,倒映出青年蒼白的臉。

  “……爲什麼?”

  沖田岡幾乎沒聽到自己震驚之下發出的聲音,但壓在他身上的人似乎察覺了。香板義孝強撐着扯了扯乾裂的脣角,對他露出了一個笑。

  ……

  “世田谷區的池石公寓,奶油色的公寓6樓,從北面數第二間房子的陽臺上,有一個可疑的男性闖進了屋子,請馬上派警車過來,麻煩了!”

  “對面的,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警察來了,住手!”

  青年喊着話急急忙忙地衝下樓梯,彼時是凌晨兩點,等到這天的太陽升起來,他的辭職報告交上去,他就沒資格再說自己是警察了。

  但至少現在,他依舊還是。

  他緊張着對面大樓裏的情況,又在等着搭檔時喝多了酒,沒注意腳下一個打滑。

  無常的命運可能是一時興起,出手絆了他一下,青年的身體猝不及防地從二樓摔了出去,重重跌落。

  彼時月明星稀,夜深人靜,屬於他的太陽後來就再也沒有升起來了。

  ……

  “我是,警察……”

  那個聲音像斷了線的風箏,最後一個音節還沒落地,就湮滅在了電流音中。

  背景音裏少年還在喘息,隔着電話彷彿都能聽到他心臟在震驚之下的劇烈跳動,除此之外沒有發出一個字,連喘息的聲音都是機械式的,像是大腦被震得失去了信息處理能力,一片空白只剩本能。

  寂靜中,柯南第一個回過神,迅速地靠近了開着外放的電話,衝着那頭喊道,“沖田,快跑!”

  他話音剛落,第二聲槍響就響了。

  車內衆人心底一緊,緊接着,他們聽到倏然的風聲和草葉被壓斷的滾地聲,似乎有人撲過來將僵住的沖田壓倒了,與此同時,電話裏傳來一聲受傷的悶哼。

  是志摩。

  沖田岡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一陣衣料的摩挲傳來,少年飛快地說了一句,“幫我照顧好裏奈。”

  緊接着,衣服的摩挲聲忽然放大,還在通話進程中的手機似乎被他揣進了兜裏。隔着一層衣袋,他們聽到志摩似乎愕然地喊了一聲沖田的名字,緊接着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

  噼裏啪啦枝葉斷裂的動靜響起,電話那頭的少年似乎一路撞開了攔路的枝條,順着某個方向狂奔,一邊跑一邊衝着身後大吼,“你要殺的是我吧,我在這裏,你過來啊!”

  “沖田……”柯南抿了抿脣,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麼。

  兇手的目標只有他一個,只要他把對方引開,那麼裏奈和受了傷的志摩就安全了。

  可以說這的確是當前局面下的最優選擇,源輝月說得沒錯,雖然沖田岡看起來傻乎乎的,但是到了危急時候,他卻總能抓住最關鍵的那個點,他是真的不笨。

  柯南眸色暗了暗,回頭朝車外看去,前後的車輛還排着長龍將他們擠在中間動彈不得。天上的日頭開始向西偏移,他們已經堵在高速路上一個多小時了。

  他的注意重新移回車內,前面的真壁已經轉了過去,正盯着前頭的車流滿臉焦躁,看起來如果不是起步的道路不夠她十分想要秀一把飛車絕技從上頭開過去。

  而他姐……

  他剛把視線轉過去,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西多磨警署——因爲怕打斷沖田那邊的通話,源輝月通知過其他人換了他的號碼聯繫。

  他看着源輝月面無表情地將電話接了起來,封閉的車廂內,即便沒開外放,那頭的聲音也很清楚。

  “源小姐,我們在園區遇到了警視廳搜查一科四系的人,他們說追查那樁連環槍擊案是他們的任務,讓我們的人從熱帶樂園撤出去。”

  源輝月:“你們已經打照面了?”

  “是。”

  “正好,把人全部控制起來,告訴他們,他們被停職調查了。”

  電話內外的其他人齊齊一怔。

  那頭西多磨警署的刑事部長十分識時務,聽完一個字都沒多問地果斷點頭,“好的。”

  電話掛斷。

  柯南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姐姐,這樣做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源輝月平靜地切出界面,把手機調轉了一個方向朝向他,柯南一眼看到了畫面上剛剛發生的一段對話。

  【我要現場的指揮權。】

  【可以。】

  他看着那個陌生的號碼,“對面的人是……”

  源輝月沒什麼表情地說,“警視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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