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歸來的幽靈(三十)

作者:蕭暖陽
這天下午,千葉縣。

  一戶姓巖田的人家正在舉行週年祭奠法會,巖田家的兒子在靈臺前迎接前來的賓客,其中就有幾天前松田陣平在警視廳遇到的那位前輩。

  恭敬地雙手接過了他遞來的奠儀之後,兒子下意識往他身後探了一眼。

  “抱歉啊,雖然上午正巧在警視廳遇到松田了,也跟他提起過這件事,但是到現在我也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前輩無奈地摸了摸後腦勺,“可能他今天的確是沒時間吧,他所在的部門比我忙多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有沒有。”兒子連忙道,他尚且年輕,養氣功夫不夠,儘管已經努力掩飾,神色中還是多少透出了幾分失望。

  前輩頓時有些好奇,“你認識松田?”

  “只在醫院見過一次,不算認識,只不過父親以前經常提起他,還有一位叫做萩原的警官……後來不知道就沒聽他再說起過了,但是他出事之前的那一段時間,我曾經聽到他說過想要去找他們。”

  “萩原啊……”

  前輩的神色黯淡了幾分,然後似乎是想將話題移開,他有些勉強地扯了扯脣角開玩笑道,“說起來,他和松田當初都是巖田帶的來着。巖田要找他幹什麼,該不會是怪他們這麼多年沒去看他吧?”

  “不,”兒子沉默了些許,表情有些迷茫,“父親的確一直想見見他們,但他是說,他想跟他們道歉……”

  靈堂外頭,有個修長的身影停在了街道旁邊。

  到來的賓客正在和主人說話,巖田的遺照就放在靈臺正中央,黑白相框裏頭。

  他是個相貌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額頭上三道深深的擡頭紋讓他的外表看起來有些兇,實際上真實性格完全相反,脾氣好得完全不像個警察,而且還很倒黴,總是在倒黴。

  按理來說,警察這個職業,特別是拆彈組,冒着最大的危險救最多的人,是個行善積德的工作。但他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在警視廳的時候出了名的運氣不好。

  從另一方面而言,他要是運氣好,也不會欠賭場那麼多債了。

  運氣好的話,輪到他帶新人的時候,也不會撞上兩個最難管的刺頭。

  松田陣平靜靜望着裏頭的遺像,思緒隨着靈臺前飄起的青煙,漫無目的地沒入了回憶裏。

  他和研二進爆處組的時候就是萬衆矚目的天才,特別是他,桀驁不馴,難以管教,剛進組時闖了不少禍。但沒人怪他們,畢竟天才的待遇總是不同的,所有出格的地方都能被才華抵消。

  但他們可以特別,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負責帶他們的巖田簡直倒了八輩子黴,三天兩頭被上頭叫過去罵得灰頭土臉,但他從來沒在意過,依舊很照顧他們。

  老警察唯一一次拜託他們什麼事,是在某次假期,忽然不好意思地找上門來拉着他和研二去商場,拜託他們給他做服裝參考,想要置辦一身合適的正裝。

  當時他們還以爲他要揹着妻子出軌,十分震驚,換着花樣套話都被他艱難地抵抗住了。他們正要堅持不懈地繼續,半路上研二忽然認出了一個在逃的通緝犯。

  年輕人滿腔正義和熱血,正是覺得世界大有可爲,沒什麼是自己做不到的時候。巖田立刻報了警,但警察還沒到,那個犯人就警覺地察覺到什麼想要逃跑,他和研二不等支援到場當即就衝了上去。

  他們小瞧了那名嫌犯,那是個從博多出來的職業殺手,隨身帶着利器,遠不是普通犯人能比的。

  好在附近就有警局,接到報案的刑警還是及時趕到了,他和研二一番驚險的搏鬥,幸運地毫髮無損,只有巖田爲了掩護他,再次成了那個唯一的倒黴蛋,手臂上被嫌犯砍了一刀。

  好在傷口不算深,後來他們將巖田送到醫院,他的兒子趕到,他們才知道八百年不修邊幅的老警察忽然注意起形象是因爲要和兒子女友那邊的父母見面,想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他們約好的時間是在兩天後,他現在受了傷,當然就泡湯了。

  松田實在有些過意不去,被研二拉着去和他道歉,老警察卻大度地擺了擺手,只苦逼兮兮地表示自己進醫院之後,藏着的煙都被老婆搜走了,他如果實在想道歉,就幫忙偷渡一盒煙進來。

  【“記住,要七星的。”

  “七星味道那麼淡,有什麼好的,那是女士香菸吧?”

  “你懂什麼,這是我們的民族品牌。誰說七星是女士香菸了,明明男女都可以抽,而且七這個數字多吉利啊!”】

  靈臺上的煙氣緩緩飄散,松田陣平飄遠的思緒從回憶中歸來,視線在巖田的兒子那張和父親極爲相似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比起連着下了幾天雨的東京,千葉縣這邊天氣晴朗。巖田家外頭是一條寬廣的公路,公路的另一側還能看到遠處蔚藍色的大海。

  海風穿過底下成排的房屋,又越過路邊的欄杆,吹上瀝青路面,松田陣平沿着側面的人行道往前走,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了來電鈴聲。他看都沒看地直接把電話接了起來,“怎麼?”

  “你現在在千葉?”

  黑髮公安懶洋洋問,“你在我身上裝定位器了?”

  那頭的人開始不講道理,“我要知道你的位置還用裝定位?你都不知道自覺向你的領導彙報的嗎?”

  他低低笑了笑,回頭看向一望無際的海面,額前碎髮被海風撥動着掠過眉宇,眼底的陰霾似乎也被吹散了些許,“找我有事?”

  “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巖田警官的忌日吧?”

  松田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關於七年前的事情,我忽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七年前發生了那麼多事,你說哪件?”

  源輝月沒理會他的打趣,慢條斯理地說,“七年前那起爆炸案,按理來說,煙火師就是那個背後設局的人,jw的牽線木偶,而那兩個安放炸彈的蠢貨又被煙火師所控制。所以那個爆炸案會在什麼時候發生,這個日期其實是可以提前知曉的。”

  “既然這是一個可以安排的事件,那麼同樣被jw所控制的巖田警官爲什麼不提前和萩原約好,告訴他那天自己有事跟他換班,這不比臨時摔斷手更具備可控性,嫌疑也更小?”

  松田陣平下意識聽進去了,停住了腳步。

  “我稍微瞭解了一下你們當年的事情,巖田警官這個人,性格似乎比較謹小慎微?”

  “你是想說他膽小怕事?”他低頭扯了扯嘴角,踢開一顆腳下的石子,“差不多吧,以前每次我和研二不小心犯了點違反紀律的事,他總是比我們還緊張。”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爲什麼在賭博的問題上,就忽然有了這麼大的膽子。

  源輝月:“賭博和其他問題不一樣。”

  松田回過神,差點以爲自己剛剛把心裏滾過去的話說出了口,“什麼?”

  “賭博這種事,無論賭贏賭輸代價都是他自己承受,這是他可以決定的,但其他事卻有可能連累到別人。”源輝月說,“巖田警官是個特別不希望給別人造成麻煩的人。”

  “jw精通心理學,極其擅長把握人心,不可能不瞭解他的性格。就算他手裏握着他欠債的把柄,他難道不怕巖田警官拼着自己的前途不要,向上級揭發這件事,那他廢了這麼大力氣的計劃就一場空了。”

  “……”

  “從另外一個角度而言,直接威脅巖田警官,讓他按照他的指示行動,這種做法也太簡單粗暴了,不符合一個善於玩弄人心的幕後黑手的美學。”

  松田陣平舔着後槽牙,一個培養連環殺人犯的變態,談什麼美學?

  這話要是其他人說的,他已經挽袖子準備修理人了,但說話的是他祖宗,松田警官只能雙標地當做沒聽到。

  他停在了路旁邊,一手扶着路邊的圍欄,看向遠方一望無際的大海,“所以?”

  “以下的話都是我個人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源輝月在電話那頭說,“jw當初的確是用債務威脅過巖田桑,只不過他當初給出的真正指令是,讓他在拆彈時動手腳確保炸彈爆炸。”

  “例如給出錯誤信息,讓其他人以爲炸彈已經被拆除了,等拆彈人員退場,警方以爲萬無一失地拿着錯誤情報去和嫌犯談判,對方盛怒之下一定會引爆炸彈。”

  “但巖田桑不敢這麼做,我說過了,他只敢闖自己承擔代價的禍,一旦涉及到其他人的時候,他就會想起自己到底還是個警察。”

  海風迎面吹來,空氣中有種鹹澀的氣息,松田陣平輕輕閉了一下眼睛。

  “但是對手手裏握着他的把柄,他同樣也不敢將這個消息向上稟報,兩邊爲難之下,他只能選擇一個他能夠想到的,自以爲兩全其美的笨辦法。他故意弄傷了自己的手,退出了這次任務,以爲只要這樣背後那個人就沒辦法動手腳了。”

  “但實際上,這正是jw想讓他做的。”

  他的一切行動都早在jw的意料之中,他自以爲能夠兩全的退出反而一把將萩原研二推上了那條被規劃好的通往深淵的列車。

  七年前的警察醫院,到處兵荒馬亂,所有人都在關注那起駭人聽聞的爆炸案。

  巖田吊着摔斷的手,拿着醫生開好的藥,心神不寧地守着一樓大廳的電視等消息的時候,忽然在電視屏幕上看到了那條淺井別墅爆炸的新聞。

  漫天的煙火,像一起盛大典禮的開場,隨着夕陽的餘光刺入了他的眼睛裏。

  那個炸彈引爆的,並不只是在場其他拆彈警察的剩餘人生,還有他的。

  “jw的確沒有直接殺掉他,但是他也沒打算讓他活着。所以在一切完結之後,他依舊幫巖田警官償還了賬務,甚至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你的債務還清了,多餘的兩千萬是獎金,你做得很好。】

  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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