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黑暗(二十七)
源輝月坐在醫院的辦公室裏,面對着她常年帶着一副沒有度數的金絲眼鏡於是跟總裁的醫生髮小這個人設更像了的竹馬。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深吸一口氣,終於頭疼地一手撐住額頭。
“距離上一次武裝直升機掃射東京塔事件還一個月不到吧上上次常磐雙子大樓爆炸好像也沒過去多久,輝月,你是什麼災難片的女主角嗎”
正在走神的源輝月被他這一聲長長的嘆氣喚回注意,她瞥了一眼他手裏有關自己身體情況的報告書,揚了揚下巴,像是詢問某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似的,“怎麼樣”
“沒什麼太大問題,除了有感染風寒的徵兆,給你開了點藥。”
於是源輝月露出了一點對他如此大驚小怪的莫名其妙,滿臉寫着“這不就行了嗎”
忍足侑士讀懂了,“”
作死沒真死就繼續往死裏作,這是正常人類該有的邏輯嗎作爲醫生他的血壓幾乎分分鐘要飆到兩百
源輝月“這也不是我想遇到這些事的吧”
“所以你能不能少摻和一點這些危險的事”
剛說到這裏,忍足微微一頓,又有些沉默。有些事也不是她想不摻和就能不摻和的,他對此也心知肚明。
他正沉默着試圖以一顆醫者之心體諒自己的倒黴發小,就聽到對面的人繼續若無其事問,“說起來,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我的失憶其實是某種藥物的副作用,所以我的記憶恢復時間能夠持續多久,你上次記錄了嗎”
“上次大概是二”
忍足侑士猛地反應過來,震驚地擡頭。
桌對面的黑髮美人一手支着額,淡定地回望過來。寬大的椅子莫名顯得她身體格外單薄,她昨天被送來時衣服全都溼透了,在醫院被護士小姐姐換上了病號服,此時纖細的手腕從寬大的袖口伸出來,薄薄皮膚下的經脈像淋上去的墨水,有種脆弱的病氣。
但這點病氣半點不影響此人的氣場,忍足侑士瞪着眼睛和她對視了三秒,終於艱難地找回了聲音,“你的記憶恢復了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我被零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
源輝月依舊輕描淡寫,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我也不是第一次恢復,你的反應怎麼跟以前我們逼你演白雪公主她後媽一樣”
忍足侑士“你之前也就恢復過一次還是在車禍剛醒來不久之後,我還以爲那次是個意外”
他瞪着眼睛看過去,讀出了她眼中明顯沒當一回事的百無聊賴。
確認了,這的確是他那個混蛋青梅沒錯了
忍足侑士和源輝月相識二十多年,忍足公子天賦卓絕記事得早,能夠一路順着記憶的線頭往回捋到自己的幼兒園時期。他在幼稚園就認識源輝月了,他見證過這人最肆意明亮的少年時代。
曾經有人評價過年少時期的源輝月耀眼得像永遠吸引人靠近的太陽,作爲在太陽身邊被炙烤了這麼多年的竹馬,忍足公子必須誠摯地對這個夢話評價一句呸
這是被濾鏡糊了多少層眼睛才能想得出來的詞
作爲被最頂級的世家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繼承人,源輝月的脾氣性格就不可能好。但之所以她在那麼多人的回憶中出現時都像身披聖光一樣,除了一張能夠糊住絕大多數眼睛的臉和源氏姓氏加成,還要歸功於這人大部分時候都裝得還像個人。
但如果她不想裝,那就非常不做人。跟以前的她比起來,失憶之後的大小姐簡直跟小白兔一樣純良。
逼他演白雪公主她後媽,自己去演王子然後讓嶽人演白雪公主跡部演白雪公主她爹只是其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絕對不是忍足公子記到現在的理由
忍足侑士的回憶拉到這裏,終於發出第一百零一次由衷地感慨,“我時常不明白降谷君好好一個人爲什麼要喜歡你,他是喜歡自虐嗎等等,你恢復記憶的事是不是還沒告訴他”
源輝月“沒有。”
“爲什麼”
“”她語氣平靜無波,纖長的眼睫卻不經意往下垂了垂,“按照上次的經驗,我很快就會再次失憶了,告訴他幹什麼”
“”
“而且我再次失憶之後,對中間發生的事情也是有記憶的。雖然會很模糊,像做夢一樣只記得大致情節。”源輝月冷靜地說,“我那麼聰明,就算不記得中間的對話也能從零和其他人的反應裏察覺出問題,當然不能說。”
忍足侑士“”
他不知道該不該稱讚一聲她對自己的瞭解實在深刻。
“所以你爲什麼不能讓失憶後的自己知道你和他的關係你連你自己都演”
“有什麼問題嗎”
忍足侑士“不,沒有任何問題。”
不愧是你
源輝月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演戲演出來的東西,就算再注意細節,有些人也能察覺出是假的。我必須真心實意地懷疑他,並且真的相信他是那個組織的一員,這樣才能誤導其他人的判斷有人在黑暗裏一直看着我。”
“”
看在他是她竹馬的份上,大小姐屈尊降貴地照顧了凡人的智商,她解是解釋了,忍足侑士也微妙地理解了,但沉默良久後,他長長嘆了口氣。
他的辦公室守備很嚴密,有些忍足家的機密也會在這裏提起討論,基本不存在被人竊聽的可能,所以他就直接有話攤開講了。
“你安排得的確很理智,但是輝月,人心不是隻有理智的。那降谷君呢當初你們可是差點結婚了,但現在在失憶後的你眼中他只是你的敵人,老實說這種情況如果換做是我,我都不敢想象要怎麼面對你有時候我都敬佩他心理強大。”
“”
他認真地擡頭,望見對面的人斂下纖長的眼睫,湛藍色的眼瞳彷彿落下了片茫茫白雪,有一瞬間的空茫。隨即她眼睛輕輕一眨,像是將某段涌上來的情緒轉瞬移走了,又漫不經心靠回了椅背上,低頭看着自己素白的指尖避重就輕地開口,“你以前不是老說我混蛋嗎”
忍足侑士冷靜地說,“我只是擔心等這件事過去了,你以後想起來自己心疼。”
“”
“對,我知道你就是這麼喜歡他。你以爲我剛剛說人心不是隻有理智是在說他我那是在說你。”
“”源輝月安靜兩秒,淡定地坑以後的自己,“那就讓她疼着吧。”
忍足侑士“”
不愧是你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說點什麼,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等等,你失憶後重新遇到降谷君這麼久,真的沒有看出他的身份你該不會是對自己做了什麼吧”
源輝月擡起一雙漂亮的眼睛無辜地看向他。
“你上次短暫地恢復記憶之後,自己給自己做了催眠暗示只要你是失憶狀態,永遠都不會意識到他其實是警察”
源輝月“我都說了,我那麼聰明,難道不該防一手”
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已經無話可說。
“不過,”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其實催眠也不是萬無一失的”
“什麼意思”
“”這一次源輝月沉默了好一會兒,良久才垂眸一笑,有些無奈似的,用輕飄飄的語氣跟他打了個啞謎,“你說,同一個人,能重複喜歡上兩次嗎”
“其他人我不知道,”忍足侑士犀利地說,“但如果你指的那個人是降谷君,我覺得你能。”
“”
“感謝八幡大神,這個世界上總算有一個人能克你。”
大小姐似乎終於惱羞成怒,不耐煩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你廢話這麼多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記憶恢復的時間能持續多久”
“你上次不是恢復過,不記得了”
“你能記得你一個夢做了多長時間”
“”忍足侑士已經沒脾氣了。
行吧,他對着自己默唸了三遍“醫者仁心”,終於以莫大毅力繼續包容了自家混蛋青梅,“二十四個小時左右,不太確定,你上一次是晚上睡了一覺醒來後就再次回到了失憶狀態。”
源輝月“所以我不是災難片女主角,是辛德瑞拉一過午夜魔法就失靈了”
“你謙虛了,辛德瑞拉最多也就召喚個仙女教母參加個舞會,哪兒能跟您搞出來的大場面相提並論。”
“哦,所以你承認自己是仙女教母了”
“我沒承認”
這段足以挑戰正常人血壓的對話終於結束後,忍足侑士就被屋子裏的大魔王趕了出去,她堂而皇之地表示自己己要打幾個見不得人的電話,然後理所當然地徵用了他的辦公室。
忍足公子心累的拉開門時,擡頭就看到他們剛剛談論的男主角正靠在門外的牆上等他。
由於源輝月的原因,他跟降谷零認識的時間不短,甚至私底下交情還不錯,索性周圍沒有其他人他也不演了,熟稔地擡手打了個招呼,“來拿藥單嗎”
金髮青年輕輕頷首,“我剛纔跟主治醫生聊了聊,他說輝月桑的身體檢查很正常,只是感染了一點風寒,之前她感冒的藥都是你開的。”
忍足侑士點頭,一邊垂着腦袋將藥單從手裏的文件夾往下取,就聽到他放輕了聲音繼續。
“除此之外,忍足桑,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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