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緋色的金魚(三十七)
他們是來拜訪中堂系醫生的,但是到的時候不太巧,中堂醫生正在忙。
爲了保障運營,udi除了跟警視廳這樣的政府機構合作也承接私人的委託。這天的委託人就是一對私人找上門的老夫妻,他們的孩子被發現在家中去世,警方判斷是自殺。但可能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高瀨文人的案子,他們對這個結果十分不信任,找上了udi。
因爲上工的是中堂醫生組,作爲三澄組助手的東海林醫生閒了下來,過來替他們所長招待客人。
“已經不是這幾天來的第一例了,前天也有私人委託的客人上門,還是從其他縣過來的。也是類似的情況,警方判斷是自殺之後家人不相信,特意跑到東京來拜託我們查明死因,我跟三澄醫生昨天晚上忙到十一點多才下班。”
東海林醫生邊倒茶邊絮絮叨叨,柯南收回看向待客室的視線神倉所長和三澄美琴就在裏頭會見那對來委託的夫婦。
“這樣的情況最近很多嗎”
“怎麼說呢,的確是比以前多了起來。”東海林放下茶壺回憶,“以前像這種私人的委託一個月最多一例,但是最近這才一週,已經有兩例找上門的了。”
茉莉花茶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開,源輝月禮貌地端過茶杯,“因爲高瀨文人的影響”
“差不多吧,至少這兩位死者的家人好像都是知道這個案子的。老實說好像也很正常,以前是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誰也不希望自己的親人糊里糊塗地死掉吧。”
東海林醫生低聲嘟噥着,剛在沙發上坐下來,前臺的接待人員忽然領進來一個人。她擡頭掃過去一眼,大概是認出了來人,連忙把才喝了一口的茶放下,和源輝月匆匆告了罪,暫時離開朝對方走去。
那人大概也是有事務在身的客人之一,東海林醫生直接在門口跟他攀談起來。
從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柯南感慨,“udi的各位看起來的確很忙呢。”
可不是,東海林都有黑眼圈了。
源輝月隨意應了聲,視線漫無目的掃過門口,忽然頓了頓,感覺那個男人有點眼熟。
源大小姐的記憶力其實挺好,但向來懶得關注無關緊要的東西,十分吝嗇自己大腦內存似的,大部分路人都是掃過就忘。但這會兒望着那個男人略微回憶了幾秒之後,她居然難得地在某個記憶的角落將人翻了出來。
她想起來是在哪兒見過他了,就在一週前,警視廳。她從村志管理官的辦公室出來,路過搜查一課,那個男人當時就在搜查一課的辦公室裏,是去認領遺物的死者家屬之一。他在那副千姿百態的衆生相里佔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拿着一張女孩子的照片面露怔然。
東海林醫生沒有在門口和那位男人聊太久,很快就將他介紹給一名從隔壁趕來的工作人員,然後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時男人的神情給她留下了一點微薄的印象,源輝月垂眸喝了一口茶後難得多問了一句,“那是之前高瀨案的受害者親屬”
“對。”東海林醫生方纔大概廢了很多口舌,坐下後連灌了自己幾口水,這才緩了過來地解釋,“高瀨那個案子,雖然警方在他家裏發現了受害者遺物,找上門來認領的也很多,但也不是每一個都能搞清楚身份。像糀谷桑這種,留下來的東西是包和鞋,包裏還有她的畫稿的還好,其他更多的是手錶、項鍊還有戒指之類的東西。只要不是私人訂製,這種首飾類的物品就很容易撞款,武藏野警署那邊沒辦法,只能讓我們把那些沒辦法確認的證物檢查了一遍,看能不能在上面提取出受害人的dna,然後跟找上門的親屬做對比,剛剛那位青木桑就是類似的情況。”
柯南關心問了一句,“他是某一位受害者的兄長dna對比有結果了嗎”
“今天結果就出來了,他認領的遺物是一枚戒指,上面找到了死者的血跡,他就是專門來確認這個的,不過他不是死者的兄長,是她的未婚夫。”
說到這裏,東海林醫生似乎也有些低落,“死者是五年前失蹤的,老家在九州那邊,據說跟家裏人關係並不好,當初是獨自來的東京。所以這一次她的真正家人也沒有過來,是這位青木桑一直在忙前忙後。”
源輝月淡淡問,“他還在等她”
東海林安靜了一會兒,“沒有。”
兩人朝她看去,就見女法醫露出了複雜的神情,一手支着額頭揉了揉太陽穴,“一方杳無音信地失蹤了五年多,另一方還能留在原地等果然是電視劇中才會出現的劇情吧。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就算當初快結婚了,五年的時間會發生的事情也太多了,青木桑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喃喃,“這纔是現實吧,也不能怪他。他現在還能爲五年前失蹤的女友奔波,今天還專門請假過來關心情況,也算可以了。”
柯南不知道爲什麼下意識看了一眼他姐,被看的人沒注意,喝着茶隨意點了點頭,“人之常情。”
柯南默了默,換了個話題,“受害者的身份已經能夠全部確認了嗎,上次見到的那位中野桑呢,她的女兒在受害人當中嗎”
“啊,你是說中野老師”
源輝月和柯南前幾次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位來udi拜訪,堅持認爲自己失蹤多年的女兒是死在了某位連環殺人犯手下的女士。這些年來一有年輕女性被害的新聞出現,她就會主動找來udi拜訪探聽消息,東海林醫生大概也對她非常熟悉,柯南一提,她立即就想了起來。
然後她出人意料地回答,“沒有,受害者的遺物裏沒有中野老師的女兒的東西。”
喝着茶的源輝月一頓,多少有點意外地,“沒有”
“是啊,之前高瀨文人的案件爆出來的時候,我們本來還爲中野老師鬆了口氣。啊,雖然這樣說好像不太好,不過,像她那樣這麼多年來一直苦苦追尋一個答案,幾乎把全副精力都撲在了上面,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老實說,其實是一種折磨吧。”東海林醫生絮絮叨叨,“所以高瀨文人的案件爆發之後,我們原本以爲無論如何她的追尋總算能得到一個結果了,但沒想到居然不是”
茉莉花茶的淺淡香氣漂浮在空氣裏,源輝月忽然想起高瀨的屍體在家中被找到那天,她從現場出去時恰好遇到了那位中野桑,她在警戒線外跟警察糾纏,似乎是想要進去。
所以她是沒有在警方公佈的證物中找到女兒的東西但依舊不死心,想要自己進去看看
東海林醫生繼續嘆氣,“不過到目前爲止,被救出來的大崎桑還有高瀨文人本人,其他二十四名受害者的身份也沒有完全確認,部分死者的遺體也還沒有找到,所以中野桑大概還沒放棄吧”
說到這裏,她忽然沉默了。辦公室外腳步聲來來去去,來領遺物的男人對着工作人員深深鞠躬,拿着手裏那張紙怔楞兩秒,這才遲緩地轉身,邁步離開。
他的背影很快隱沒在了匆匆走過的工作人員中,消失在走廊裏。源輝月正望着那個方向,忽然聽到東海林醫生低低開口,“有時候覺得,命運真是不公平啊”
她回過頭,女法醫雙手交握着茶杯,長睫低垂。
“三郎那麼拼命救出來的人,結果卻是個罪該萬死的連環殺人犯。當初火場裏其他那麼多無辜的人,還有已經改過自新的三郎卻死在了那場事故里”
“三郎”
“就是增子區那棟雜居大樓的失火事件,就在找到遺體的空房子隔壁。那次失火事件中死者的遺體也是udi負責解剖,三郎是其中一名死者。他回家的時候大樓內部就已經起火了,他原本是有機會生還的,但是爲了救裏面昏迷的其他人反覆進入火場,結果因爲救護車到得太遲,最後跟大家一起遇難了,高瀨文人就是那起火災事件中的唯一倖存者。”
東海林醫生的聲音帶上了一點恍惚的鼻音,“他其實中間也有很多次機會能夠逃脫,但是爲了把大家都救出來纔會遇難。遺體是我和三澄一起解剖的,胸前和背後都被揹人的繩索勒出了很深的傷憑什麼啊,他這麼努力的結果卻是最終只救出來了一個高瀨文人,他要是在地下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清淡的霧氣順着她手中的茶杯裊裊上升,模糊了她的眉目,女法醫的神情有一點迷茫甚至拌着幾分委屈。
辦公室裏一時間寂靜無聲,源輝月斂眸半晌,忽然開口,“換一個角度想,如果高瀨文人死在那場火災裏,那麼他做的事情可能永遠都不會被發現了。”
東海林醫生微怔,茫然地擡頭看來。
“那麼之前死在他手裏的那二十四名受害人,其中的大部分家人都會以爲他們的親人真的是自殺。”
幾天前在警視廳遇到的那位母親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微微一頓,聲音輕而縹緲,“他們的餘生可能永遠都會被困在這個無解的問題裏,爲不屬於他們的罪孽痛苦終生。所以非要說的話,我倒是覺得高瀨文人能夠從那場火宅裏活下來是命運網開了一面。”
“那位三郎從火場中搶救出來的不是一個連環殺人兇手,他救出來的是二十四個家庭等待的真相,還有更多人之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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