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掘墓人(一)
自殺的人是自己主動放棄了自己的人生,他們的死亡對周圍的人來說不僅僅只是親人離世那麼簡單,他們從這場悲劇中更加深刻地感受到的,是死亡的親人用自殺這一行爲發出的對他們的控訴即便那可能並不是死者的本意。
每一個身邊有親友自殺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中,他們會不停反覆地質問自己,爲什麼他們沒有察覺到親人的死志,爲什麼對方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自己卻沒能發現,在親人自殺的前一刻爲什麼他們沒有做些什麼來阻止悲劇的發生
現代心理學對人類自殺心理的研究愈發深入,並且逐漸被許多文藝和影視作品引用其中之後。人們身處這個信息爆炸的社會,會從各種渠道漸漸知道了自殺的人在真正決定結束生命的前一刻也會有心靈上的掙扎,他們會忽然通過某種方式向親人表達自己的愛,那是他對人世的告別也是最後一次朝着周圍人伸出手的自救,而當這最後一次求救沒有得到迴應之後,他會果斷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瞭解了這些反而會讓被留下的親屬們更加痛苦,特別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確收到了那次臨終信號的人,他們將終生在自己的心靈中空出位置,永遠存放一個得不到回答的拷問。
大部分有親友自殺的人,會將親人的死亡的一部分責任揹負到自己身上,並且很難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而高瀨文人的案件中,被害的二十多名女性,其中大部分都被判定成了自殺,這些人的家人從得知她們的死訊開始就被迫背上了原本不屬於他們的無形枷鎖,直到高瀨文人案件的真相被曝光出來。
或許現實比開始的假象還要殘酷,但到底給了人一絲從這種痛苦中走出來的希望。
空氣一時陷入安靜,東海林醫生的神情怔怔的,還帶着一絲恍惚。
源輝月平靜地垂眸喝茶。
“所以說不用覺得惋惜,你說的那位三郎如果在天有靈知道了,也不會傷心只會感到高興。高瀨文人雖然是個不值一提的垃圾,但是他能從那場火災中活下來,代表着其他人終於擁有了獲得解脫的機會。”
“”東海林醫生怔怔轉向她,眼睛好像微微地睜大了一下。
源輝月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眸,“怎麼了”
“源小姐”
東海林醫生的表情十分朦朧,像是許多複雜的情緒忽然堵塞到一起,她在其中徘徊半晌也找不到出口,忽然冷不丁憋出一句,“您,您剛剛罵人了”
源輝月:“”
柯南:“”
“罵得好”
東海林醫生斬釘截鐵地點頭,往她的方向蹭過去,眼睛亮晶晶的,“仙女就算罵人也還是仙女啊,你剛剛說話的時候簡直像是在發光一樣。”
她左眼寫着“我爲什麼就不是男人”的惋惜,右眼寫着“女孩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振奮,連日加班的疲憊好像都一掃而空,精神奕奕地看過來。
“”柯南默默放下小零食,往他姐面前擋了擋。
源輝月在她的目光下陷入沉默。
話題是怎麼跑偏到這裏的
就算東海林醫生本身是個大美人也嗯
就在她忽然開始若有所思的時候,一個udi的工作人員拿着一張報告紙及時趕到。
似乎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古怪,這位正直而純粹滿腦子都是數據的研究人開口就把東海林醫生叫了過去。大概是某項檢測遇到了什麼問題,東海林跟他討論數分鐘後,不得不回頭遺憾表示自己要去忙工作了。
源輝月微笑點頭表示沒有關係,目送着女法醫像是重新充滿了電一樣,幹勁十足地離開了。
然後她這才轉過身,看到弟弟拿着一枚薯片安靜地看過來。
她一笑,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隨口調侃,“怎麼,你也覺得姐姐今天格外好看”
小偵探眨了眨眼睛,叼起那片薯片“咔嚓”兩聲乾脆利落地喫完,然後傾身從桌上的抽紙盒裏揪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這才從沙發上跳下來,拉起她的裙襬,乾脆地說,“走吧。”
“嗯”源輝月明知故問,“去哪兒”
“中堂醫生看起來沒那麼快忙完,我們在這裏等着也是白費時間,不如先去其他地方。”看向她的眼睛,小偵探肯定地說,“剛纔聽到東海林醫生的話之後,你應該也想到了吧,那位中野老師身上奇怪的地方。”
源輝月垂眸看了他幾秒,慢悠悠笑了。
這天是個休息日,時間還早,路上沒多少行人。源輝月帶着柯南離開了udi,她是開車過來的,汽車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兩人上了車,啓動發動機,副駕駛上的柯南拿出手機查看地圖,“今天是休息日,那位中野老師應該在家裏。”
源輝月踩下離合,一邊看着後視鏡把車倒出來,一邊懶洋洋說,“柯南君,你其實是把我哄出來當司機的吧”
小偵探從屏幕上收回目光,回過頭。
汽車緩緩開出地下停車場,正午的陽光透過前風窗掃了進來。源輝月那張清麗的臉在陽光下一點一點被照亮,她纖長的眼睫像是被太陽光渡了一層金粉,底下的湛藍色眼瞳呈現出一種琉璃般的淺淡色澤,顯得漫不經心而淡漠。
柯南眨眨眼睛,答非所問,“中野桑那裏可能有其他被害者身份的線索。”
“嗯”
那位中野女士,他們第一次遇到她是在udi,對方是覓着連環殺人案的消息過來的,但是當時警視廳還沒有開發佈會公佈相關新聞。神倉所長解釋說中野女士有一位當記者的朋友,她是從對方那裏得到的消息。當時他們沒注意,但現在看來,那位所謂的記者朋友,很有可能就是穴戶理一。
部分隱藏在背後的連環殺人犯的確有跟被害者家屬聯繫的習慣,這跟兇手在犯案後又返回現場的心理類似,他們在藉助這些場景和聯繫回味自己犯案的過程,他人的痛苦對他們而言是一種享受。
在高瀨文人的案件爆發,許多死者親屬看了發佈會找上門之後,警方發現穴戶理一的確跟其中的大多數都保持着聯繫。如果中野女士也是高瀨文人案的受害者家屬,這一點也不奇怪,但問題是她不是,那麼穴戶是出於什麼理由故意接近她跟她做朋友的
“穴戶理一自認爲自己是個天才,”柯南肯定地說,“而天才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們需要觀衆。他們不能忍受自己做的事情永遠被埋藏在黑暗裏沒有一個人知道,特別是像穴戶理一這樣的新聞人,即便知道會對自己不利,他也一定會留下一個缺口讓人探究。中野桑既屬於被害者家屬這個羣體,又不是高瀨案的受害人,所以她可能就是他留下的缺口。”
源輝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似的點頭,“這些事也可以交給警視廳去查吧,本來就是他們的工作。”
的確是。
柯南看着她一邊這樣說,一邊隨意掃了一眼他手機上的地圖,然後開車駛上了地圖上指引的線路。
原本的確是。
但是如果不是穴戶理一死了,其他被害人的消息都可以從他口裏問出來。
雖然那是一個誰都無法預料的意外,但是你不會這麼認爲,所以你一定會親自去把這部分信息調查出來彌補上這個疏漏。
某個說好不靠譜且不喜歡負責任的大人的確是比誰都會騙人。
打開手機上的語音導航,柯南故意拖長了聲音,“誒可是我想去看看嘛,反正也沒什麼事。”
“嗯”源輝月開車之餘回頭看了一眼,有些失笑,“你這是在撒嬌真難得。”
語音導航發出前方路口上高架的示意,柯南在機械的系統聲音中默默抗議,“看出來了就不要戳穿啊”
中野女士在udi留下的家庭住址在足立區,在東京都的範圍內已經算郊區了,唯一的好處是物價低,租房便宜。中野女士早年和丈夫離婚,之後沒多久那位前夫車禍去世,給妻子的撫養費也理所當然中斷了,她一個人帶着女兒生活並將其撫養長大完全是靠自己的工資,所以居住地在這種偏僻的位置倒也正常。
那是一棟看起來年代非常久遠的雜居大樓,老式的樓梯暴露在最外側,整棟樓房灰撲撲的,像是與時代脫了節,晦暗而沉默。
大樓周圍連停車場都不好找,密集的平房幾乎擠佔了所有位置,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違章搭建的。雜亂的電線將天空分割得亂而零碎,發現最近的停車場都在幾公里之外後,源輝月乾脆直接將車停在了大樓樓下。
“不會有交警貼條嗎”柯南邊跳下車邊默默問。
“你看這周圍的環境像是會有交警經常過來的樣子嗎”
“也對。”
小偵探回頭逡巡一圈,周圍都是橫生的雜草和犬牙交錯的巷子,巷子裏還有幾個影影綽綽的矮小影子,泥猴子似的探頭探腦往外看。
所有環境幾乎在明晃晃向他暗示着,將車停在這裏最大的擔憂可能不是交警會不會來貼條,而是車主一旦離開汽車會不會被手欠且不知道輕重的小崽子們給劃了。
他姐今天開出來這輛車還是個限量款,如果真劃了,在國內都找不到能重新噴漆的地方,以這地的生活消費水平大概能賠得人傾家蕩產。
揣着這點莫名其妙的擔憂,柯南的視線終於落向前方的雜居大樓,然後忽地一愣。
大樓門口,有個人正在跟一位裹着紫色毛線衣的中年女性說話。那修長筆挺的身姿像株從地裏冒出來的白楊,怎麼看怎麼跟這破地方不搭調。
而且對方從側影過於熟悉了,柯南一眼就認了出來。
“松田哥哥你叫過來的”
“警察上門詢問都是兩人搭檔,”源輝月闔上車門,“中野直子爲了女兒經常跟警方打交道,肯定知道這一點。她的心理比平常人警惕得多,我總不能跟她說我的搭檔是你。”
柯南:“”
那確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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