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姚廣孝鳴着微微笑意,等那些聲音消了些後,卻對大家說:#非也非也,這不是什麼仙佛,也不是什麼神蹟,乃是物理與實驗。
大家:“?”
“臣近日一直在做那水箱實驗,思考那流體力學。每每看着水流從孔洞而出,便想起那句古話,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從前未曾在意,如今卻忍不住反覆ud問自己,水爲何會往低處流呢?”
“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衆人迷糊。
#是嗎?臣這幾天一直在想,爲什麼定義物理學的會是力學體系。臣如今已經明白所謂物理學與人類的認知有所關係,那解作事物的道理最合適不過,事物的道理用力學定義,連水流都有力學參與的道理,這裏面肯定有什麼力在發揮作用。
臣先前把玩佛珠,突然恍然大悟,我等活在一個大球上卻沒掉下去,定是有什麼東西吸住我們。而這似乎也可以解釋水往低處流。是有什麼東西也吸引住了水,那東西便是物理的基礎————#力#。萬事萬物都被無形的力束縛着。怪不得有個名詞叫引力波,那引力二字好像就是在描述這種無形的本質之力。”
“???”
“最有趣的是,臣今日的衣袖不小心撫過這剛滿的倒置的茶杯,茶杯的水便不往下落了。臣好奇的拿別的東西做那實驗,擺弄出了這戲法。這紙張單獨放在空中,本應當也要往下落纔是,爲什麼在瓶口就能托住水呢?是有什麼東西與那天然的本質之力對抗嗎?臣想起殿下描述的有個很有趣的名詞叫氧氣,這空氣裏既然有看不見的細菌,會不會還有什麼氧氣一類的看不見的事物呢,正是這些事物托住了紙張與水呢?但臣暫時還沒想明白。
不知不覺裏,燕王一家人的腦袋,已經集體微微偏斜。
便這樣,歪着腦袋,看着姚廣孝。
嗯!
很有道理!
大師在說什麼?
大師好像在試圖向我們說明白這些呢!
大師說得這麼認真,這麼多,大家都聽懂了吧!
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蛤?
然而姚廣孝從朱棣那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中,明白了,朱棣也沒有聽明白。
他哈哈一笑:#臣也有許多不明白之處啊,若要以臣這微末之智,從無到有,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的。幸好,幸好。漢字是表意文字,臣還能從這文字組合中,窺得那一二真解,先賢智慧,福澤萬世吶!”
他說高興了,也不理朱棣一家人,自顧自甩了袖袍,仰天大笑出門去。
“王爺,球體……”姚廣孝走後,徐王妃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便迫不及待開口發問,但話纔剛剛出口,看着周圍的孩子們,她又按下了,按捺着打發孩子們,讓他們都回到各自的房間裏,纔在臥室中,抓住朱棣的手:
“如何說,我們是活在一個球上?”
“王妃,聽我慢慢說來……”朱棣道。
而後,他便握住徐王妃的手,將太子死後,光幕說的那些所有,沒有隱瞞,均挑揀着重要的,一一告訴了徐王妃。
說到未來那港口的時候,徐王妃驚歎不已,神色嚮往。
說到靖難的時候,徐王妃面色微白,神態凜然。
說到與自己物力同心、守下北平的守城婦女,自己卻最終沒能回去親自見見她們時,徐王妃悵惘不已:
#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多麼豪情的一句話,說出了多少女兒家藏在心底的志氣!”
再等到朱棣說到徐王妃早早走了之後,剛毅的永樂大帝無法忍耐,俯在徐王妃的膝蓋上,哽咽垂淚道:
“王妃,好狠的心!怎能就這樣拋下孩子,拋下本王,早早的自己去了?”
徐王妃雖窺見未來,此時還能鎮定自持,冷靜安慰朱棣道:
“王爺,若是命數如此,便如此吧!我這一生,父母慈和,兄弟有愛,又得王爺這般的英偉夫君,如何還能貪想更多?只是遺憾,我不能陪王爺走到最後。”
“若真有那日,也只希望,王爺勿要過多傷懷,依然寬宏待人,任用賢士,對各地百姓,也請王爺多多惦念,與民休息……”
“不!”朱棣竟哭泣不止,“王妃爲何竟說這些?那時王妃莫非也只說了這些?我只想與王妃天長地久!”
徐王妃此時終於也忍不住,同樣垂淚道:
#天
命若此,爲之奈何?唯有請王爺割恩自愛,勿以我爲念,勿要傷心哀毀。
話到了這裏,朱棣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絕不服輸的意氣:
#王妃,如今距那天命時間,還有許久。這也絕非那既定的天命!延年益壽是有科學辦法的,從今日開始,聽老戴太醫的話,好好調養,我定會讓你陪着我,一起走完這無論風光還是艱苦的一生!”
深夜剖白之語,叫夫妻之心,越發緊貼不已。
等到兩人都從激盪的情緒中平復下來,話題,也就轉移到了孩子們身上。
朱棣嘆口氣:#老大的身體,也是不能不管了。我剛走沒有一年,老大也走了,這便全怪他過於癡肥!我以前就極不喜這樣。從明日起,便要督促他好生鍛鍊。”
既已知道了未來的情況,徐王妃自然不會阻止朱棣想要鍛鍊孩子一事。
但是徐王妃說:“高熾自小便有些怕你。”
朱棣更是不喜:“這孩子,膽子豈能如此之小?”
徐王妃說:“那是你們相處得不多的緣故。在高熾心中,你自是極爲威嚴,叫他不敢靠近的……”
徐王妃略一思量,有了一舉兩得的主意,微微一笑道:
“我倒有個好主意。”
“王妃若說是好主意,便是真的好了。”
“高熾是必須鍛鍊的,但這鍛鍊,不由其他人來,由你來。”
#我?
“而且話也不能說得太直白了,如此這般說……”
徐王妃壓低了聲音,與朱棣面授機宜。
“如此,”徐王妃,“王爺若是以身作則,高熾心中就算再不情願,肯定也得認真鍛鍊。而王爺,也能在這鍛鍊的時間裏,多與高熾相處相處,豈不是一舉兩得?”
朱棣沉思片刻:#這法子……倒是不錯。這樣吧,明日我帶高熾去跑跑城牆。定要把這孩子的身體,扶起來!”
夫妻絮絮着,重要的話說完了,聊的事情便隨性了。
他們彷彿有一輩子也說不完的話。
牀鋪之上,徐王妃坐在,朱棣枕在王妃的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抱怨道:
“父皇的奏摺也太多了,天天批到半
夜三更,然後老頭子就精神抖擻地醒了,還要笑我身體不行……哼,他是睡飽了,不看看我,工作了一晚上……
說着,說着,朱棣的聲音低下去。
他似乎有些困了,含混道:
“我已經向他告假了,這幾天,不去那裏。陪着你和孩子們……”
說完這句,他的聲音徹底消失。
他睡着了。
徐王妃安安靜靜,溫柔地一下下摸着朱棣的頭髮,爲他蓋上被子。
這日好好休息了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在朱高熾完全沒有防備的當口,便被騎着馬的朱棣,提溜到了南京城牆腳下。
天色未明。
一片朦朧的深藍色中,朱高熾驚魂未定:“父、父親,我們這是?”
“鍛鍊。”“鍛鍊?”“不錯。”
“不錯?”
因爲太過震驚,朱高熾開始了鸚鵡學舌。
朱棣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了眼兒子:“你……”
他本想說,看看你自己,你的身體如此癡肥,還敢不鍛鍊嗎?
你若再不鍛鍊,未來是年壽不永的!
但他想到了昨夜,自己和徐王妃的對話,便沉了沉氣,淡淡道:“嗯!我這幾日,頗感身體不適……”
“父親身體哪兒不爽?”朱高熾連忙道,“應當早日招太醫來問診纔是!”
算你這小子,還有點孝心。
朱棣斜了兒子一眼,語氣越發平緩起來,按着徐王妃的意思,說道:#你不用擔心,就是我這幾日裏,沒來得及舒展筋骨,所以有些不爽利而已。今日把你叫出來,就是讓你陪着你爹,一起鍛鍊的。”
果不其然,說到了這裏。
朱高熾再不敢說任何其他之語,而是頻頻點頭:#應當的,應當的。
朱棣方纔綻出一縷笑意:#那我們開始吧,先繞着城牆,跑個幾步。
於是,朱高熾便開始在這天也還沒有亮的時辰裏,繞着城牆,開始跑步。
跑着跑着,朱高熾迷糊的大腦,隨着熱汗蒸騰,重新清醒。
他看着前面,騎着大馬,溜
溜達達的朱棣,開始欲言又止:
爹啊……說是我陪你鍛鍊。
那爲什麼,你騎在馬上,而兒子我,正用雙腳在跑路?
因是第一天,朱棣也沒有太逼迫兒子,見朱高熾差不多到汗出如雨的地步後,便叫停了今日的鍛鍊,再把朱高熾帶回皇宮去。
回了皇宮,正是用早膳的時間。
一家人也不分什麼男女,就坐在一桌喫飯。
朱高煦看着現在還在瘋狂出汗、已經對明天的鍛鍊產生畏難情緒的哥哥,卻是十分羨慕的,對朱棣說:“爹,明天也帶上我和三弟,我們也和你一起去鍛鍊。”
“嗯,嗯?”朱高燧沒什麼想法,反正埋頭喫飯,二哥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嗯……”朱棣不置可否,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是閒聊般說,“高煦啊,這麼喜歡鍛鍊?”
“當然。”“想要寶劍和大馬?”
“想!”
“也喜歡唐太宗?”
“當然!!”
“那麼,怎麼看他天策上將這個稱呼啊?”
“好帥!!!”
朱高煦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一步一步被朱棣裝進了甕中。
也並沒有發現,在自己說完了如上那些話後,朱棣額上的青筋,彈跳一下。
而後,他忍耐着,衝着二兒子露出和善的微笑。
接着,變戲法一般從袖子裏抽出一本書,冷酷地抽走了兒子腰側的木劍,把這數學書,插進去。
“以後你啊,有的沒的別想太多,多多看看這些科學知識吧。學好了知識,就可以去雲南了。”
#啊?#朱高煦突然變得謹慎了,#可是爹,我們的封地不是在北平嗎?
“嗯,確實是。”朱棣淡淡道,“但你不是想當天策將軍嗎?那唐太宗打下的地方,是輪不到你的,你爹就把它們收了!至於你,去那些唐太宗還沒有收到手的地方吧——雲南,是你歷練之地。”
“可是,”朱高煦此時突然精明瞭,“我們的家在北平,歷練的話,也可以先從蒙古歷練吧?”
“蒙古你爹就能處理掉。”
“爹,你只是想把我放逐
到雲南去吧。”
“這說的,你五叔不就去過雲南嗎?”
“那他確實是被放逐過去了啊!”朱高煦震動道,“爹,兒子哪裏惡了你啊?惡到你甚至要和皇爺爺說我壞話,把我送到雲南去?
旁邊的朱高熾,聽得都呆了。
因過於疲憊,而顫抖的夾菜的手,也頓住了。
他突然感覺,今天的飯,應該少喫點,明天,應該多跑點。
他覺得,好像一貫以來,都是弟弟更受喜愛一點。
若是連弟弟,都要被送到雲南,那他,會被送到哪裏?鳳陽嗎?
朱高燧此時,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了,脫口而出:”雲南我不要去,二哥你自己去好了。”
朱高煦:“……”
搖搖欲墜!
朱棣看看朱高煦這小子,安慰道:“天將降大任於私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我對你,是有很多期望的,與其當天策上將二代,不如當朱高煦一代,豈不是更威武?再說,雲南那地方,是個好地方,你五叔去了一趟,大徹大悟,成爲了植物學家,是要流芳青史的,你平日裏,也可以和五叔多學習學習!”
朱高煦很激動:“學什麼?學怎麼在瘴癘之地活下來嗎?”
他心裏門清地很:“我不要當朱高煦一代,我就要當天策上將二代!朱高煦哪比得上天策上將!”
“好啊!”朱棣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亦是大喝一聲:“你覺得,你是李世民,你爹我是李淵是吧?你就覺得,我要把你送到雲南,你心底,就暗暗想要把你爹囚禁了是吧!”
他左顧右盼,開始找雞毛撣子。
準備讓這小孩知道,什麼叫做飯可以亂喫,話不可以亂說。
朱高煦瞳孔地震。
#什麼?怎麼回事?怎麼到了這個程度?#朱高煦脫口而出,#難道爹你不喜歡李世民嗎?按這個說法,你莫非要把皇爺爺給囚禁?”
此時,徐王妃把筷子一放,冷眼瞅了這小子一眼,淡淡說:“打吧。”
朱棣奉王妃之命,立刻開始打孩子!
一片混亂之中,朱棣拿出來的數學書,掉到了地板上,又在混亂裏,被踢到了朱玉英腳下,
朱玉英忙將書揀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原本只是想要放下的。但她旁邊的朱月貴湊了過來:“大姐,看看?看看什麼書,這麼重要。”
朱玉英想想,翻開來了。
於是,裏頭那字與符號,均引入眼簾,和日常的經義書籍大不相同,只見上面開頭的一題,就是要算一隻籠子裏,有幾隻雞,幾隻兔。
“嗯…”
兩個小姑娘忍不住,開始掰着指頭算一算。
感覺好像是可以算出來的呢……
這時候,朱棣算是把朱高煦打明白了。
朱棣問:“還喜歡天策上將嗎?”
朱高煦垂淚:“不喜歡了。兒子這輩子都不會再說唐太宗一點好話了。”
他心道,纔怪,從今天開始,我要天天說唐太宗的好話,氣死爹你。
朱棣威嚴又滿意的點頭:“好!記住了,好好讀書!”
他說罷,眼尖的見到兒子腰上的數學書不見了,正要尋找,書本遞到了面前,是大女兒朱玉英遞來的。
#爹,書在這裏。
朱棣本想接過,卻見朱月貴的雙眼粘在書本上,於是收了手,笑道:
“不急,這本書,你們拿去吧,是本好書,要好好看看。爹這裏還有。”
說罷,他又從袖子中拿出第二本書。
這本書,也不是給兒子的,而是給了三女兒和四女兒。
“你們兩個也看一本,裏頭有什麼不懂的,互相討論討論。”
還有第三本。
這三本書,本來是三個兒子一人一本,現在……他晚一眼手還在顫抖的老大,心有反骨的老二就知道在那邊喫東西的老三。
算了!
中華兒女多奇志,女兒心中有志向!
我的選擇,可是很多的!
他把那第三本書,重重交給了正在喝奶的六歲小女兒,同樣和藹說:
“雖然你還小,也記得多看看,沒事薰陶薰陶。”
小女兒:“……隔。”被嚇得忍不住打了個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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