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新篇章十
她呆坐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
久保田穗都不記得琴酒那幅性轉肖像還被轉載到過時尚雜誌,但聽那句“你知道你在畫的是誰”,也明白宮野志保必然在哪裏看到過那幅畫,對她這般反應不算太過意外——人在精神壓力大的時候情緒比較極端也屬正常。
宮野志保笑了一會兒,擡手擦掉腮邊的淚水,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輕快了不少:“是誰把我送來這裏的?我當時隨身帶着的東西在哪?”
“我在街邊發現了淋雨昏迷的你,而你隨身的物品……”小黑熊肯定是不會再出現了,久保田穗只好編故事,“當時在你身邊的東西被雨水沖掉了,找回來的那些都在你牀頭。”
宮野志保自然不會輕信這句話,尤其是在她對小黑熊的實際用途有所猜測的時候,不過作爲突兀出現的可疑人員,她自知應該首先付出一些真誠。
“你認識工藤新一嗎?”她問久保田穗。
“認識。”久保田穗笑道,“看到你那個胸牌的時候我就在想,或許你跟他的現狀有點關係。”
對方在暗示自己對於工藤新一所處的奇妙現狀以及她身份的瞭解,宮野志保垂下了眼睛,手指微微收緊:“他確實變成了一個小孩子?”
在見識了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拐彎抹角之後,宮野志保這種坦誠就顯得尤爲珍貴,久保田穗差點給她鼓個掌。
“……能跟你這樣直接說清楚實在是太好了。”久保田穗真心實意道,“我剛剛還在擔心,如果你並未面臨跟小學弟相同的狀況,那麼這種話說出來會顯得我很奇怪。”
“你認爲我跟他的現狀有關……”宮野志保慢慢說道,“確實,或許更準確的說法是,我對他的現狀負有一定責任。”
談話的後半程,久保田穗要求阿笠博士也參與:“他也知道工藤學弟的現狀,哦對了,工藤學弟現在用的名字是‘江戶川柯南’,如果你想要跟他接觸,留在阿笠博士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開了個小小的會議,久保田穗起身告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宮野志保跟她到門口:“多謝你把我送來這個地方。”
久保田穗凝視她片刻,低聲笑道:“沒什麼,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宮野志保瞪大了眼睛。
“您幹嘛要跟她這麼說?”抱抱熊不解道,“受誰之託?”
“你。”久保田穗一邊打開車門一邊說道,“羅訥河谷纔是那個想要調查黑衣組織的人,我是他手下的行動人員,你不記得了?”
抱抱熊確實差點忘了自己有這個代號:“對哦,還有這個角色。”
“宮野志保確實很擅長保守祕密,但是這種事誰說得準,我畢竟是個被這世界看不順眼的外來人,運氣不過如此……”久保田穗坐上駕駛座,給抱抱熊甩了甩水,把它放在副駕駛的雜物堆上,“最好讓她跟其他人看法相似,以免將來露出破綻。”
慘遭甩乾的抱抱熊感到眩暈,於是選擇暫時跳過這個複雜的話題:“您這是要去哪兒?”
“還車。”久保田穗發動汽車,“這車不是我的——你沒發現嗎?一路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哪了?宮野志保?”
抱抱熊嘀咕:“畢竟她縮小之後真的很萌……這也是租來的車嗎?頻繁租車行動會不會不安全?”
“安全問題不用擔心。”久保田穗輕描淡寫,“這輛車沒有通過租車行。”
抱抱熊反應了一會兒:“……這是您偷來的車?!”
“是借來的!”久保田穗大聲強調,“幹嘛啦,我又不是不還給他!性命攸關借來一用而已嘛,這次畢竟是臨時計劃!而且以我的觀察,車主短時間都不會用到這輛車。”
“就算這樣,您這麼做還是不對的。”
久保田穗不可思議道:“現在又不是你勸我轟炸黑衣組織的時候了——你這種大事上一塌糊塗細節處高風亮節的道德品質,簡直就像納粹頭子遛狗牽繩戰爭販子熱衷動保一樣可有可無。”
抱抱熊:……
“我會付租金的嘛,還有洗車錢……”久保田穗在紅燈前停下車,一邊嘀咕一邊摸出現金塞進儲物格,想了想,又放進去幾張大鈔,“還有這個車主應該換個好點的椅墊,現在這個太傷腰椎。”
抱抱熊:……
車主果然沒發現車輛丟失,還車之後,久保田穗步行回家,抱抱熊一路都在跟她爭論“爲什麼不能讓宮野志保住在久保田宅”這個話題。
“她那麼聰明,肯定能幫上忙吧。”抱抱熊一廂情願道。
久保田穗嗤笑:“她那麼聰明,很快就會發現我收集了一屋子潛在兇殺犯和潛在受害人,還常常穿一身黑衣服半夜出遊——你自稱專業客服,但你現在的表現讓我很懷疑你的專業水平……”
久保田穗吐着槽前進,遠遠看到阿卡姆的影子,欣慰地伸個懶腰:“這個事件終於結束了。”
“終於?我還覺得您挺樂在其中的。”抱抱熊故作驚訝,“而且我只是在提供一份‘長久收割材料’的計劃,這恰恰證明我很專業。”
久保田穗的迴應是把抱抱熊丟過了院牆。
抱抱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緊接着揹包也被丟過去,並且準確地壓在它身上。
“我很樂在其中,不代表我不累。”久保田穗自己翻過去,從地上撿起包和熊,“至於宮野志保爲什麼不能住在這裏……阿笠博士可是曾經被當做這世界反派大boss的角色,受到大宇宙的庇護,我呢?我怕那些材料我有命得沒命花。”
抱抱熊終於銷聲。
久保田穗從自留的隱蔽小門進入塔樓,進門的瞬間,樓梯間燈光驟然亮起,樓梯的盡頭有人正在等候。
一張跟久保田穗別無二致的臉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久保田穗本人擡起胳膊,示意對方看自己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不是說好不能互相驚嚇嗎?”
對方沒有接這個話茬,只是一聲長嘆:“你可算回來了——久保田老闆,您真是給我好好上了一課,以後再跟任何人籤僱傭合同之前,我都會記得好好問清楚工作內容的全部細節。”
久保田穗露出缺德的笑容:“我會盡量不給你跳槽的機會。”
麻生成實無奈搖頭,幫久保田穗推開閣樓門,又自然地走到梳妝檯旁坐下來:“這幾天沒有人上門找過你,不過那位小偵探打過電話,按照我們約定好的,我回復說‘我不在家’。”他說着,又爲這句個人風格突出、飽含不耐煩的應答笑了起來,“事情應該不太緊急。”
這段時間手機一直沒收到柯南的來電,可見事情確實不太緊急,久保田穗進了房間,把揹包裏的東西一樣樣摸出來,心說小偵探大概率又遇到了什麼高中生的幼稚感情問題。
麻生成實又補充道:“昨天還有一通來電,是來自新名香保裏。”
久保田穗頓住了動作。
新名香保裏,《偵探左文字》系列的作者、推理小說家新名任太郎的女兒。
“她有說是什麼事嗎?”久保田穗問。
“問有沒有時間見面。”麻生成實眉頭微蹙,回憶着當時的情形,“語氣聽起來有點……有點擔憂。”
現在是九月中旬,距離新名任太郎重啓《偵探左文字》的連載還有一個半月,他確診癌症晚期就是在這前後,想必是跟女兒相處的時候暴露了什麼馬腳,讓新名香保裏產生了憂慮。
想想新名任太郎接下來會做的事,久保田穗心生感慨:“這老頭也夠任性的。”
麻生成實已經神清氣爽地卸掉了易容,對着鏡子裏那久違了的真容大鬆一口氣:“總之,我記得你說這次出門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星期,就跟她約定了這週末的晚餐。”
跟新名香保裏的晚餐定在她工作場所附近的餐廳,餐桌前,新名香保裏強顏歡笑了五分鐘,終於在久保田穗的要求下說出了真實想法:“我覺得,家父有事瞞着我,所以想,如果是久保田小姐這樣敏銳的人,或許能察覺什麼……”
久保田穗確實對新名任太郎的現狀知之甚詳,不過不是因爲她敏銳。
新名任太郎確診癌症晚期之後,想要享受到作爲推理作家的最後一種快樂——他希望能有讀者看穿他的手法,志得意滿地走到他面前宣佈自己解開了謎題。
老人於是帶着老婆和大夫偷偷搬進酒店套房,在那裏躬耕文字,重啓《偵探左文字》連載,刊登挑釁的序文,在小說中用暗號寫出了自己目前的所在地……而這一切他都沒告訴自己的親生女兒,單方面跟新名香保裏失聯了。
因爲作品一直在連載的緣故,新名香保裏認定父母出事卻求助無門,終於在連載重啓的兩個月後找到了毛利小五郎門上,等衆人揭開謎底前往酒店,新名任太郎已經與世長辭。
這位從業四十餘年的偵探小說家帶着最後的遺憾離開了,留給這世界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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