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新名任太郎
在最開始的那些回檔裏,久保田穗並無跟新名任太郎接觸的機會,成爲漫畫家之後她才通過編輯認識了這位大作家。
她曾經多次提醒過新名任太郎要注意身體,結果卻都不盡人意,就算是在1994年帶新名任太郎去體檢,查出來的也都一樣是癌症晚期,而且,不管確診有多早,他的生命都會結束於這個冬天——因爲他每次都選擇用最後的精力去寫作而非治療。
“這麼做值得嗎?您其實可以選擇延長自己的生命。”她這樣問過新名任太郎。
“我的生命會被它們……”新名任太郎指指自己的稿件,“被它們延長得更多。”
久保田穗迷茫追問:“可如果連它們都無法在世界上留下痕跡、如果連它們都被忘記了呢?”
“那說明世界已經不再需要紀念我了——等到那個時候,人們一定是生活在了一個更有趣的世界裏,我倒真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那樣的世界,一個有趣到不再需要我的世界。”
“您恐怕沒機會看到自己被遺忘的世界了。”久保田穗的回答半是恭維半是喪氣,“……不會遺憾嗎?”
老人笑呵呵地說:“不遺憾啊,畢竟,我已經盡我所能,成爲一個能讓世界變得更有趣的人了。”
“我聽《文藝時代》的編輯說過,他們一直很想讓新名老先生重啓《偵探左文字》的連載。”久保田穗安撫新名香保裏,“或許令尊就是在爲這件事猶豫。”
新名香保裏看起來確實得到了一些安慰:“希望是這樣吧……說起來,家父一直非常欣賞久保田小姐,或許同爲優秀的推理作家,你們之間確實存在着別人無法感同身受的共鳴。”
久保田穗沒讓新名香保裏多爲難,主動提出探訪:“下週我會帶着新作去拜訪新名老先生,如果能略解老先生的煩難,那就再好不過了。”
久保田穗跟新名一家的關係已經相當親近,新名香保裏會主動找她談論自己對父親的擔憂,而新名任太郎常常在書房接待她。
但這次沒有,新名任太郎和夫人在客廳接待了久保田穗。
“前段時間一直沒看到久保田小姐,是在家中埋頭作畫嗎?我看你那個編輯天天高興得要跳舞。”小老頭一點也看不出重病的悲傷絕望,反倒出奇地有精神,“作者沉迷創作對編輯來說是好事,但是你這樣的年輕女孩,偶爾也要到處休閒娛樂一下才行啊。”
“您的休閒娛樂方式對他來說可能有點過於衝擊、不太好接受。”抱抱熊說,“我理解您爲了照顧老人家的心情而不告訴他的想法。”
“嘛嘛……”久保田穗笑道,“說這話的是個早就宣佈退休、卻正在悄悄計劃新作品的任性老人家呢。”
新名夫人笑道:“久保田小姐真是不得了,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哦?我哪裏露出破綻了嗎?”新名任太郎不甘心地展開自己的雙手,“我還是專門洗乾淨了鋼筆水才待客的。”
“不是呢,您之前一直關注各種偵探新聞,還跟我打聽工藤學弟和毛利偵探的事,香保裏小姐說她發現您心神不寧,我就猜您是不是按捺不住,想要重新迴歸了,再者,之前我已經獲准進入您的書房,這次您卻完全不許我靠近那個位置。”久保田穗兩手一攤,“然後——看,您就這麼輕易被我詐出真相了。”
新名夫人笑看丈夫喫癟。
“啊,真是的。”新名任太郎揮揮手,“明明看你的作品,調查和推理的方式都很中規中矩,缺少那種突出的個性和自我推銷,搞得好像這位十九世紀的法國鄉野偵探是個經受正統訓練的現代警察,還爲人謙遜正直從不居功,跟你口中那兩位愛出風頭的偵探完全不像……”
“您要是想誇獎我,可以直說。”久保田穗說道,“布隆偵探確實是個警察,因爲對七月王朝的統治感到失望而辭職。”
“我果然看的沒錯……”新名任太郎得意了一瞬,又搖搖頭,“我是想說,你自己的推理方式要比這位布隆偵探大膽並且戲劇化得多,沒能在作品中看到這樣的角色,有一點可惜。”
“將來會有的。”久保田穗說,“我總不能永遠畫布隆偵探這個角色,也要有更新鮮的故事纔好。”
新名任太郎指點道:“確實,每個故事都有結束的時候,但這是你的第一部作品,你必須慎重對待它的結局。”
“布隆偵探會再次對法國失望,於是選擇終老鄉野,在那些無聊的小案件環繞之下,在小鎮上度過安靜的一生。”久保田穗說,“這就是他的結局。”
新名任太郎大喫一驚:“你……你怎麼能直接把結局告訴我?!”
突如其來的劇透讓老人茫然了片刻,繼而露出十分嚴肅的表情:“你的作品透露着野心,但野心也需要時間來實現——時間纔是成就經典的不二法門。布隆偵探的故事現在很流行,但要成爲經典作品,還需要一些沉澱,你已經給了這個故事一個很不錯的開始,並且這個故事至今都還在向更宏大、更精彩的方向發展,這很好,你要對它有耐心,絕不可以匆匆結束它!”
“感謝您的教導。”久保田穗欠身,“您說的這些我明白了。布隆偵探的故事絕不會匆忙收尾,我會好好對待這個故事。”
新名任太郎這才欣慰點頭。
“我匆忙對您道出結局,並不是因爲我對它不耐煩……”久保田穗嘆氣,“請恕我直言:您的身體如何了?”
新名任太郎再次喫驚:“什……什麼?”他喫驚了片刻,再次觀察自己的雙手,“難道你的觀察力已經到了能僅憑視覺就判斷病情的程度了嗎?這就讓人感到有些可怕了。”
“老年人突然感到心神不寧,我難免會想是身體健康出現了一些問題。”久保田穗再次攤手,“您又被我騙到了。”
新名任太郎:……
新名夫人這次沒有笑,反而面露憂愁。
“喂喂,你這樣戲弄人,我要生氣了。”新名任太郎作勢拍打桌面,“這難道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事情嗎?如果我根本沒有生病,豈不是白白被你劇透了大結局嗎?!”
“所以您確實生病了嗎?”久保田穗微微皺眉,“生病之後不告訴子女,反而突然要開始新作品,這病要麼無足掛齒,要麼非常嚴重……”
“……再這麼不客氣地當面推理,我可真的要趕客了。”新名任太郎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可不能告訴香保裏那孩子——她肯定會把我拖到醫院裏去的。”
“她這麼做也完全合情合理。”久保田穗嘆氣道,“您是她的父親,香保裏小姐怎麼可能察覺不到您的異常呢?不管怎樣,生病這樣的大事,當父母的還是要告知一下子女纔好吧。”
新名任太郎撥浪鼓一樣搖頭:“我可是個任性的老人家,做出的計劃不會改變的,你不要再說了,我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
久保田穗:……
新名老大爺對這項“最終挑戰”確實有相當大的決心,甚至不惜放棄住院治療延長生命的機會,從前久保田穗一直拿他沒辦法,這次她乾脆選擇放棄。
她對這個老頭承諾,除非有人解開謎題,否則絕不會把真相告訴新名香保裏。
“新名先生,您這樣讓我很對不起香保裏小姐。”她抱怨道,“我後半輩子都無顏見她了。”
新名任太郎望着天花板:“哎呦,真是的,我都用親筆簽名來賄賂你了,不要得寸進尺啊!”
“在您的謎題被解開之前,我需要有合理的藉口躲避香保裏小姐。”久保田穗手裏捧着他的簽名初版書,卻冷酷無情不爲所動,“您介意利用自己的創作力幫忙出個主意嗎?”
新名任太郎沉思片刻,大筆一揮,給久保田穗寫了張紙條遞過去。
久保田穗看了眼紙條:“……家庭作業?”
“對啊,寫出一個我無法破解的謎題來吧。”新名任太郎挺直腰板,哈哈大笑,“給你一個挑戰我的機會,就當是你這個提前走到答案前的勇者的獎勵!”
久保田穗收穫滿滿地離開了新名家。
“您準備用什麼謎題挑戰他?”抱抱熊好奇。
久保田穗把書碼在閣樓的書櫃上,沉思片刻:“我寫一篇自傳,然後問他我老家是哪怎麼樣?”
“……何必這樣爲難一個將死之人呢。”抱抱熊幽幽道。
書房的桌子上放着記錄了霧天狗事件,作爲證據交給警視廳後來又取回的那部手機,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按鍵機,忽然想起,在去製藥公司之前,她把兩部手機的卡更換了,自己隨身帶着的那部只給麻生成實留下了號碼,以備應急聯絡。
……所以柯南打的那個電話,事情未必不緊急……?
她慢吞吞地檢查了這部手機,發現了兩條信息,一條來自柯南,日期在兩週之前,事關他那位“初戀”,而另外一條來自高山康介。
發送時間,唔,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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