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泣笑皆非四
黑木擡頭望去,只見軍營大院的外面,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羣,他們兩人擡着一個擔架,正在那裏等待着。
黑木一臉的黑線,想發火卻又沒有辦法發,確切的說,應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知道朝誰發。現在武文斌問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訕訕的說:“這裏暫時出了一點狀況,我們正在處理,請稍等片刻。”
黑木所說的我們,是指與他同來的那幾個日本記者,現在,他們已經客串了說客,正在協助黑木,一個一個房間的做着那些傷兵們的工作。
武文斌倒是非常的謙和,見黑木如此說,便笑着回答:“好的,你請便。”
不過那些記者們卻已經看出了倪端,他們現在都憋着笑,擺出一副不怕事大的神情,靜靜地在一旁觀看,並不時的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麼,偶爾還交頭接耳的說上幾句,甚至擠眉弄眼的調笑幾聲,大有天不塌下來不痛快的模樣。不過,記者們還是很有素質的,除了翻譯們的聲音外,現場基本上還是保持了安靜。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兩個小時過去了,黑木他們的工作還是沒有進展,只見他們在這幾十個房間進進出出,聲嘶力竭的說着,吼着,甚至哀求,可是那些傷兵們卻根本不爲所動,急得他們滿頭大汗,卻無可奈何。
終於,黑木等人折騰不動了,他們的眼裏露出失望的神色,聚在了一起,估計是商量着什麼。
武文斌卻顯得不慌不忙,他跟幾個獨立排的幹部圍坐在一邊,似乎根本就不介意黑木他們做什麼,只顧自己說着話,不過,看起來卻非常的輕鬆,幾人不時哈哈大笑。
現在,倒是那些記者們迷糊起來。他們看看黑木一行,又瞅瞅武文斌他們,顯得不知所措。
實際上,記者們心裏已經有了數,這兩天來,他們活生生的看了一場博弈,而這場博弈的結局,馬上就要揭曉,這讓所有的記者們都浮想聯翩。
博弈一開場,記者們看到的是一幕“全武行”。那個張二毛,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就是特高課的特務。然而令人叫絕的是,武文斌抓住日本人不敢承認派特務混進來的弱點,竟然把那個特高課的特務變成了“反日人士”,而且還上演了一場鞠躬哀悼的鬧劇,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被哀悼的對象卻是那個“張二毛”的“遺書”。因此實際上,大家哀悼的並非“張二毛”那個“人”,而是那份反日檄文。這也讓記者們個個笑岔了氣:這個武文斌,竟然連這點虧都不願意喫。
現在,所有的記者都敢發誓:那個所謂的“遺書”,如果不是獨立排“出品”的,那麼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摳下來。
然而,就這樣還不夠誇張。更爲誇張的是,武文斌竟然以黑木身邊混入“反日人士”,需要保護日本記者人身安全爲由,不但明火執仗的肅清了混進來的特高課特務,而且還賣了一個人情給日本人,讓他們吃了啞巴虧還要對武文斌表示感謝。
於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全武行”,就這樣在不經意間,以鬧劇的形式落下了帷幕,不用說,武文斌不但完勝,而且還讓日本人有苦說不出,有氣無處發,不但白白損失了兩個特工人員,還要對武文斌的“關懷”無比憤慨,當然這是在人後,在人前,特別是公衆面前,卻不得不做出對武文斌十分感激的樣子。
此事讓這些記者們個個笑疼了肚子,當然這也是在他們回去之後,而且,這件事情在所有這次參加記者會的報社都成爲了“鎮社笑話”,流傳了數年之久。
另外,還有就是那個林舒雅一記耳光將漢奸記者打出記者現場會,不但讓大家看的解氣,而且還終結了日本人關於防禦的時候使用“非人道武器”的糾纏。堪稱將暴力之美髮揮的淋漓盡致,並且有理有節,讓所有記者大呼過癮,同時也對獨立排肅然起敬:有此軍隊,國之幸也。
當然,如果說這個“全武行”屬於“武鬥”的話,那麼,現在大家又看到了一場精彩的“文鬥”。
“文鬥”伊始,武文斌似乎不懂協議爲何物,更不瞭解協議對雙方的約束力,而是裝聾作啞,“傻乎乎”的將政治跟軍事上的條款,轉爲了做生意的概念。並且做出一付爲了錢就可以放棄一切原則的樣子。讓黑木誤以爲只要用錢就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武文斌則對那些看似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卻漫天要價,比如說藥品。
藥品?記者們現在終於明白了雙方博弈的焦點跟目的。黑木要的是將這些俘虜救回去,儘管是一些傷兵,但是這些傷兵的情況大家有目共睹,只要得到及時的救治,很快就會痊癒,那些傷口,看似嚴重,實際上都沒有傷及內臟跟骨骼,僅僅不過是一些皮肉傷而已。而這些傷兵一旦救治成功,那麼對於日軍來說,相當於又獲得了一個大隊的兵力,而且還全部是經過訓練的老兵。所以,別看花了五十萬大洋,實際上是一件非常合算的事情。再說了,那些大洋雖然數目不少,但是大洋本身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因爲在日軍的全面嚴密的封鎖下,你就是錢再多,但基本上什麼東西都買不到,因此,無論是從政治上還是戰略上,日本人都是合算的。因爲無論多少銀圓,對八路軍來說,目前僅僅只是一個數字跟一堆累贅,他們什麼都買不到,也什麼用處也沒有,換句話說,那就是除了要找地方存放,還要防止有人見錢眼開之外,對於八路軍的現狀,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鑑於這種情況,對於八路軍來說,他們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物,特別是藥品,則是奇缺。所以,武文斌真正盯上的,正是那些藥品。難怪武文斌自嘲的說自己的醫生是土醫生,動一個手術需要十二倍的藥量,原來他是下了一個套,等着黑木朝裏面鑽啊。
現在,形勢已經明瞭了,雙方博弈的焦點卻是在賭那些日軍傷兵的意願。
從表面上來看,在這場博弈中武文斌必輸無疑,因爲那些經過武士道精神洗腦的日本兵,他們絕對不會有國際主義覺悟,如果有機會回去,脫離俘虜的身份,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這也是黑木自認爲穩操勝券的依據。難怪他對於武文斌那近乎荒唐的“無理要求”,也都敢於接受。因爲在他看來,這些條件僅僅是一些天方夜譚的玩笑而已。
黑木認爲,這些皇軍的勇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繼續留在八路軍這裏的,所以,對於武文斌開出的近乎荒誕的條件,他當然敢一口答應下來,因爲他認爲絕對沒有那種可能的。就算八路軍的思想工作很厲害,那麼在短短的一個夜晚,哪怕就是神仙都不可能做通這上千個日軍傷兵的思想工作。就算有個別人的思想發生變化,那麼絕大多數的勇士還是會忠於天皇陛下的。
當然,關於這一點,黑木的判斷是沒有錯的。錯的是他不幸遇到了獨立排,確切的說,是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武文斌。
武文斌當然不會傻乎乎的去做什麼思想工作,他知道就是做也白做。對那些被武士道洗了腦,只知道愚忠的日本士兵,你做什麼工作都沒有用,況且只有短短的一夜時間,給他們做思想工作還不如對牛彈琴。據說根據研究,牛聽到了悅耳的音樂,心裏一高興,還能多擠點牛奶出來呢。
武文斌甚至都不想跟他們說話,只是將這個消息通過那些伺候他們的日軍俘虜告訴他們。當然對那些伺候他們的俘虜,也非常“好心”的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那就是這些傷兵能否經得住長途運送的折騰。
應該說,武文斌成功的抓住了人性中柔弱的一面。首先,那些沒有受傷的俘虜,對於那些傷兵能夠迴歸,多少都會有嫉妒的心態,而且,他們更加擔心的是,一旦這些傷兵都走了,那麼自己也就“失了業”,從而使自己過上專業的俘虜生活,以他們在日軍中的所見所聞,等待他們的將有可能是捱打捱罵跟苦役。因此,他們是不希望那些傷兵走的。於是在傳達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就不由自主的帶上了自己的觀點,那就是以誇大路途的危險,強調到達目的地後死亡的可能,用以阻止他們的迴歸。
這些俘虜的工作做得非常成功,那些傷兵聽了他們的話,都嚇壞了。當然,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除了給他們做工作的是他們自己的同胞,他們的話更容易相信之外。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們清楚地知道從這裏到武鄉需要走多久。自己來的時候,活蹦亂跳的,都走了整整一天,而且還僅僅纔到了王莊。而現在,沿途的道路都被炸的稀爛,那些民夫還要擡着擔架,一天能走到?別騙人了。要走多久難道自己不知道?
說老實話,對於這些經過武士道洗腦的日軍士兵,死,對他們來說並不可怕,作爲皇軍的勇士,他們早就做好了爲天皇陛下盡忠的準備。可是,不怕死跟不怕死亡的過程則是兩個概念。那種“安樂死”,估計沒有人會害怕。可是像那些俘虜說的,太陽暴曬,飢渴交加,沿途沒有人伺候,被自己的排泄物浸泡。就算到了目的地也因爲避免不了的渾身感染而活活的爛死。這個,纔是最可怕的。而且也也沒有幾個人不怕。
於是,在那些伺候他們的俘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蠱惑下,他們一致認爲,明天的迴歸絕對是一場鴻門宴。
當然,這些日本兵是不懂這個鴻門宴是什麼意思的,但是他們知道,自己一旦踏上那個征途,那麼自己的生命也就該進入倒計時了。而且還是那種受盡磨難的倒計時。
而且更主要的是,他們現在也知道了,如果他們不走,黑木已經跟八路軍談好了條件,並且簽訂了協議,對於不走的傷兵,日本帝國答應送足夠的藥品過來,讓八路軍的醫生給自己做手術。實現人道主義,挽救自己的生命。
於是,他們的選擇就簡單了,跟着黑木走,死!而且還不是好死。留下來,活!在這種情況下,再跟着黑木去走那個不得好死的路,那纔是真正蠢到了家。
對於其中一些死硬分子,大家才懶得跟他們爭辯,一致熱情的表示,既然想作死,那就“慢走,不送!”
看到大家對自己如此熱情,那些死硬分子的心裏也非常感動,於是咬牙表示,要與大家同甘苦共患難,人都有衆心理的嘛。況且,他們自己也知道,以目前自己的傷勢跟身體狀況,被擔架擡着在太陽底下暴曬一天,而且還沒喫沒喝的,更別說拉屎撒尿怎麼辦?指望那些擡擔架的民夫?拉倒吧,不給你扔到山底下,然後說你自己失足纔怪。這樣一來,擡到武鄉的就只能是一具屍體了。頂多也就是那種“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屍體”了。因此,在黑木發佈了大好消息之後,他們在最後關頭也還是選擇了留下來。畢竟,不怕死的人倒是有,可是沒事死着玩的人卻真心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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