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人鬼冤未了
李誠第一時間判斷出了這陰氣的來源，好奇心起，頗有些失禮地邁步進了院子裏。
好巧不巧，張延似乎也失眠了，正坐在院內的槐樹下乘涼，而在他頭頂的樹枝上，卻有一個白衣散發的女人，眼球烏黑，呆滯下望。
好傢伙，還是個女鬼！
李誠眉頭一皺，正盤算着要怎麼說時，張延先注意到了他，苦笑道：“李先生，你可是看見包戚氏了？”
“包戚氏？張大人，您知道您頭頂上有個女鬼？”
“豈止是知道，她生前我就認識她了……”
“那您爲什麼……”
爲什麼不除掉她呢？
在李誠看來，張延身爲凡人，背後跟着一隻鬼，毫無疑問會陽氣折損，壽命減少。
倘若是普通人，沒手段，只能硬扛，那倒也罷了。
可是張延如今身爲義軍高官，還是能接觸到不少修士的，而眼前的女鬼最多也就九品，按理說很容易消滅纔對，爲何會留到現在呢？
難道說……
是什麼人鬼情未了的劇情嗎？
“李先生，你誤會了啊。”
看見李誠的神情，張延擺手嘆道：“我和這鬼女，清清白白，不請人驅除她，是另有原因……先生若是也睡不着，不妨便聽聽我的牢騷話吧。”
我不是睡不着，我屋裏還有個等着收糧的小嬌妻呢！
小龍女的糧餉可不好拖欠啊！
但是……考慮到身上還有某妖女的任務，李誠權衡片刻，還是在石桌對面坐了下來，聽張延講述他自己的故事。
“這女人本姓戚，後來嫁給了一個姓包的，成了包家的二少奶奶……”
說起來，這又是一個冤案。
原來，張延在投奔捅破天之前，乃是秦城周圍一小縣的縣令，因爲廉潔奉公，又不收取賄賂，官聲很是不錯，官位卻一直升不上去。
兩年前的某天，縣內姓包的人家被屠了滿門，只留下了被兇手凌辱過的二少奶奶。
境內發生如此大案，張延立時帶人全縣搜捕，很快就找到了嫌犯——一個路過此地的花姓武修。
說是嫌犯，但考慮到包家人屍體上的跌打傷痕，以及花姓武修毫不遮掩的囂張態度，張延基本確定，這人就是兇手了。
然而當他準備審案時，秦城內卻下來了幾個姓花的，他們帶着大筆銀兩找到張延，聲稱兇手乃是他們家的少爺，近乎命令地要張延判人無罪，將人放走。
張延聽過秦城內花家的名聲，知道這家族雖然比不上王曹那般，卻也算是汝水省內的豪族了。
但相比金銀，他更想做一名好官！
於是他果斷拒絕了花家的人，堅持要依大乾律來審判，然後……
就丟了官位了。
在遠離京城的地方上，縣令這個級別的官兒，是不可能鬥得過盤根錯節的世家的。
成了布衣後，張延眼睜睜地看着新任縣令把一切罪責都推給了包戚氏，說是後者下毒毒死了全家人，並隔天就把人給浸了豬籠。
這還不算，事後，被放出來的花少爺直接找上門來，揚言要給張延點顏色瞧瞧。
便是此時，那位二少奶奶的鬼魂忽然出現，嚇走了花少爺。
“從此以後，她就每晚都來找我，希望我能給她報仇……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纏上了我吧……”
回到現在，張延看着頭頂的女鬼，長嘆一聲道：“我之所以沒有請人除掉她，除了感激她嚇走花少爺的恩情外，也是覺得心中有愧。”
“我每次看見她，就相當於是在警示自己，要做一個真正的好官，不讓這種事情重演！”
聽到這裏，李誠對張延肅然起敬。
對於每一個在亂世中能堅持自我的人，他都很願意去尊敬的。
他隨後又問：“說起來，那花家就是秦城本地的家族，而如今過去兩年，您已經今非昔比，身居高位，可曾再去找過他們家報仇？”
“唉，我找了，只是沒用了。”
張延的眼神中透露出濃郁的無力感，好似心裏頗了個大洞似的：
“那花家不知圖什麼，明明是世家，卻在很久前就做了主公的內應，後來還成了我軍破城的功臣，如今和我一起同殿爲臣。而當年殺人的花少爺，半年前更是失蹤了，誰都找不見。”
“到頭來，我雖有冤仇，卻不知從何處下手，總不能反過來屠花家滿門吧？”
說白了，仇家變同僚，正主還失蹤，張延也沒辦法，就只能每天和纏身的女鬼大眼瞪小眼了。
又聊了幾句後，李誠拜別張延，回到了屋中。
“相公……”
某狐狸遲到了這麼久，獨孤芷鼓起臉頰，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但她很快注意到李誠似乎有心事，忙貼過來，柔聲細問：“你是晚上遇到什麼了嗎？”
“……聽了個很糟心的故事吧。”
李誠微微一笑，翻身到上面說：“明天我再處理，今晚咱們……嗯，照常。”
話音一落，龍女纏了上來，大力之下……重新回到了上面。
“既如此，相公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一切交給妾身就好~”
“……呃，我覺得這樣並不是休息。”
約莫一千五百字過去。
第二天一早，李誠隨便尋了個藉口，從張府中出來，一路問人，直往秦城的花府趕去。
卻是昨晚聽了故事後，他就起了管閒事的心思。
當然，他肯定是不會直接打上花家或是屠人滿門什麼的，只是想用迷魂術問問他們自家人，是否知道那位少爺的行蹤。
對於一個四品的妖怪來說，這屬於舉手之勞級別的小事——而且他事先問過了，花家是個武修世家，族中最高只有六品，對他造不成威脅。
兩刻鐘後，李誠來到了花家門前。
硃紅色的大門，快三米的高牆，很是氣派。
李誠無意硬闖進去。便在附近的一個早點攤坐了下來，一邊喫包子，一邊觀察進出的人流。
終於，他瞧見了一位錦衣中年在門童的點頭哈腰中走出來，身後還跟着四個恭敬的家丁。
這種人，才能問出有價值的消息。
他一口氣將剩下的三個包子都塞進嘴，鼓着腮幫子，跑到僻靜處變成胖麻雀，跟在這人身後。
左拐右拐，來到了一家奢華酒樓中。
李誠落在瓦片上，見這人進了頂樓房間僈，與一位七品實力的勁裝武修打了招呼。“哈哈，花兄，快來快來，等你好久了，菜都要涼了！”
“哎喲，真對不住！家裏婆娘哭鬧，耽誤了不少時間。”
“哦？想必夫人又是求你把兒子接回來吧？”
“您猜得真準……”
“哈哈，行了，不說這些頭疼的，我這兒有禮物要送你……”
那武修說着，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瓷瓶道：“這裏有三粒養元丹，是司馬將軍好不容易纔討來的賞賜。”
“哎喲！這、這禮物可太貴重了……”
“客氣啥，咱倆同在將軍手下當差，自該互幫互助，爲將軍效力！將軍現在，正需要我們團結一心呢。”
“等等，聽您這意思，可是他又對咱將軍不滿了？”
“可不，昨天吵得可兇了！”
“噓，小心隔牆有耳……”
隔牆有沒有耳不知道，但窗外瓦片上確實蹲着一隻麻雀。
李誠在張延手下這幾天，也算是把捅破天麾下的大人物認了個大概，心知這司馬將軍全名司馬茂，是捅破天的義弟，當今義軍中的二號人物。
貌似自己又聽見了一些私密的事啊……
記下來記下來。
又一個時辰後，李誠終於等到那花家人喫完了飯，走出門去。
看樣子，是準備回府了。
那路上稍微耽擱一點時間也沒關係吧？
跟了這麼久，李誠已經確定這人身邊沒有其他高手保護，於是趁人還在路上，他動用迷魂術，引其拐入小巷。
幾句話下來，他問出了想要知道的事。
原來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兇手的生父！
而作爲兇手的花家少爺自然也沒有失蹤，只是在家族的安排下，去了城外一家寺廟裏當和尚，打算等再過幾年，張延開始忘事了後，再偷溜回來。
各種意義上，都是一套很標準的闖禍避風頭戰術……讓李誠感覺到了家一般的熟悉。
可惜，這位花家少爺身邊沒有仙子和妖女，只有一隻盯上他的狐狸。
眼看天色還早，李誠決定把事情趕緊做完。
煩心事不過夜，減少精神內耗。
他將花家老爺修改了記憶後放走，轉身出城，找到了那座名爲惠明寺的寺廟。
李誠在天上盤旋了一圈，還沒等他選好從哪裏進去，就見到一個駝背的人從後門滾了出來。
“哎喲！花少，饒命啊！”
那人身後還印着個大腳印，疼的呲牙列嘴，卻還是強撐着轉過身，朝後門方向磕頭。
這時候，一個光頭的白膚青年買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出來，揚了揚手裏的狗腿道：“你小子，說好的晚上能給我弄來女人，現在說話不算話，活該捱打！”
“少爺，您誤會了啊！我只是說原來那位姑娘來不了了，不是說弄不過來新的了……大不了，我下村裏給您捉一個回來！”
“哈，這還有點意思。”
那花大少爺啃了口狗腿，搖頭晃腦道：“饒你一命！”
說完，又甩出一粒銀子。
“多謝少爺！”
駝揹人撿起銀子，磕頭道：“我保證給您弄個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來！”
“放屁，就瞎吹吧你！”
花大少爺扭了扭滿是肌肉的胳膊道：“這破鄉下，哪有好看的？好看的都在城裏呢！最近聽說還有那花魁……可惜啊，可惜我現在回不去……”
“都怪那該死的張延！當縣令就好好當縣令唄，安心刮地皮撈錢不好嗎？幹什麼非得管閒事！”
“我不過殺了幾個平頭百姓而已，有什麼嘛！說三道四的還來找我尋仇，我又沒殺他的家人，真是小題大做！”
談到這裏，花大少爺滿心怨恨，氣撒不出來，擡手就又給了駝子一掌。
“哎喲！”
純純泄憤了屬於是。
天上，李誠看着這一幕，面色冷漠。
得，又一個蟲豸。
還假裝當和尚呢，全身上下沒半根汗毛有佛性！
不過這人如此好色的話……
事情倒是好辦了。
等到駝揹走了後，李誠悄悄下來，在花大少爺的潛意識裏下了一個暗示。
轉過頭，花大少爺眨了眨眼，心中忽然很合理地，有了一個別樣的想法。
他喃喃自語道：“這破日子爺爺不忍了！爺爺我今晚就要去看看花魁！料想那姓張的也不可能成天守着青樓吧？嘿嘿，我肯定不會有事的！”
見暗示成功，李誠撲扇撲扇翅膀，唧唧喳喳笑了陣，然後飛回秦城。
接着他立即求見張延。
“李先生，您這麼急着見我，是有何要事啊？”
“張大人，您可聽說今晚的花魁賽？”
“聽說過……”
秦城作爲汝水省數一數二的繁華大城，每年都會舉行一些全民狂歡的活動，而這花魁賽算是其中最令人臉紅心跳的了。
李誠故作認真道：“大人，我覺得，咱們可以緊盯着這花魁賽，沒準那花家的殺人兇手，也會來看呢。”
“咦？會這樣嗎？”
“大人，您想啊……”
李誠開始了忽悠，啊不，是分析！
“您也覺得那花家少爺沒有失蹤，對不對？可那人實力又不強，天賦也不好，他們家敢讓他跑到千里之外、鞭長莫及的地方躲着嗎？不會的，多半就還是在這汝水省內！”
“而那人能幹出殺人全家、姦淫婦女這種事，可見多半極度好色，又沒有自制力，您說，這種人要是在附近，聽說了花魁賽，能忍得住嗎？”
這……有點道理啊！
那就去巡查一下吧，反正也不虧！
晚上，張延便帶着李白二人，以及一衆侍衛，趕去城內最大的青樓。
……捅破天麾下官制混亂，外加這個時代有地位的人都喜歡豢養門客打手，因此就算張延現在是文臣，也能隨手拉出一大票人來。
他們到了青樓附近，環顧四周熱熱鬧鬧的人，然後……
就看到人羣當中鑽出了一個光頭。
…………
……
今天放幾張小跳蛛的圖片吧！
下面這張比較真實，蟲恐的朋友請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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