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
與前幾年相比,他們的氣焰收斂了很多,似乎也不再抱着橫掃天下的幻夢了。
不多時,他們便起身回屋歇息。
自然,李誠也被他們帶了回去。
他一進屋就化作飛蟲,貼在了屋頂的橫樑上面,靜靜觀察下方。
王家這次一共來了五個人,領頭的就是之前與人切磋的五品胖修士,其餘人則是一個五品三個六品,毫不客氣地說,他們家族剩下的大半精英,都在這裏了。
而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堪破李誠的隱匿之術,這讓李誠徹底放心下來。
不過考慮到隔壁一羣大佬的存在,縱使蕭婉兒將這些房間的防窺措施誇出花來,李誠還是不敢貿然行動。
所以他決定靜靜等待,等到這些人都睡覺或是打坐之後再說——明天就要登問心階梯了,是個人都必須養精蓄銳纔行。
大約兩刻鐘後。
那個五品修士率先坐到了牀榻上。
但他剛盤坐了一會兒,眉毛就緊皺起來,神色也顯得有些惶恐。
終於,他長嘆了一聲,喃喃道:“我果然還是忘不了,理不清啊。”
旁邊的年輕人走上前,遞茶水道:“叔叔,莫要過於憂慮了,事情總會有辦法的。”
“這話說的倒是輕鬆……唉,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沒了王策和叔祖他們,家族這邊實在是太難了……”
這人說着說着,似乎是爲了發泄,忽地開始咒罵起人來。
名單一連串,有朱重秀也有曹月瑩,還有剛剛的蕭婉兒,以及京城的幾位王爺和一些李誠不認識的人,似乎都是近些年和王家不對付的傢伙。
其餘的王家人也紛紛附和,合着剛纔的悶酒沒喝夠,回屋了還要搞出一場訴苦大會。
這讓橫樑上的李誠聽得又好笑又好氣。
這哪還有世家子模樣,整個一羣深閨怨婦啊!怪不得要被送來問心山,這不把心理問題解決解決,估計終身都難在又存進……
既然遇上了,就讓我給你們加個料吧
半個時辰後,這幫人躺了下來。
李誠悄無聲息地飛到那個五品身邊,盜走了他身上的令牌,還特意將另一人的襪子變成令牌模樣,揣進了他的懷裏。
而臨到出門前,他悄悄使出天狐幻火,將火焰的規模限制到米粒的程度,然後投入這些人的耳洞裏。
如無意外,他們今晚都會做一夜的噩夢了……
外面。
出了門後,李誠第一時間返回到蕭婉兒的門口,後者也及時打開臥室門,將人接了進來。
“你怎麼要了這麼長時間?”
“王家人夜裏不老實啊……話說現在很晚了嗎?”
“凌晨時分,問心梯就要開始了……你東西到手了嗎?”
“那還用說~”
“那我們快走吧!”
問心山的出口,在廣場的正南邊,那裏立着一道五間六柱的大牌坊,據蕭婉兒說,只要拿着令牌從其下面通過,便能離開此方祕境。
然而等蕭婉兒帶着李誠趕到附近時,卻發現他們根本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
只見有兩個三品老道站在那牌坊下,其中花白鬍子幾乎拖了地的那人撫摸着立柱表面,讚歎道:“妙啊,妙啊,這般刻陣聚靈的技藝,當真是巧奪天工,比老夫要強上太多了……”
另一人笑眯眯接話道:“愚弟之前去東海巡遊時,也曾在一島國上,看過類似這牌坊的上古遺蹟,技藝基本相同,料想應是同一批仙修所建。”
“哦?你可要將那地方告訴我……”
好嘛,這是來考古了嗎?
看這兩人的樣子,怕是一時半會都無法結束了。
偏偏李誠用令牌進出時是會引起靈氣波動的,周圍人離太近了第一時間就能查覺!換句話說,如今有這兩人擋在門前,李誠就不好跑了!
實際上,光是蕭婉兒在這附近轉悠,就已經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咦?你不是奔雷宗那位練槍的小姑娘嗎?怎麼,你也對靈匠之道感興趣?”
“哈哈,若真如此,那可就太有趣了!”
被兩人這麼一說,蕭婉兒連忙後退道:“二位前輩誤會了,晚輩只是好奇,來此隨便看看而已。”
少女尷尬地笑笑,稍望遠走了一點,然後朝肩頭小聲道:“這可怎麼辦……”
“要不就等等?一塊牌坊而已,他們總不能看到大天亮吧?”
“唉,現在已經快要天亮了!”
“啊?”
李誠扭頭望去,果見東方天空亮起一抹白色。
蕭婉兒一咬牙道:“要不我就直接拿着令牌把你帶出去好了!”
“可你自己明明沒有令牌,一這麼幹,事後王家人發現自己的令牌被掉包了,你會被懷疑的!”
“可是……”
咚!
正當他們思考之際,廣場之上,忽然響起了洪亮的鐘鳴。
因爲蕭婉兒也是第一次來,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的響聲,擡起頭,纔看見廣場盡頭的那一條問心梯上,開始閃爍起淡淡白光。
“……要開始了嗎?”
旋即,各個樓閣內的修士們紛紛出門,按輩分名望的次序,各自見禮,來到那樓梯之前。
他們議論片刻後,就選出了第一批人踏上那問心梯——這批人大多都只有五六品,甚至還有下三品的,估計只是想上去磨練一下道心。
之前的王家人就在這一批內。
結果,在李誠贈送的禮物的幫助下,他們最多也就上去了幾十級臺階,就已經醜態百出。
有蜷縮成一團的,也有哭喊着叫媽媽的,尤其是那位王家五品,一個沒站穩,竟然滴溜溜直接翻滾着摔了下來。
下面人紛紛搖頭,評論道:“道心不固,有的修煉呢!”
這時候,就有上三品的前輩高人出面,取出一把古樸的青銅鉤鎖,向上一投擲,將那些已經慌了神,但又無法自己下臺階的人,都勾了回來。
原來,這問心梯上有禁制,尋常法寶和渡過心劫的高手都上不去,因此這些上三品的高手若見到自家弟子迷醉於幻境中了,便需用這把特製的鉤鎖將人帶下來。
很快,第二批的人也開始爬樓梯。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柳詩詩了。
她站在一衆人最前面,連上了十級臺階,然後便遲遲不敢邁出下一步。
當此時,寧素子朗聲道:“詩詩,莫要害怕,且拔出劍來,等老身片刻!”她掏出了葫蘆,口朝柳詩詩的方向,唸唸有詞。
柳詩詩也拔出佩劍,轉過身來,等待師父的“禮物”。
十來秒後……
什麼也沒有發生。
寧素子驚訝地看着手裏的葫蘆,翻了好幾遍,才終於發現其底部有一個細小如頭髮絲般的洞口……
如此說來,那妖怪已經……
但怎麼可能,他明明只是四品啊……
同時,臺階上,柳詩詩強忍着眼前的幻覺與耳邊的囈語,等了好半天,見師父並未扔來任何事物給她,低頭瞧去,正看見了那個葫蘆。
作爲寧素子麾下的第一弟子,她很清楚那葫蘆是用來幹什麼的。
她的心中漸漸生出了一個猜想……
“師父,你……可是把他抓了?”
仙子的聲音微微顫抖,好似冷風中一株苦苦掙扎的蘭花草。
空氣寂靜了許久。
“……唉。”
寧素子本來想用更間接的方式操作的,如今見愛徒多半已經猜到了答案,自己再隱瞞不住,遂長嘆一聲,正色道:
“老身之前抓到了他,可又叫他逃跑了……但此地乃是祕境,他必然逃不遠,老身這就把他捉回來,再爲你起壇作法。”
“……不要。”
“詩詩,你明明修的是無情道,卻被情結所困,解鈴還需繫鈴人,你非要殺了他不可……這是你成仙唯一的辦法!”
“……不。”
“你只要渡過此劫,有朝一日必可登臨一品,就算是真仙的門檻,也多半能摸得到,到時你馮虛御風,與天地同壽,豈不美哉?”
“不要!”
柳詩詩大喊着打斷了寧素子,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寧素子臉色更是難看——她倒不在意什麼宗門醜聞被他人所知,畢竟只要弟子成功渡劫,什麼醜聞都會煙消雲散。
但她不喜歡柳詩詩如此明目張膽地違抗自己。
明明以前都很聽話的。
明明自己這是爲了她好!
“詩詩,不要任性!你心魔深重,唯有此法可解!”
柳詩詩本就站在問心梯上,雖然階數不高,但已經在被幻術不斷侵擾,此刻她又被寧素子刺激,想起李誠可能陷入到了危險之中,一時間邪火上涌,心神失守,失去了大半理智。
這個瞬間,她產生了以自己一死,換得李誠平安的想法。
“師父,我的事與他無關,你……不要再糾纏他!”
喊完這麼一句後,她竟然不再回頭,全力向山頂方向奔跑!
要知道,即便是心神堅定之人,攀登此臺階,都必須一級一級的慢慢走,而像是柳詩詩這種跑法,稍有意外就會沉淪幻境,與自殺無異!
周圍人見狀,都呆愣住了。
尤其是寧素子,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愛徒竟然如此決絕!
她、她就那麼愛那隻狐狸嗎?
“寧道友,快!”
在雷輝等高手的接連提醒下,寧素子回過神來,馬上掏出了那特製的鉤鎖,打算將人先拉回來。
誰知,因爲柳詩詩是抱了自盡之心往上跑,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已經踏出了近百的臺階!
這個距離,超出鉤鎖的限制了!
當然,此處的壓力,也超出了她本人的承受能力……
下一秒,心劫直接降臨,柳詩詩口吐鮮血,暈倒在了第一百級臺階上,不知沉浸在何等詭譎的幻夢之中。
下面的寧素子等人雖然着急,短時間內卻也想不出好辦法。
壞辦法倒是有,就是讓另一個道心穩固的中三品修士走上百級臺階,幫柳詩詩渡過心劫後,再把人擡回來——然而這般行爲危險極大,運氣不好,就是上一個送一個。
此刻,山上修士雖多,卻無一人有此義勇。
而在牌坊那邊,早先兩個攔路的三品已被柳詩詩的事吸引到了前面,再不會阻礙李誠出逃。
然而李誠並沒有動。
他望着倒地的柳詩詩,神色逐漸堅定。
那是他的女人,他不能放着她不管。
一旁的蕭婉兒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一見李誠的眼神,她瞬間明白了其內心的想法。
不愧是本姑娘看上的男人。
可惜,本姑娘又要跟着他擔驚受怕了……
“婉兒……”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記着,一定要回來!”
“……有你在真好。”
李誠說着,又從懷裏掏出一面鏡子,以及幾枚替身術的符籙,細細叮囑一番,交給了蕭婉兒。
隨後他飛到廣場中央,忽地變回人形,在一羣高手面前,坦蕩地展示出自己的狐耳狐尾。
“哪來的狐妖?”
“何方妖孽如此大膽!”
在衆人驚訝之際,白蓮宗一干人等的神色卻多樣而複雜。
那姓唐的搶先一步站出來,對李誠喊道:“你竟然敢來這裏?找死……”
砰!
李誠二話沒說,直接閃身上去,一拳打在其肚子上。
雖然他是狐狸,但在曹蕭獨孤三女的幫助下,力量卻不弱於同階武修,一拳就把姓唐的揍倒在地,口吐白沫。
其餘人見狀,儘管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都下意識想要對李誠出手。
這時,李誠直視着寧素子的雙眼道:“如今,只有我能救她。”
寧素子瞳孔一縮,攔下各派人士,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終還是嘆氣道:“你……出來的太晚了。”
“要我說,不晚。”
李誠毫不畏懼地,迎着寧素子的目光,走到問心梯的第一層臺階前,朗聲道:“您有一點說對了,解鈴還須繫鈴人,詩詩的心劫,非要我幫她渡不可。”
“我還只是四品,又是精通幻惑之術的狐妖,一定能走到她身邊。”
寧素子點了點頭,沉聲道:“爲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你願意爲了她獻身,這下倒有了一線生機……”
“錯!”
李誠打斷了寧素子話,大笑道:“我可不是來送死的,而是要帶她回到我身邊!”
“我來這裏,不是爲了救白蓮宗的門徒、無情道的仙子,而是爲了救我的愛人!”
“還是那句話,我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與你何干?”
說完,他直接跳到了臺階上,一路直奔暈倒的柳詩詩。
“詩詩,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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