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世無神明(主劇情,臍橙)

作者:這個馬甲厚厚的
“確實,少尊主前日曾問孝於我,東洲孝治天下,自古有之,於百姓安寧,上下和睦功不可沒,但凡人與修者不同,修者桀驁,多不服管教,山頭林立,各自爲政,近些年在城衛隊治下雖然沒有出現多少惡性虐殺凡人的案件,但也衝突不斷,在屬下看來,少尊主的思慮是對的,可效仿凡間推行孝道恐怕...”

  難得被問到正經事,點燿顯出同樣難得的恭敬。以往有什麼要緊事都是他主動來報,上座的人聽得心不在焉,對他的處置滿口叫好,把他弄得像個權臣——可在一個魔頭遍地走,殺人如殺狗的地方當權臣也實在太搞笑了。

  而今兩位尊者一前一後來過問“家國大事”,點燿雖不明就裏,也下意識感動得熱淚盈眶。

  但戎克突然打斷他:“什麼?”

  “以孝治天下在魔域恐怕不好推行。”點燿熟練地總結提煉了一下剛剛的話,戎克問的卻不是這個——

  “居然有人在魔城虐殺凡人!?”

  他覺得豈有此理,是他太久沒出現被當成擺設了不成?難怪前幾天有人敢在城頭大放厥詞,感情私底下幹得更荒唐。

  “呃...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點燿不知道尊上在激動什麼——但激動激動也好,此等無爲而治又愛民如子的主上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明君,要是能再早點碰見他也不至於

  他兀自唏噓,戎克反而冷靜下來,是他聽岔了,爲了掩飾,他矜傲地點點頭:

  “繼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所以,依屬下之見,少尊主的憂慮合情合理,稍加改動即可收效巨大...人非禽獸草木,生而便可以文化之,加之以利誘導,不必百年,魔域便可以銅鐵一塊,屆時即便南洲大舉來犯也不在話下...”

  想到未來,點燿豪氣萬丈:

  “而今立功閣已揚名天下,不只在北域,甚至東洲也有人不遠萬里來求學,此乃利誘之效,所賴尊上天威,然徒以利誘容易養出匪心,此類匪徒平日還好,分贓不均就會生出歹心,皆因這類人無家無國,無產無心,魔修功法亦不講心性,使得他們蝗蟲一樣的來又蝗蟲一樣的走...”

  沈劭纔不是關心這個——戎克打了個哈欠,瞄着下面痛心疾首的點燿眼神開始飄忽。

  算起來立功閣也是沈劭的主意,但純粹是基於那小子對其他門派的功法好奇,以一種半明搶的形式強迫進城的每個修者交出自己的功法,那些人當然沒有強烈的共享精神,只是屈服於勢或屈服於利,半推半就做成了這麼件事。

  不得不說他們能在北域站穩腳跟和立功閣脫不開干係,至於下一步,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專長,戎克不感興趣地又打了個哈欠:

  “如你所言,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點燿沉默了,得償所願本該感激涕零,但一如既往地,他沒有絲毫成就感。

  看起來睏倦不已的魔宮尊者懶洋洋地從尊座上起來,補上了今天召喚他的來意:

  “還有就是...別再給沈劭看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儘管不願承認,戎克和絕大多數懷孕的婦人一樣精力不濟、嗜睡、貪饞,不知不覺間寢殿各個角落就塞滿了沈劭不知打哪搜刮來的零嘴。

  他變得喜歡曬太陽,天頂就被挖空了一塊,北地難得的暖陽全給集中到他這,瘋狂的徒弟甚至還在嘗試在屋裏造一個常熱的小太陽,然後他就可以在暖陽裏一動不動地坐在他牀頭,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頭髮。

  就像在撫摸一隻大貓——好幾次戎克睜眼,從他黑黝黝的閃着無辜光芒的眼珠子裏看見自己慵懶的表情,真挺像只發懶的貓獸,眉毛一挑看起來就像要撒嬌,渾沒有以前不怒自威的架勢。

  戎克只得悻悻地閉上眼,鴕鳥一樣假裝不知道一切。

  都怪肚子裏的小東西。

  它是顆石卵,化形之前近乎與天同壽,這些日子大概漸生了些靈智,夜夜攪擾他,急不可耐地想證明自己“身世清白”,戎克夢中被他拖着“看了”無數次滄海桑田,人間日月鬥轉,登仙入凡,改朝換代

  光怪陸離的虛影宛如浩瀚的羣星在他眼前飛逝,卻是小孩子手裏炫耀的煙花,漂亮卻毫無章法,戎克壓不住滿心慈愛,任他拽着自己在無盡光河中穿梭。

  然後,他在一片污淖中睜開眼,那些銀花火樹似的碎片連同一直陪伴他的稚嫩童音全被黑暗吞噬。

  壓抑、滯澀、暗無天日...身上有萬鈞壓力讓他無法喘氣,生存的本能催促他掙扎,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終於有光再次進入眼簾。

  “太初石...難怪生靈了...”

  與這句話一併的,擦過北域冰峯破曉的天光闖入他的世界,帶着語言無法企及的瑰麗讓他目眩神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一瞬間他似乎通曉了古今,對世間萬物充滿了理解與憐憫,他很難不想起那株名爲綠綺的藤本植物對發芽的形容——

  當種子鑽破硬殼,擊碎岩石,穿破泥土,一直向上、向上、向上...才能看見一點點光,光點在眼睛裏爆炸,忽而變成七彩,疼痛讓空氣變得辛辣,冷氣讓你覺得鮮活,等真正看到陽光,才終於意識到出生。

  意識到什麼叫,萬物生靈。

  眼前這張美的攝人心魄的熟悉面孔帶着全然陌生的冰冷,好像他纔是驕陽掠過的雪峯,神聖而巍峨。

  戎克怔住了,他諳熟他名字的節律,音符彷彿已經在舌尖躍動,喉嚨卻是緊鎖,直到對方眉峯微沉,用一種不近人情的目光端詳自己。

  “神...少。”

  他的口舌被一股無名的力量統御,自顧自地吐出這兩個字。

  少——小也,他乃小神,天地間最晚出現的神明。

  天生神明,各自有命,或司風或司雨,或司金玉,司草木...萬物生靈,各有其主,各安其行,各服其德,此乃天經地義。

  偏偏在萬物熙熙,命主已滿,神位無多時,天地又生了一位神明,一位生來便迷失的神明。

  他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路尋尋覓覓,餐風飲雪,倚木問金,先神憐他徘徊無措,先後輪流教導他天地經義,起名“少”,排位最末,令他司天地清濁,萬物有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實在是再無趣不過的活計。

  天地混沌後分清濁,清氣上升,直至太清,太清府乃神仙居所;濁氣下沉,積於太穢,太穢池乃無間煉獄。

  世間醜惡集聚於太穢,貪嗔怨憎、愛慾歡淫,忽而生靈,忽而死去,初生與將死的魂日日嚎啕,夜夜慟哭,攪得太穢池翻涌不休,沸騰不止。

  人間怨憎不消,池基下沉,池水高漲,隨時有漫過池岸向人間奔逃的趨勢,先神高築堤壩也無濟於事,於是命神“少”看守,取太古之初、至堅之石鎮壓。

  既是太初石。

  太初乃舉世至堅,性質極剛,闢誅邪而不催,歷滄海而不朽,九天十地除它以外,再無神物可鎮壓太穢。

  “你既知道我,想必已經知道一切。”

  年輕的神明聲音冰冷,高高在上的不行,但戎克知道他沒有,他可能只是...不知道怎麼正常地說話。

  或者因爲他正被這張在晨光裏漂亮的一塌糊塗的臉迷得七葷八素,又或許黏糊糊的沈劭已經在心底根深蒂固,所以對於罕有的冷漠,他顯得格外寬容。

  似乎不理解這有什麼好笑的,神明微微皺眉,繼續他居高臨下的口吻:

  “你的天職即鎮守此地,防止太穢外溢,我將你放在此處,你於此地生靈,算起來,你是我的責任,我們一體同命。”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同命——這個詞讓戎克的心莫名刺痛了一下,但太初卻還有些懵懂。

  他前腳纔在評價“少”的日子無趣,現在輪到自己了。

  太穢池聚集了全天下最陰毒髒污東西,橫豎離宜室宜居十萬八千里,縱太初有金剛不敗之身,日日下來也變得陰鬱寡言,面容憔悴。

  但這鬼地方也不是無人光顧,除了“少”,隔三差五就有仙家把打包好的穢氣扔進太穢。

  太清府來的仙人個頂個的眼高於頂,態度比神“少”還傲慢,若不視他於無物,便像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捏着鼻子一臉嫌惡。

  在他們眼中,鎮守太穢的他和池子裏的污物並無兩樣。

  戎克對這類目光早已免疫,太初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少”的反應已經足夠撫平一切——

  他也隔三差五地來,一是爲了查崗,二是全天下就他們兩個,如若分隔兩地,就是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許是撞見仙家態度不夠恭敬,又或許是基於神明不該有的憤怒,“少”出手狠辣,直接抽掉兩個人的仙骨,令他們輪迴百世,不得成仙。

  這事不僅震驚了太清府,也把“太初”震住了。

  “你生氣?”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無法從那張萬古寒冰似的臉上分辨出明顯的情緒,只能做不靠譜的揣測,他其實是不信的,憤怒出現在神明身上會顯得違和,可當下卻找不到另一種解釋。

  他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在神明略帶困惑的注視中掉回去——

  “沒有,只是你鎮守太穢乃無上功德,你是太初之石,九天十地至高聖寶,地位遠在他們之上,論名位、德行、功績,哪個一個都值得他們在你面前五體投地,他們沒有已是目無尊卑,竟然還面帶輕蔑,如此狂徒豈可輕饒?”

  “所以...你在替我打抱不平?”他不抱期望地問了一嘴。

  “尊卑有序,他們干擾了秩序,懲戒他們是我的天職。”

  就如鎮守太穢是你的天職一樣——神明的目光如是說。

  “哦。”果然——

  但彷彿以爲他不夠理解這事的神聖,神明罕見地多嘴,就如先神教導他天地經義一般:

  “天清地濁,四季倫常,尊長卑幼,父嚴母慈....萬物有序,是以生生不息,尊卑禮儀乃義理重中之重,他們已是仙人,位於神之下,更該恪守倫常,就如神明履職,恪守本分,我的本分...”

  年輕的神明頓住了,說話時對面的傢伙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擺明心猿意馬,神明不覺得生氣,只有點尷尬——若他能理解這種感覺的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們又不認識我。”太初擦了擦眼角的水漬,四仰八叉地賴在石壁上瞟他,“他們連你都不認識。”

  太初語帶譏誚——如若不然,怎會在神出現的時候那麼淡定。

  “這是他們失職....”

  “沒準他們和你一樣,讓個秀才教壞了。”太初嘖嘖搖頭,“那幫先神太壞了。”

  “我...”神明啞然。

  “不知什麼是秀才?”太初挑眉,“就是人間那種...”

  “我知道。”神明皺眉。

  “對啊,你是神明,你生而知之,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既已成仙...”

  太初不想聽他花團錦簇的高調,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生而知之,那你知道我是神明嗎?”

  “少”認真思索良久,凝重地搖搖頭:“神位有限,你不是。”

  “所以我該和他們一樣奉你爲尊?”太初撇嘴,“就如你奉先神爲尊一樣。”

  “你錯了,神位並無高低,風神並不比水神高貴,大家只是...各司其職,你也不必奉我爲尊...你是太初之石...我們一體同命...”前面神明還順暢,後來卻顯得有些遲疑。

  “你不知道我是什麼,因爲我本不該出現,對嗎?”

  太初的低落讓神明緊張,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改變現狀,對面繼續道:

  “因爲我本不該出生,所以纔會和這些本不該存在的東西混在這裏,這是諸神遺棄之地...”

  “諸神沒有遺棄這裏,我沒有遺棄這裏。”神明辯解道。

  “因爲這是你的天職。”太初無不譏諷。

  神明沉默了一會兒,好像終於找到癥結:“你不開心。”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太初目無尊卑地往他小腿踹了一腳:

  “你聽聽你看看,成天呆在這鬼地方誰能開心?”

  用後世的話說,此乃大凶之地,風水極差,工作環境惡劣,沒有後勤保障,乾的活還毫無發展前途,給死刑犯幹都缺了點人道關懷。

  他話音一落,太穢池裏應景地響起能震破耳孔的尖嘯,萬鬼同哭,穢氣外溢,天空漫漫全是黑氣,一些還來不及跑遠,也來不及祭出法器護體的仙人沾到黑氣,瘡口立馬露出白骨,望之森然可怖。

  “少”揮袖掀起一片光幕隔絕聲音和景象:

  “這樣呢?”

  太初對他的掩耳盜鈴示以白眼,走到一旁盤腿坐下,錘了錘地面,高漲的穢氣應聲落潮。

  神明坐到他對面:“你要如何才能開心?”

  “因爲我們同命,所以我不開心,你也難過?”太初曲起一條腿,渾沒坐像。

  “...或許吧。”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我死了你也會死嗎?”太初不懂“同命”。

  “...也許。”神明聲音驀地發緊。

  “你撒謊!”太初聲音尖銳——在他還未出現的時候,神“少”便已存在了萬年。

  “我說也許...”“少”頓了頓,“我是說,我不知道。”

  “神明無所不知。”

  “...也許不然,我便是那個有所不知的神明。”坦誠是神明的美德,天地間還未出現需要他們用謊言矯飾的東西。

  “...起碼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高興起來。”“少”謹慎地看了看他。

  “讓我離開這,我想去人間和太清府逛逛。”太初坐直身體,勾起一個充滿蠱惑意味的笑。

  神明一如所料地陷入沉默。

  太初切了一聲,然後聽到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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