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蔚然下樓時,陳寄雲三人已經不見。
樓下廚房旁的吧檯上和冰箱裏多了不少東西，雞蛋、肉、排骨、雞應有盡有,應該是陳寄雲剛剛忙完後去買的。
蔚然看見,心情複雜。
他和陳寄雲合不來,但陳寄雲對藺沈之是好的。
蔚然算着藺沈之差不多該醒又煮了些雞蛋,藺沈之醒後，他端着雞蛋上樓,喂藺沈之全部喫下。
再次睡醒,藺沈之精神不少，蔚然亦是如此，兩個人也總算有了力氣去看孵化箱中的蛋。
蛋很大,比籃球都還要大些，它渾身雪白,圓溜溜胖乎乎的,看着很是可愛。
它被放在孵化箱中，孵化箱中微弱的光亮讓它蛋殼上覆蓋上了一層暖黃色的光，讓它看上去相當溫馨,讓人忍不住想摸摸。
“夏季風說要隨時注意溫度和溼度,除此之外倒沒什麼需要特別擔心的。”蔚然把自己學到的東西傾數教給藺沈之,這樣能讓藺沈之安心。
“嗯。”藺沈之虛弱地躺在牀上,靜靜看着孵化箱。
蔚然也看去。
他其實有些想要打開孵化箱摸摸看,自己的孩子是顆蛋,這是非常奇怪的體驗,讓蔚然每每想起都覺得新奇。
至於孩子是不是會蟲化,是不是很嚇人，這些反倒在那份新奇之下變得沒有那麼重要。
燈光下，蔚然朝着藺沈之看去，藺沈之還在直直盯着那顆蛋看。
蔚然心口變得柔軟，“想摸摸看嗎？”
藺沈之到現在還一次都沒摸過。
藺沈之看來，他顯然是想親近的，但藺沈之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能不能把蛋拿出來。
蔚然也有些猶豫，想想，他決定問問夏季風。
蔚然回手就摸自己的手機，他在身上摸了一圈卻沒摸到，身上沒找到，蔚然又找了找牀上和牀頭櫃，但他依然沒能找到手機。
“我去樓下看看。”蔚然一邊琢磨着一邊下樓。
下了樓，蔚然在廚房和沙發都找了一遍，他找來找去都沒找到，他的手機就好像憑空消失。
蔚然茫然上樓，找藺沈之要了手機打自己的電話，電話倒是很快撥出，可蔚然屏息靜聽了半天也沒能聽見電話鈴聲。
沒找到自己的手機，蔚然只能先用藺沈之的手機給陳寄雲發了信息，拖陳寄雲問問夏季風。
陳寄雲那邊很快回復，“短時間離開孵化箱是可以的，但最好還是不要拿出來，溫度太低會影響到發育。”
電話那頭拿着手機的人明顯換成了夏季風，“孩子這個階段應該已經有感覺，你們可以多和他說說話多摸摸他。”
“前面半個月他應該不會動，但再等段時間他應該就會動了，要記得隨時注意不要讓孵化箱把他的殼嗑壞。”
蔚然看着那不斷髮來的信息，他努力忽視自己心中那份擔憂和酸澀，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夏季風的話裏。
他心中那種新奇的感覺再次傳來，蛋還會動？
蔚然看向孵化箱，試着想象了下孵化箱裏那顆胖乎乎的蛋在孵化箱裏慢騰騰笨笨地打着轉滾動，然後一頭撞在玻璃上的模樣。
這怕不是個傻乎乎的兒子？
蔚然一顆心瞬間柔軟，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勾起，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藺沈之看見，狐疑地拿了手機看了看。
看見上面的內容，藺沈之再看看孵化箱，眉眼也柔和幾分。
“好。”藺沈之回覆，“需要把孵化箱包起來嗎？”
“不用，動得不會那麼誇張，只是偶爾會小動下，他在裏面動的時候蛋會顫動下，就像胎動。”夏季風顯然猜到藺沈之和蔚然在想什麼。
“好。”藺沈之記下。
藺沈之又和夏季風交流了兩句，把該注意的重點都記住，這才放下手機。
“準備下。”蔚然聲音傳來。
藺沈之看去，一擡頭就發現蔚然已經打開孵化箱的蓋子，正準備把蛋抱出來。
藺沈之趕緊把自己身旁的被子掀開，他手忙腳亂地動作着，要在身旁佈置出一個大小合適的窩窩。
藺沈之動作才停，蔚然已經把蛋抱了出來。
蛋比蔚然預料的還要重些，快有四斤，抱在懷裏的時候沉甸甸的，這再加上那比掌心稍微滾燙些的溫度，讓蔚然覺得自己就像抱了一個溫暖的大湯圓。
蔚然一邊儘可能的小心一邊儘可能的快，他把蛋抱到牀邊，小心的把它放在了藺沈之佈置好的那個窩窩裏。
藺沈之很有經驗，被子組成的窩窩大小剛剛好，就像一個柔軟的蛋託，正好把它包裹住。
看着自己身邊的蛋，藺沈之卻沒有馬上伸出手，他動作停頓，好像有些害怕。
蔚然在旁邊看着，有些着急，蛋不能離開孵化箱太久，但他也並未催促，藺沈之需要點時間。
藺沈之還記得這點，他深呼吸，緩緩伸出手，他手指修長骨節勻稱，他指腹觸碰到蛋殼的瞬間整隻手都忍不住地顫動了下。
他輕輕撫摸在蛋上，動作溫柔而歡喜，他眉眼間的冰冷都化開。
蔚然在旁邊看見，一顆心也跟着柔軟。
這是他的蛋，是藺沈之的蛋，是他和藺沈之的蛋。
“好了……”藺沈之很是剋制，一分鐘不到他就喊停。
蔚然有些不忍，他希望能給藺沈之更多時間，但他還是快速上前把蛋抱起放回了孵化箱。
把蛋放回去，重新蓋上孵化箱，蔚然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他有些擔心地低頭看去，這蛋雖然是順利生下來了，但裏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現在誰都不知道，他們必須更加小心。
擔心完，蔚然再回頭時，臉上已經都是笑容，他不想這時候了還要讓藺沈之跟着憂心忡忡。
他一回頭，卻發現牀上的藺沈之臉上都是不安和自責，見他回頭，藺沈之迅速收起眼底的不安。
蔚然啞然，喉間是淡淡的苦澀。
“等你過兩天能下牀了，倒時候再摸個夠。”蔚然沒提藺沈之的擔憂，假裝沒看見藺沈之的不安。
“嗯。”藺沈之也沒提，他摸摸剛剛放蛋的被子窩，那裏彷彿還帶着淡淡溫度。
忙完，兩人早早睡下。
大概是之前睡得太多，這一覺兩人都有些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時兩人才一前一後睡了過去。
兩人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
蔚然幫着藺沈之洗漱完，準備了早餐端上樓看着藺沈之喫完後，再次開始滿屋子找手機。
他的手機就好像從這世界上消失，他怎麼找都找不到。
再次把樓上樓下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圈依舊沒找到後，蔚然癱坐在沙發上。
他努力回憶之前的事情，試圖憑藉記憶找回手機，但他的記憶一片混亂，他之前就光顧着緊張藺沈之了。
他正走神，隱約之間他就聽見熟悉的鈴聲，他的手機鈴聲。
蔚然瞬間精神。
鈴聲在一樓響起。
蔚然憑藉着聲音再次翻箱倒櫃，把整個一樓廚房沙發全部翻了一遍，最後在花園中的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機，看着地上手機那副可憐巴巴好像還帶着幾分怨念的模樣時，他哭笑不得。
他忘了，之前藺沈之突然要生，他給陳寄雲打完電話沒地方放手機就直接把手機扔在了地上。
花園中，蔚然撿起手機，接通方正打來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電話裏立刻傳來方正的咆哮聲，“你總算捨得接電話了！”
蔚然被吼得有些心虛。
“快來工作室，遊戲找出新bug了。”方正沒給蔚然時間解釋，直接開門見山，“後天就要公測了，我都準備好如果你要是再不接電話我就殺去你家抓人了。”
方正一直找不到人，已經急得火燒眉毛。
聞言，蔚然愈發心虛，他完全忘了還有公測這回事。
“我馬上過去……”蔚然趕緊開了落地窗進門。
“快點。”方正催促，快兩天找不到人，他已經急瘋。
蔚然掛斷電話，一邊上樓一邊看手機，方正從前天晚上到現在給他打了足足五六十個電話。
他的手機已經只剩下百分之五的電，就他翻開手機這會，電量已經直接變成百分之四。
蔚然趕緊小跑着上樓，他衝進書房拿了電腦，他衝進臥室跟藺沈之說這事時，有瞬間的猶豫。
“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藺沈之看着蔚然一手手機一手電腦一臉焦急的模樣，立刻猜到肯定是工作室出事。
“我儘快回來。”蔚然歉意地吻了吻藺沈之的額頭後衝出門去。
火急火燎的殺到工作室，進門，蔚然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上電，要確保藺沈之隨時能找到他。
方正他們找到個挺嚴重的bug，遊戲登陸時存在一定機率閃退，如果一個遊戲開局給人的感覺就如此糟糕，那玩家對這遊戲的印象可想而知。
他們的遊戲三天後就會正式開始公測，如果不能在公測之前把那bug修復好，他們要麼延遲公測，要麼直接硬着頭皮上。
無論是哪一種，對他們的遊戲都是相當大地打擊。
這遊戲已經不只是蔚然一個人的遊戲，而是整個工作室的遊戲。
方正、王裙竹以及工作室其他員工，每一個人都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去打磨鑽研，如果在最後關頭因爲蔚然而功虧一簣，那就算方正他們能不計較，蔚然自己也會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給手機充上電，又給藺沈之發了個信息讓藺沈之有事立刻告訴他後，蔚然投入遊戲中。
那bug並不是一直存在，而是有一定機率觸發，這種bug修復起來相當困難，因爲可能性太多。
方正一羣人之前就已經在嘗試修復，但折騰了兩天依然沒能找到問題所在，這也是方正執着找蔚然的主要原因。
整個遊戲核心的內容都是蔚然在負責，蔚然更瞭解遊戲。
進入工作狀態，蔚然全神貫注。
找到問題所在已經是三個多小時後，修復完問題則又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
忙完蔚然停下時，整個人都有些累脫力。
他看了看忙着測試的其他員工，拿了手機給藺沈之發了信息，詢問藺沈之感覺如何。
信息發送過去，藺沈之那邊並未馬上回復，直到十幾分鍾後，蔚然都有些着急時，藺沈之纔回復。
“我沒事。”牀上，藺沈之有些無奈又頭痛地看着手機，蔚然平均每半個小時要給他發一條信息。
“我馬上就能回去了。”蔚然並不覺得自己煩人。
“嗯。”藺沈之放下手機。
蔚然作勢就要收了東西回家，動作間他看見面前的網頁，他停頓片刻後在上面輸入內容。
孩子剛出生應該有多重？
蔚然不知道小孩出生時有多重，但那顆蛋少說也有三四斤，他覺得那蛋應該相當健康。
搜索結果很快出來，看着搜索結果上的答案，蔚然呼吸輕滯。
正常的孩子出生在五到八斤左右，差不多是那蛋的一到兩倍。
蔚然當機立斷關掉網頁，藺沈之他們不同，他們和人類不一樣，蛋的重量有點差距很正常。
網頁關掉，蔚然動作也隨之停下。
之前一直縈繞在他心口讓他覺得沉甸甸挺滿足的那份新奇感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彷徨。
蔚然沒忍住，又打開網頁，他再次輸入關鍵詞，查詢是否有檢測一顆蛋是否能夠孵化的辦法。
檢測一顆蛋是否能孵化最簡單的辦法就一個，燈照，如果能看見胚胎那這顆蛋很大概率就能夠完全孵化。
蔚然想想，很快放棄。
那顆蛋相當大，想要把它照透最少也得那種大卡車的遠光燈，這還是沒考慮要把蛋從孵化箱拿出來帶來的風險的情況下。
蔚然深吸一口氣，放棄再繼續想下去，他收了東西準備離開。
“這麼快就要回去？”見他如此，方正臉上是不贊同。
現在他們這遊戲正是最關鍵的時刻，蔚然這負責人也太不負責。
他了解熟悉蔚然，知道蔚然不是那種會在這時候偷懶的人，但他也着實想不明白什麼事情能比遊戲還重要。
“嗯。”蔚然有些愧疚，但藺沈之這時候還不能離人太久。
他可以讓陳寄雲去幫忙照顧，陳寄雲肯定不會拒絕，但他不想這樣。
方正想想，到底沒說什麼。
回到別墅，蔚然第一時間上樓看了藺沈之，藺沈之狀況很不錯，他恢復得相當快。
確認完藺沈之這邊，蔚然又趕緊去看了看孵化箱，孵化箱溫度溼度都沒問題。
做完這些，蔚然下樓洗手做飯。
他這段時間廚藝突飛猛進，以前煮飯他就只知道放油放鹽，現在他煮出來的東西味道已經相當不錯。
夜裏，蔚然做了相當營養的三菜一湯。
湯是半隻雞燉的幹菌菇雞湯，湯水熬得□□粘稠，再加上濃郁的香氣，讓人相當有胃口。
看着藺沈之喫完飯又喝掉一大碗湯，蔚然相當有成就感。
喫完晚飯後，陳寄雲來了一趟別墅，替藺沈之做了一次檢查，藺沈之身體恢復的還不錯。
蟲族雌蟲的恢復速度本來就要比人類強，藺沈之之前還說過，小雌蟲一年就能長到人類孩子兩三歲的模樣。
蔚然依然有些無法接受陳寄雲、夏季風他們，一靠近就渾身雞皮疙瘩，陳寄雲做檢查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地站遠，但一想到藺沈之會因爲蟲族的特性而恢復得很快，他就忍不住樂滋滋。
大概是蔚然喜歡和不喜歡錶現得太明顯，陳寄雲看着蔚然的眼神中都忍不住的多了幾分嫌棄。
蔚然無視陳寄雲，在陳寄雲離開牀邊後立刻靠近藺沈之。
陳寄雲沒有馬上離開，他打開孵化箱用聽診器試着聽診蛋裏的情況，現在藺沈之已經不需要太擔心，但那顆蛋卻讓人憂心忡忡。
見陳寄雲如此，原本正高興着的蔚然臉上的笑容淡去，藺沈之亦是如此。
兩人一言不發，甚至屏住呼吸，生怕發出動靜讓陳寄雲誤診。
陳寄雲聽診了有一會，再回過頭來時，面對一臉緊張的蔚然和藺沈之，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再過段時間再看吧，現在可能還太微弱。”陳寄雲收了聽診器。
“嗯。”藺沈之收回視線，他擡起一隻手，手臂橫在眼睛上。
蔚然站在牀邊，捋了捋藺沈之的頭髮。
屋裏氣氛一時間變得相當沉重。
蔚然試圖說點什麼打破沉默，但他心口喉間一樣酸澀苦悶，他一時間都發不出聲音。他心中滿是悔恨，如果當初他沒有逃走，一切是不是就會不同？
現在想這些都已經沒有用。
“孩子的名字你們想好了嗎？”陳寄雲打破沉默，他最受不了藺沈之這樣，他一直把藺沈之當成自己的弟弟。
“沒。”蔚然順着陳寄雲的話說下去，“正在想。”
屋內再次安靜。
蔚然試圖再說點什麼，卻沒能找到話題。
“那我先回去了，後天再來。”陳寄雲道。
“我送你。”蔚然道。
蔚然下樓，保持着距離送走陳寄雲後，沒有馬上上樓，他拿出手機。
他給夏季風發了信息過去，說了關於那顆蛋重量的事。
夏季風那邊很快回復，陳寄雲出生的時候快七斤，夏季風稱過。
夏季風很快又補充了一句，陳寄雲天生骨架大。
蔚然沒忍住笑了下，這倒是事實，陳寄雲和於盛安相當有父子相，兩人都長得人高馬大的，給人一種遇到事情他們兩個人加起來能打十個的錯覺。
笑完，蔚然長長吁出一口氣，愈發憂心。
再上樓時，蔚然已經收起臉上的擔憂，臉上只剩下笑容。
他掀開被子，躺到牀上，他靠近藺沈之，他從藺沈之的胳膊縫隙處探頭在藺沈之臉上輕輕啄了一下。
藺沈之沒動，依舊維持着一隻手橫着放在眼上閉着眼的動作。
蔚然湊近，再啄了啄。
藺沈之依舊不動。
蔚然再啄啄。
藺沈之有了動靜，他翻了個身一把抱住蔚然，他把自己的頭埋進蔚然心口的位置。
他試圖用蔚然身上的氣息，去撫平他心口那份怎麼抑制都抑制不住的酸澀和擔憂。
蔚然沒說話，他回抱住藺沈之，任由藺沈之在他懷中難過。
“蔚然。”藺沈之聲音從蔚然胸口傳來，因爲隔着衣服的緣故悶聲悶氣。
“嗯？”蔚然揉揉藺沈之的腦袋。
“對不起。”
蔚然手上的動作停頓，“這不是你的錯。”
藺沈之抱住蔚然的手臂用力，臉也埋得更深，“我曾經想過要打掉他，那時候我……”
蔚然瞳孔瑟縮，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地紮了一下，他立刻低頭看向懷中藺沈之的腦袋，他沒聽說過這事。
蔚然張嘴就想要問爲什麼，話未出口，他腦子卻已經轉過彎來。
藺沈之控制不住蟲化是在懷孕之後，藺沈之之前也曾經說過，他當時並未多想，現在再往回想想，很多事情他突然就想明白。
他發現藺沈之不對勁的那天晚上，藺沈之在展現出骨翼之前，臉上本來就已經有了蟲化的痕跡。
藺沈之是因爲懷孕控制不住所以才被他發現，藺沈之是因爲害怕被他發現，所以纔想着要把孩子打掉？
想明白這層關係，蔚然心臟再一次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這次紮了個對穿。
“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蔚然在藺沈之頭頂落下一吻。
藺沈之緊緊抱住蔚然的手緩緩鬆開些，他緩緩擡頭，看向蔚然。
沒在蔚然眼中看見憤怒，藺沈之沒什麼血色的嘴脣輕輕顫了顫，之前坦白的時候他刻意隱瞞了這件事，因爲他害怕蔚然知道了會生他的氣。
“以後不要再輕易說對不起。”蔚然理了理藺沈之的頭髮，藺沈之頭髮又長長了，“我以後也不會再說，我們都不說，我們會好好的，好不好？”
“嗯。”
藺沈之恢復的速度確實很快，三天時間他肚臍下的傷口就已經恢復到看不出來的程度，只剩下一條手指粗紫色的線條。
能夠下牀，藺沈之第一件事情就是靠近孵化箱，他小心地打開孵化箱的蓋子，摸了摸孵化箱裏的蛋。
他很小心地摸了又摸，像是要確認那顆蛋還好好的。
蔚然在旁邊看着，靜靜陪伴，直到藺沈之確認完。
藺沈之這邊情況逐漸好轉後，蔚然就不得不把更多的注意力轉移到遊戲上，遊戲已經正式進入公測環節。
公測正式開始那天，蔚然天不見亮就早早地去了工作室。
他到的時候，工作室中已經滿是人，幾乎所有人都提前到了。
所有人臉色都有些發白，他們太過緊張，畢竟成敗就在此一舉。
公測正式開始的時間定在了早上八點整，蔚雲和方正兩人站出來簡短說了幾句後，所有人很快各自回了自己的工位，各就位。
時間一到，公測正式開始。
公測開始後，蔚然他們需要做的事情說多多說少其實也少，公測是爲了測試遊戲是否能正常運行，同時進一步的宣傳。
他們能做的在公測之前就已經做完，公測時，除了接收報錯反饋，他們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公測開始後，遊戲就將正式進入玩家的視線，遊戲是好是壞是否值得一玩就看玩家的反應。
會議室中，蔚然忍不住朝着方正看去。
自從遊戲正式開始公測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方正已經裏裏外外跑了好幾趟倒了好幾次水。
見方正又一口氣咕嚕咕嚕把剛倒的水喝完，蔚然剛想提醒他，話到嘴邊就又咽回，他也是因爲心神不寧所以才一直盯着方正看。
“我出去看看。”方正喝完水又出門。
“嗯。”蔚然迴應時，手機響起。
蔚然拿過手機看了看，給他發信息的人是藺沈之。
蔚然本以爲是藺沈之有什麼需要，信息點開，他卻發現藺沈之發了一張他那遊戲的截圖過來，下面配了一句詢問，問他要怎麼選擇角色。
蔚然看着那完全不符合藺沈之性格的信息，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透過玻璃門蔚然看了看外面的其他人，他擺出一副認真工作的嘴臉，認認真真給藺沈之做起講解。
藺沈之也是玩家，他這也算是服務玩家。
藺沈之以前並不玩遊戲，但他並不笨，他很快就掌握技巧很快上手。
蔚然這個遊戲做的是一片巨大森林中的各種動物植物的擬態生活，玩家可以自由選擇動物或者植物，然後將經歷對方的一身。
選擇動物可以四處探索建造家園孕育下一代，選擇植物則可以不斷生長直到讓自己開花、結果成爲夢想中一片花海的美好模樣。
藺沈之選擇的是隨機到的兔子，白色的皮毛，長長的耳朵，黑色的眼線，是一款特別漂亮的小兔子。
藺沈之很喜歡他的小兔子，在知道該怎麼操作後，立刻控制着自己的小兔子在森林中選擇居所，然後開始覓食，要把自己養胖。
辦公桌後，蔚然正望着和藺沈之的聊天頁面傻笑，方正就推開會議室的玻璃門，探鏡一個頭來。
蔚然立刻看去。
公測纔剛開始沒多久，就算問題反饋也沒這麼快。
“人數已經到上限了。”方正道。
蔚然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他們這遊戲開放的公測權限一共是兩萬人。
他們是新工作室，之前又沒有其它能拿得出手的作品，雖說預約的人數在方正和王裙竹的努力下已經到達近二十萬之多，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公測開始時立刻就進入遊戲。
他們之前都覺得兩萬的公測名額已經足夠。
“都滿了？”蔚然起身。
“嗯。”方正一張臉通紅，他太過興奮激動。
他之前那遊戲公測的時候就只有百來個人，他並不驚訝，大部分沒名氣的遊戲剛開始有人就已經不錯。
“要再開放一批名額嗎？”方正問。
“當然！”蔚然幾乎是立刻就做出決定。
公測的反響很大程度決定了遊戲後續的走向，口碑、評分，都能在這段時間看出。
如果一個遊戲口碑評分都好，後續的發展肯定會更加順利。
方正之前那遊戲就是在這一步開始就已經走下劃線，結果就是他那遊戲到現在的評分已經快接近三點多。
開放完新一批的權限，蔚然重新拿起手機時，藺沈之並未給他發來新消息，藺沈之顯然正忙着給他的小兔子找喫的。
蔚然哭笑不得，並未去打擾。
中午時，蔚然回去給藺沈之做了飯就急急回了工作室，這一天尤爲重要。
下午臨下班，蔚然算着時間要回家時，王裙竹突然就急匆匆的拿着平板電腦找了過來。
“你們之前得罪了什麼人嗎？”王裙竹一進門就來了這麼一句。
蔚然和方正被問得一愣，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是茫然。
“出什麼事了？”方正不解。
“有人在給遊戲惡意刷分。”王裙竹舉了舉手裏的平板。
蔚然和方正立刻起身靠近。
王裙竹手裏平板頁面正停留在幾個大型遊戲平臺中的一個，頁面上，評論區裏一排下去全部都是最低一分的評分。
評分的內容大多簡短，只是一句不好玩又或者沒意思、垃圾。
遊戲纔開始公測，總評分人數並不多，加起來也才小几千，那些低分評論一直刷，幾個小時就已經快上千，這讓他們遊戲的評分直接掉到了五點多。
開局五點多的評分，比方正那遊戲還要低。
方正那遊戲掉到五點多都是將近半個月後的事情。
蔚然眉頭立刻皺起。
“我們這就是個新遊，就算遊戲不好玩也不至於這麼多差評，這明顯就是故意找人刷的。你們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得罪過的人，會故意整你們的那種。”王裙竹道。
蔚然眉頭皺得愈發深，他很快有了個想法，他看向方正。
方正顯然和他想到一處，眉頭也跟着皺起。
蔚然揉揉鼻樑，“我之前那款遊戲……”
蔚然大概說了一下“家，貓”那遊戲的事，當初他和那工作室可以說鬧得相當不愉快。
之前他要研發新遊戲的事情也曾經在對方的論壇引起過騷動，對方甚至還在論壇禁了他的相關關鍵詞。
王裙竹聽完，眉頭皺了皺。
他知道蔚然之前曾經賣過一款遊戲，白鯨也曾經對那遊戲上過心，但他並不知道後面這些事。
“那現在怎麼辦？”方正有些急了。
他們雖然猜到對方是誰，但他們並沒有直接證據，他們總不能衝到對方工作室和對方打上一架。
對方故意刷分就是爲了讓他們這個遊戲起不來，他們要是真這麼做了，那對方估計更加高興。
說不定對方還會藉着這件事大鬧一番，讓他們這遊戲徹底熄火。
“我找人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刷評分的人，只要能找到人就好說。”王裙竹說着就轉身離開。
王裙竹在這方面相當有經驗，白鯨這麼多年行業領頭人也不是白當的，許多事情在白鯨在王裙竹眼裏都已經不新鮮。
方正看看，趕緊跟了過去。
蔚然也有些想跟過去看看，但他忍耐住，他留在辦公室中等待外面隨時可能來的問題反饋，好及時作出迴應。
夜裏十點多回家時，蔚然把自己的手提電腦也帶回了家，他躺到牀上時電腦都還開着。翌日，蔚然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啓動電腦。
他把幾個相關的大平臺都逛了一圈，刷低分的情況已經停下，評分雖然依舊才五點多，但至少前幾頁的評分都相對正常。
蔚然鬆了口氣，都沒來得及洗漱就趕緊給方正那邊打了電話詢問情況。
方正很快接通電話，王裙竹託了關係已經找到相關的工作室，對方已經停止刷分。
每個行業有每個行業的規矩，對方拿錢辦事，當然不可能把金主的信息透露給他們，這一點就算王裙竹都沒辦法。
他們沒有辦法拿到具體證據，但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對策，王裙竹已經聯繫方正正在編寫公告，要公開聲討這種惡意刷分行爲。
他們並沒有對方具體作惡的證據，但對方不知道他們不知道，他們當機立斷發出公告，這對對方來說也是一份震懾。
打着電話，聽着電話裏方正那興奮的語氣，蔚然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那就是方正當初執着請王裙竹這事確實是壓對了寶。
如果沒有王裙竹，那他和方正兩個人現在估計只能氣得砸鍵盤。
電話掛斷，蔚然把這事告訴了藺沈之。
藺沈之聽得認真，這段時間他一直有在瞭解遊戲相關的事情，現在他已經能夠明白蔚然在忙些什麼。
“這事我跟他們沒完。”蔚然有些氣。
吐槽完，蔚然給藺沈之做完早飯後，早早地去了工作室。
方正和王裙竹已經把聲討的公告發了出去，不只是發在了他們自己的官網，也發在了幾個大的社交平臺他們都官方號上。
聲討一發出，幾個地方就都炸了鍋。
刷低分的事情不少人都已經發現，大片大片的無意義低分明眼人都能看出問題。
不少人都紛紛猜測是誰，其中也有不少猜出是蔚然之前那遊戲工作室的，那工作室的名聲早就已經臭了。
相比起惡意刷分這糟心事，遊戲本身的反響倒是相當讓蔚然、方正興奮。
經過一整天的公測後，他們這遊戲已經有了一定的討論度。
從結果來說，他們這遊戲的反響相當好。
一些相關的小遊戲主播up主都陸陸續續出了測評，測評的結果都不錯，遊戲休閒治癒畫風唯美精緻，在一堆非肝即氪的遊戲中算是一股清流。
蔚然翻看着那些評測時，嘴就笑得沒合攏過。
隨着遊戲公測的時間逐漸變長，蔚然這邊也開始陸陸續續收到一些反饋，一些他們之前沒能發現的bug開始逐漸浮出水面。
上午時，蔚然還有時間和藺沈之用微信聊天，下午時，他就不得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遊戲上。
晚上，蔚然回到家時已經是夜裏九點多，他照例把電腦帶回了家。
晚上十點時，蔚然突然接到方正的電話。
電話接通，蔚然還沒來得及開口，方正開門見山的一句出事了就把蔚然說懵。
蔚然一顆心高高懸起，他聽了半天才總算聽明白方正的意思。
遊戲中動物類的玩家把植物類的玩家啃禿了。
遊戲中的玩家主要分爲兩大類，動物類和植物類。
隨着遊戲公測的時間增長，許多動物類玩家已經正式摸索出玩法，開始大面積儲食。
而遊戲中的設定是根據真實情況編輯，例如兔子，兔子就要喫草。
這直接就導致一個問題地出現，遊戲中動物類玩家是可以收割所有符合食物標準的植物的，這其中就包括了玩家扮演的那些植物。
第一天時大家都還在研究這遊戲該怎麼玩，第二天時，一些植物類玩家再上線時就發現自己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幾根幼苗，被人割成了一個個光禿禿的杆子。“你快看看吧，兩邊的人已經快打起來……”方正語氣相當微妙。
蔚然臉色也相當微妙，他快速打開幾個較大的平臺找到他們遊戲的官號進入下方的評論區。
就如同方正所說，兩邊已經打起來了，植物類覺得委屈，動物類覺得理所當然，兩邊的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自不讓半分。
“兔子喫草不是應該的？”牀上，藺沈之不知何時湊過來，他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蔚然的肩膀上，朝着電腦看去。
聞言，蔚然心情微妙地回頭看去。
回頭，看着藺沈之那一臉理所當然，蔚然幾乎立刻就肯定藺沈之也是草類玩家收割機中的一員。
“兔子喫草是應該的。”藺沈之語氣變化，變得相當篤定。
末了，他還認真地點了點頭。
蔚然表情瞬時變得越發微妙。
這是遊戲，被藺沈之收割掉的是玩家，不是草。
蔚然張嘴就想要解釋，話到嘴邊，他想起之前藺沈之那個“胖頭魚怎麼看到前面的問題”，他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現在怎麼辦？這算是一個bug嗎……”方正語氣依舊微妙。
蔚然想了想，半天沒想出來這到底算什麼。
“要不明天再說？”蔚然半天憋出一句，“我得再想想。”
“嗯。”方正難得的語氣相當平靜。
電話掛斷，蔚然又翻看了下那些評論，微妙的心情依舊持續，這個發展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兔子就該喫草。”一旁，藺沈之聲音再傳來，他還在糾結。
蔚然看去，藺沈之一張臉面無表情，眉眼間卻全是認真，他已經完全陷入護犢子的狀態。
他遊戲裏的小兔子不喫草可是會餓死的。
“你要不先洗個澡？”蔚然轉移話題。
藺沈之看看蔚然，起身去了浴室。
藺沈之傷口早已完全癒合，如果不是他長長的頭髮和有些虛弱發白的臉，根本看不出他不久前才頂着個大肚子。
蔚然目送藺沈之進了浴室，聽見水聲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開始琢磨起應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給所有植物類玩家設定不可被攻擊屬性？
但這樣一來，動物類玩家的食物數量肯定會大幅縮小，說不定直接會因爲食物不夠而餓死。
餓死……
蔚然腦子裏都浮現出藺沈之黑眸幽幽地瞪着他的模樣。
蔚然看向一旁的孵化箱，他走到孵化箱前打開蓋子，輕輕摸摸裏面的蛋，暖暖的觸感讓他舒服得微微眯眼。
“兔子就該喫草。”蔚然學着藺沈之的表情語氣幽幽地說話。
他心裏，藺沈之化身有着小兔子可愛外表的惡魔，一口一個喫掉其他玩家，嘎嘣脆。
想象着那畫面，蔚然忍不住笑出聲，“你可得快點長大，然後好好管管你爸。”
蛋一動不動。
“我就當你同意了。”蔚然自說自話。
夏季風之前說過，蛋慢慢的就會能夠感覺到能夠聽到，他不知道現在蛋殼裏面的情況到底如何，但如果那孩子真的能夠感覺到能夠聽到，那他希望他能知道他們有多喜歡他。
“爸爸之前說的那些話不作數的，爸爸他沒有不想要你，他可喜歡你了。那就是個誤會，是我讓你爸爸傷心了他才胡說的。”蔚然溫柔地摸摸掌心下的蛋殼。
蛋依然安靜。
“我也可喜歡你了，特別特別喜歡，每天都很喜歡。”
“等你出生了我帶你去遊樂園玩去摸真正的兔子，我們不帶爸爸，偷偷去好不好？”
蔚然掌心下一片安靜，無人回答。
蔚然並不介意，他繼續輕輕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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