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也害怕
過了好久，齊昱才終於緩過神來，可夢中的血色、沈南舟血紅的半張臉、垂落的指尖依然縈繞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齊昱掀開被子下了牀，赤着腳，在隆隆雷聲中快步走到房門前一把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現在急切的想要看到沈南舟，一個活生生的、哪怕腦子已經不清楚了的沈南舟。
齊昱走到沈南舟的房間門口，微微平復了一下呼吸，這才輕輕扭動了一下門把手。
沈南舟並沒有鎖門，很容易就打開了，屋裏漆黑一片，連個地燈都沒有開。
齊昱並不想因爲自己睡不着就吵醒沈南舟，動作很輕的踮着腳走進沈南舟的房間，在黑暗中按着記憶走到牀邊半跪下來，從牀邊開始，一點點的向裏摸索，想要碰一碰沈南舟的手就走。
只是碰一碰那還熱着的、有脈動的手。
可是他向裏摸索了很久，都沒有碰到人，只有散亂的被子凌亂的鋪在牀上。
他心中一急，忍不住有些懷疑這些天“沈南舟已經醒來”的事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樣，只是這次格外逼真了些而已。而真正的沈南舟，還無知無覺的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這個想法讓他的身上迅速冒出了冷汗。
又一個閃電閃過，讓一片漆黑的室內有了一點光亮，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藉着這一點光亮，很清楚的看到牀上根本就沒有人。
齊昱呆住了。
他爬上了牀，在隨之響起的雷聲中拼命的在牀上翻找，一面翻一面失聲叫道：“哥！沈南舟！你在哪兒？”
一側牆角處響起了一個在雷聲中顯得無比微弱的聲音：“我在這兒。”
這聲音很小，幾乎要被震耳欲聾的雷聲掩蓋，但卻成功讓牀上的齊昱停止了毫無意義的翻找，他一下子蹦下牀，甚至忘了開燈，目光在黑暗中滿屋子掃視着，喘着粗氣道：“你在哪兒？”
隔了一小會兒，一個微微發着抖的聲音應道：“這兒。”
齊昱馬上向聲音的來源處摸索着走過去，又是一個閃電，齊昱終於看到了沈南舟。
那是一個牆角，離得窗邊很遠，沈南舟雙手抱着膝蓋，臉埋在胳膊裏，縮在那個牆角處，只露出一隻眼睛看着他。
齊昱幾乎是撲過去的，他一把抱住沈南舟，把頭埋進沈南舟的頸窩，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獨有的、帶着松香味的氣息，心一下子落在了實處，開口時嗓子都啞了：“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你要嚇死我嗎？”
沈南舟小聲道：“對不起。”
齊昱眼淚都要下來了，緊緊的抱着人，讓他的理智終於迴歸，放緩了聲音道：“你對不起什麼啊？怎麼躲在這裏，不去牀上睡？”
沈南舟不做聲。
齊昱剛要說話，一聲炸雷響了起來，他感覺到懷中的沈南舟明顯的抖了一下，身子又縮緊了些。
齊昱忙更緊的抱住了他，聲音帶着些不可置信的道：“你怕打雷？”
沈南舟沉默了一會兒，極輕的“嗯”了一聲。
齊昱是真的驚訝了，沈南舟雖然對人極其溫和，但他的內心是極其強韌的，誰也不能昧着良心說他是個軟弱的人，“怕打雷”這種事，怎麼也無法聯想到沈南舟的身上，他跟沈南舟從小一起長大，也從來不知道沈南舟居然怕打雷。但懷中因爲雷聲瑟瑟發抖的人無比明確的告訴齊昱，這件怎麼想都不可能事就是事實，一個除沈南舟自己，誰也不知道的事實。
齊昱哭笑不得的道：“你怎麼會怕打雷？”
可能是被人抱着，讓沈南舟有了些安全感，他的身體放鬆了些，但卻沒有開口說話。
齊昱摸着他泛涼的身體，溫聲道：“坐地上涼，我們起來好不好？”
沈南舟搖了搖頭，頭頂軟軟的髮絲來回蹭過齊昱的下巴。
齊昱無奈的道：“可是你不冷嗎？夜裏涼，你不在牀上呆着，好歹要披牀被子啊。”
過了一會兒，沈南舟才道：“會弄髒。”
齊昱嘆氣道：“一牀被子而已，髒了又能怎麼樣？你這樣，不怕着涼嗎？”
沈南舟動了下，小聲道：“我不會生病的，我不麻煩。”
齊昱道：“我當然知道你不麻煩，你最省心了，可是生不生病你說了也不算啊，這樣好不好，我……我也怕打雷，你陪我去我的房間睡好嗎？”
沈南舟終於探出頭，小聲道：“你也怕嗎？”
齊昱真誠的點頭道：“是啊，因爲怕，我纔過來找你的啊，你能去陪我嗎？”
沈南舟這次回答得很快：“可以。”
齊昱忙將他扶起來，緊緊的握着他的手，以緊挨在一起的姿勢將他領回了自己的房間。
上了牀，齊昱用被子將沈南舟蓋住，在被子下面抱住他冰涼的身子，低聲安撫道：“別怕，其實打雷並沒有什麼可怕的。”
沈南舟十分溫順，情緒也緩和了很多，甚至伸手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齊昱的後背，小聲道：“嗯，你也不要怕。”
齊昱溫聲道：“好，有你在我就不怕了，睡吧。”
沈南舟有些奇怪的小小聲道：“你怕打雷，還能睡得着嗎？”
齊昱一愣，他又沒有怕打雷的經驗，哪裏知道能不能睡得着，爲了不被拆穿謊言，連忙順着他的話解釋道：“我是睡不着的，只是讓你睡。”
沈南舟在他背後拍打的手快了些，明顯是有些感動，但還是如實搖頭道：“我也睡不着。”
齊昱嘆了口氣，道：“那我們說會兒話吧。”
沈南舟還是像怕吵醒什麼似的輕聲道：“好啊。”
齊昱見沈南舟眼巴巴的看着他，很老實的等着自己開始說話，一時也想不到該跟神智不清的沈南舟說什麼，只得沒話找話的道：“你爲什麼會怕打雷啊？”
沈南舟抿了抿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爸爸帶我走的那天，就在打雷，他死去的那天，也在打雷，打雷的時候，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齊昱沉默了。
他沒想到，沈南舟怕打雷，是因爲小時候的心理陰影，甚至在他已經傻了的時候，依然無法忘記，他父親的死，對他的打擊一定是別人無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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