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六十四

作者:謜
賀今行目送陸雙樓離開,觀其背影,似乎又瘦了些。

  月光粼粼,對方行於窄巷,就像走在清澈的湖水裏;人卻像只鳥兒一樣,似乎隨時要點地飛上屋檐。

  陸雙樓走到巷口,駐足片刻,纔回頭看去。他的同窗還站在原地。

  賀今行擡手向他小幅度地揮了揮,待他身影消失,才轉身進屋。

  齊子回坐在牀邊,小聲地對着柳從心說話,一眼瞥過來,“雙樓呢?怎麼沒進來?”

  賀今行微微搖頭。

  “不是說好一起來看從心的麼?”齊子回不解地說,話落,就見他那一直懨懨提不起精神的學生忽然睜大了眼。

  “……陸雙樓。”少年不見一絲血色的薄脣微張,吐出幾個字來,“我早晚,殺了他。”

  他疑惑更甚,看向賀今行,對方卻已經轉開了視線。他在那一副平和的眉眼上看到了哀傷,便靜下聲來。

  “殺什麼殺,先把你自己這條命料理好再說吧。”賀冬端着一隻大海碗過來,聞言毫不客氣地斥道,然後把塞到齊子回手裏,“勞駕,喂他一下。”

  飯菜盛在一起,都是發黃的顏色,不仔細看絕對分不出是哪些菜。後者跟端了碗臭豆腐似的,身體後仰,儘量委婉地說:“大夫,您這,會不會,不太適合病人喫?”

  “怎麼不合適?又喫不死人,怎麼就不能喫?”賀冬醫術有多好,廚藝就有多爛,但他自己不這麼認爲,立即一連串地反駁。

  “不是能不能喫……”齊子回還沒說完,柳從心就伸手把那碗飯菜撥到牀頭與牀沿平齊的小几上,自己拿着勺子,艱難地吃了一口。

  賀今行看了看,說:“冬叔下廚少,成色不穩定,我去重做吧。正好子回先生來了,等會兒一起喫飯。”

  柳從心仿若未聞,繼續舀了一勺往嘴裏塞,動作遲緩又有幾分粗暴。

  “別吃了。”齊子回制止自己的學生,“從心,這大夫就不是下廚的料,咱們不給他錯覺啊。”

  然而叫了幾聲都沒叫住,他乾脆抓住對方的手腕,“別倔了行不行?”

  木勺“哐當”掉到地上,一起砸落的還有一顆淚珠。

  柳從心死死地盯着地面的狼藉,不可自制地顫抖着,腦子裏卻一片空白,他的心臟像是被捏得要爆開一般,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對啊,他在倔什麼?他這十七年,哪一樁哪一件,是倔到底就能改變結果的?

  他這麼沒用,活下去又能做什麼?

  不如一了百了。

  那隻勺子卻被撿了起來,拋灑的飯菜也被用帕子一一揀走,壓得很輕的聲音在他跟前響起,“柳大小姐對我說,你從未參與商行和官府的錢權交易,你的衣食住行一應花費皆是你爹的遺產。從心,她想讓你活下去,你阿孃也想讓你活下去。”

  他豁然擡眼,眼眶裏血紅一片,嘴脣顫抖着,卻發不出丁點兒聲音。

  賀今行心中長嘆,注視着他,依然輕聲地問:“你要辜負她們嗎?”

  齊子回大約明白自己這個學生纔將經歷了什麼,震驚之餘,升起深深的心疼,俯身虛虛攬着他的肩膀,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地活着,別和自己過不去。有什麼困難,先生幫你想辦法。”

  柳從心閉上眼睛,垂頭咬緊牙關。

  “這人活世上,不容易的可太多了。”賀冬搖着頭說:“年輕人,大事小事都要死要活的,所以跟着你孃的是你姐姐,而不是你呢。”

  “冬叔,”賀今行起身推着他往後院走,“熬藥了沒?”

  賀冬閉上嘴,出了屋才憤憤地說:“熬什麼熬,看不起我的飯,還能看得起我的藥?”

  “從心是江南人,口味和咱們不太一樣,您以後要做,給他熬粥就行。”

  賀冬哼了聲,見院中火爐上的鐵罐毫無動靜,趕緊過去把它提下來。

  賀今行嗅着滿院的藥香,會心一笑,就往廚房走。

  “別忙。”賀冬叫住他,倒了半碗藥晾好,又去把藥箱拿過來,“你該換藥了。”

  “呃,要不等會兒飯後再?”他試圖商量,對方直接拉着他上手拆紗布。

  “我廚藝還不至於差到都要你來。又裂了,不覺得痛是吧?”

  “沒傷到骨頭就……”賀今行看人臉色要黑,趕忙改口:“有點兒。”

  “你啊,痛就要說出來,哭上一哭也行,不然誰知道你傷多重。”賀冬見他一臉無奈,也覺自己在說胡話,轉口問:“姓陸的小子來幹什麼?”gonЬ

  “在小西山碰上的。他要來踩點,我和齊先生一起,沒法甩掉。”

  “然後呢?就這麼走了?”

  “對。”

  “就這麼輕輕放過柳從心了?漆吾衛這麼好說話?”賀冬小心地給他換好藥,皺眉道:“一路追殺還能擋過去,這樣追了又放可不太妙啊。”

  “安生一時是一時,之後再看看許大人有什麼辦法。”

  “不過這拖泥帶水的,不像皇帝的作風。”

  賀今行想了想,低聲說:“冬叔還記得那一袋可以用作麻藥的香丸嗎?”

  “當然,王義先後來不是說,那方子是根據王妃的手札改的。咱們當時還在猜王妃的遺物是不是在她手裏,不過沒其他證據,就暫且算了。”賀冬面色一變,沉聲道:“如果真是她,那她的身份?”

  賀今行頷首道:“經此一遭,八九不離十。”

  “對。”賀冬也連連點頭,“能讓陳林那畜牲徇私的,就只有張氏女的親骨肉。”

  他說罷,又顯出深思的神色,遲疑道:“既然如此,去年遙陵的截殺說不定也是她。”

  “有可能,不過爲什麼?她不是無緣無故就會出手的人,行事總得有個動機。”賀今行也思索道,回憶起去歲上巳那一天,他以郡主的身份參加楊語鹹舉辦的春宴。

  楊語鹹的目的是想不動聲色地替郡主撮合親事,而他借的地方是裴家的荔園,席上有裴明憫。

  他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難以置信卻又是唯一的可能,緩緩地說:“除非,她和她哥哥也對那個位置有想法,那她把‘賀靈朝’視爲欲除之而後快的阻礙才說得過去。”

  賀冬順着他的話捋了一遍,雙手疊着一拍,“嚯,纔出一個忠義侯,這又來一個,再加上宮裏那個小的,熱鬧啊。”

  “爭得越熱鬧,百姓的日子越難,咱們也不好過。給大帥和軍師傳信,告知他們這個消息,以及這段時日的所有事情。”賀今行動了動手指,被稍稍擠壓的掌心微疼。

  但切膚之痛,何以比得上生離死別。

  賀冬應聲道是,語氣鬆緩,面上卻毫無輕鬆之色。兩人一邊交談,一邊一起做萊。

  齊子回在醫館待到了亥時纔回,他在稷州城裏也有寓所,說定明日再來。

  第二日,賀今行依舊在破曉之時便前去州府衙。這一回門房特地讓他等着不要走,說是大公子的交代。

  果然沒過多久,王玡天的車駕便在府衙前停下。

  王知州今日身穿官袍,四品服紫,襯得整個人有一種不沾煙火氣的矜貴。

  他捺着大袖,伸臂向衙裏,“小賀大人,請。”

  賀今行向他行過拜禮,隨他步入府衙。

  去年在小西山讀書時,他也曾幾回從府門前經過,甚至還進來過一次。那時的知州尚是楊語鹹,州府裝潢陳設不算樸素,但絕對比不上現今的華麗典雅。

  他想到知州更迭之事,再回想起昨晚的定論,先前散亂的線索忽地被一根線串了起來,因此對燕子口被填沙一事又有了猜測。

  兩人沒上大堂,而是到了一處穿堂。

  兩面的垂紗軟了穿堂風,王玡天屏退一衆下屬,示意他坐,“小賀大人儘管隨性些。公事要談,茶也要喝。”

  “江南災情緊急,拖無可拖,恕下官無法放鬆。”賀今行拱手自認不識趣,“不知王大人對借糧一事做出的決定是?”

  王玡天在朝北的矮榻上坐下,提起茶盤上剛剛煮開的陶壺,往已放好茶葉的白瓷杯裏倒了半杯水,才道:“既然你這麼急,那我就直接問了,郡主選的誰?”

  賀今行站在長案另一面,對着他,沉默以答。

  “那我換個問法。秦毓章,長公主,裴孟檀,忠義侯,總得有個親近些的人選吧?若是這些都夠不上郡主,那就謝延卿,裴明憫,甚至左都御史家也可以。”王玡天衝出第一杯茶,攬袖持杯遞於他。

  “你所問的這些人裏,有我的朋友,親人,上峯,也有我尊敬的人。但都不是你所意指的人。”賀今行說罷,不接這杯茶,對方便直接放於他面前的案上。

  “既然都不是,那我豈不是沒得選?”王玡天一面說,一面給自己泡茶,淡淡地說:“沒有選擇,我借糧給誰?”

  “我此時借糧,擔的風險可不是一點半點。若再無半分好處,我爲什麼要借?”他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神情專注。好似他們此刻談論的是茶道,或是瓷器,“不划算。”

  賀今行拉開椅榻,坐下說:“王大人既對宣京瞭如指掌,就應當明白,從禁軍到兵部再到邊軍,都效忠於皇帝;除征戰□□之外,從不干涉朝局。這是我們的立身之本,絕無出格的可能。”

  “廢話。”王玡天驟然欺身而至,雙手撐在他這邊的案沿,袍袖帶翻杯壺盤盞,很快被浸溼。

  然而青年毫不在意,雙眸銳利地盯着他,疾聲道:“可你走科舉,入朝堂,任欽差副使,現今又身在稷州。你做了那個例外。”

  面對不過寸餘的審視,賀今行坦蕩無比。

  這是他自掀身份必然要面對的質問,但他從未特意準備過,被問及,便自然而然地平聲說:“賀靈朝是賀靈朝,賀今行是賀今行。王大人或許可以分開來看。”

  王玡天眉頭緊鎖,端詳他許久,忽然說:“殷侯真是天生的將才,論忠心,勝過他從前的主子先秦王遠矣。”

  他慢慢直起身拉開距離,“我今日冒險借糧,總得有個收回利息的對象。既然你沒有選擇,那我日後就向你來討。”

  這正是賀今行一開始的打算,遂爽快地點頭。

  “好。”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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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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