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那天開始,喬可矜就什麼也不和陳梅說了。
不過在昨天之前,她還會老老實實地寫。而今天,她只想敷衍了事。
只是答案已經被撕掉了,要敷衍也很麻煩。
好煩。
她躺在沙發上,吐出了很長一口氣。
最後的夕陽從陽臺照進客廳裏,新聞播報已經結束了,聽着電風扇嗚嗚的聲響,她從沙發縫隙裏掏出她攢了很久的錢,才偷偷買到的二手手機。
上面有幾條微信消息,來自於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徐知行:【出來玩?】
徐知行:【怎麼不回話?】
徐知行:【又在家裏裝乖寶寶?】
隔着屏幕,喬可矜都能想象到他眉頭微蹙,不耐煩的模樣,和學校裏光風霽月、溫柔明朗的校草可是半點不沾邊。
而且看他這熟稔的口吻,喬可矜會懷疑她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明明他們同班一年,直到昨天才第一次和對方說話,就連微信,都是徐知行昨天直接拿着她的手機強行加上的。
他幹嘛要這樣說話,難道就因爲昨天嗎?
可想到昨天。
喬可矜呼吸滯住,忽然又感到一陣心慌。就差一點點,今天上新聞的人就是她了。
畢竟暑假的第一天,她就已經在謀劃跳橋了。
只是她也不會想到,這種事情還能有人搶在她前面。
昨天下午有個文綜培優班,要到六點才下課。
她的計劃是在下課回家的路上,路過跨江大橋北岸的時候跳橋。
走在赴死的路上總不至於多歡快,她就慢悠悠地走,身側的車流交錯,她感受着夏日傍晚的燥熱,拿出夾在筆記本里的遺書欣賞了一遍,又放了回去。
她心跳很快,她知道她很緊張,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好像是激動和期待。
雖然她看不到,但她很期待陳梅能露出痛苦和後悔的表情來。
她是抱着這樣的心情走到橋邊的,這裏靠近城郊,車輛很少,江面正對西邊,可以看見落日半隱在天邊的一大片火燒雲裏,映得江面通紅。
如此絢爛又壯觀,正配得上一條生命的落幕。
但如果在她的正前方,沒有那個攀過欄杆,從大橋上一躍而下的女生就好了。
墜落就是發生在那一瞬間的事情,是在喬可矜看到那個女生的同一瞬間發生的。
她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心臟驟停了一瞬,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女生跳橋的方向,眼裏停留着女生墜落下去的殘影。大腦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手指發軟用不上力,筆記本掉落在地上攤開,遺書露了出來。
但她沒有注意到,她像是變成了一個失去靈魂的木頭人,腦袋一片空白,
後來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出現了一個懶洋洋的的聲音,“喬可矜同學,還要跳橋嗎?”
這一句問話喚回了飄蕩的靈魂。
喬可矜回眸,忘了看這人的臉,也忘了追究這人爲什麼知道她的名字,雙脣與手指都在不住地顫抖,幾乎要崩潰了一樣,一直重複大叫:“剛,剛纔有人跳橋了,救她,快救一救她!”
顫抖的手指指向女生跳橋的方向,她有點腿軟,單薄的身體搖搖晃晃的。
徐知行好心抓住了她一隻胳膊,沒讓她摔倒,“嚇傻了?有在江裏游泳的人救她了,人都已經上岸了,我也打過120了。你別叫了,很折磨耳朵。”
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喬可矜聽見了急救車的聲音。
混亂的心跳終於趨向了穩定,她愣愣擡眸,終於想起了看眼前這個人的臉。
少年比她高了一個頭,眼眸微垂看着她,半掩着一雙瞳色較淺的眸子,穿了個寬寬大大的深灰色無袖背心,露出結實有力的臂膀。抓着她手臂的手已經收了回去,單手插着褲兜,渾身都透着股懶意,哪哪兒都不像是個好學生。
何況他還夾了根菸,菸頭還燃着一點猩紅。
可喬可矜是認識這張臉的。
只是看着這和印象裏完全截然不同的人,她捏着帆布包帶子,有點不確定,“徐知行?”
小心翼翼的,很怕是認錯了人。
徐知行嘴角上揚,嗤笑了聲:“是我長得太沒辨識度了?怎麼出了學校就認不出來了?”
竟然還真是。
喬可矜記得學校裏的徐知行,是所有人公認的好學生,總穿着一身整齊乾淨的校服遠遠看着就和一棵松柏一樣。走近了看,又會發現他總笑得溫柔,儘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家境優(y)(h)越,他也從來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感。
哪像是現在,怎麼看都像個混不吝。
喬可矜搖頭,“你和在學校裏的時候很不一樣,而且我們也不算熟。”
“也是,連話都沒說過,是不熟。”
徐知行又笑,笑得懶散又放浪,卻對她說:“不過喬可矜同學也深藏不露啊,個子不高膽子不小,還想着跳橋呢。你現在還要跳嗎?”
心臟一下提了起來,喬可矜後退半步。
“你怎麼知道——”
話沒說完,她看到了徐知行手裏的那張紙,那是她的遺書。
她伸手要搶,但慢了一步,徐知行將遺書高高揚起,根本是她觸碰不到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