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就冤枉了,是你自己沒拿穩,這張紙就從筆記本里飄出來了。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就隨便瞥了眼,誰知道開頭就這麼刺激?”
徐知行仍高舉着手臂,很單薄的一張紙,隱約可見開頭寫着“遺書”這兩個字,載着她十多年的壓抑和痛苦,在傍晚江風的吹拂下飄飄搖搖。
“和你有什麼關係?還給我。”
喬可矜臉色更沉了些,手攤在他面前。
如此僵持了數秒,徐知行凝視着她的眼睛,在接觸到她含着怒氣的眼神後,嘆了口氣,還是把遺書放回到了她手裏。
但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懶散的神態變得嚴肅了起來,“你還要跳橋嗎?”
喬可矜下意識看向了救護車那邊,醫護人員擡着擔架把那女孩子送上了車,已經要離開了。
爲她揪着的一顆心,勉強安定了下來。
她抿了抿脣,語氣仍不友好,“跳不跳都和你沒關係。”
“是和我沒關係,但是你不要跳。”
“你管不着。”
喬可矜摸不準他的意思,擰着眉看他,還想說兩句。這樣勸人向生的話,如果是學校裏的他說出來,那也還能聽一聽,可從現在這樣一個混不吝的嘴裏說出來,就很不可信。
但她沒說出來,只無聲看徐知行,見他低頭擺弄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電子錶,一道猙獰而醜陋的粉色疤痕隱隱露了出來。
“以過來者的身份勸你,行嗎?”
第2章墜落
喬可矜忽然意識到,徐知行和她是一樣的。
即使那道傷疤沒有完全露出來,只隱隱約約看到一小半,她也能完全確定,徐知行在動手的時候是下了必死的決心的。
“沒成功,是因爲被人發現了?”
徐知行下巴輕點了下,並沒有介紹這道疤痕的由來,只是再一次重複:“你還要跳嗎?”
可能因爲是過來者,所以他極其在意喬可矜的決定,彷彿只要沒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他就會不厭其煩地一直問下去。
女生跳橋的畫面在喬可矜眼前一閃而過。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對生命保持着最基本的敬畏之心,在差點就要見證一條生命消亡之後,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後怕。她不敢想象如果這個跳下去的人是她,又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身體抖了一下,呼吸亂得可以。
“你放心,我不跳了。至少,現在不跳了。”
她盡力調整着呼吸的頻率,讓說出來的聲音不至於那麼顫抖。
這樣的回答明顯讓徐知行滿意了,他嘴角一揚,笑得痞氣,“不跳就對了,以後也不要跳。記着,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別人的後悔,這很難,也最不值得。”
喬可矜看了他一眼,咬了咬脣,問:“這也是那一次得來的教訓?”
徐知行“嗯”了聲,和着菸草味,聲音微啞。
不知道他的經歷和自己能有幾分相似,又有多少不同,喬可矜一無所知,也無意追問。
但她知道徐知行已經幾乎知道了她的全部,否則徐知行又怎麼會知道,在很大程度上,她跳橋是爲了讓陳梅後悔。
“你到底看了多久?你是不是把遺書全都看完了?”
“不好意思啊,視力好了點,記性也好了點。”
他算是道了個歉,不過沒多少誠意,更多的像是凡爾賽。
喬可矜很想對他生氣,但此情此景,她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也因爲他們都有過尋死的念頭,又從來沒有人可以和她討論這些,她突然間對徐知行有了一點親切感。
“算了,反正沒跳成,隨便你看。這已經不能算是遺書了,只能是一張廢紙。”
她把紙折了起來,打算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裏。但走到垃圾桶旁邊,她想了想又把紙打開,撕碎了才扔進去,爲這一次失敗的跳橋計劃,劃上了一個句號。
落日隱入了雲層,天暗了些。
急救車早就遠去,跨江大橋上多的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彷彿剛纔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喬可矜不禁又看了眼那女孩子跳橋的位置,便轉頭往車站去了,而本以爲該分道揚鑣的人懶懶地跟在她後面,“撕過了就不要再寫了,也不要再有這樣的想法了。”
“你就這麼在意嗎?我們又不熟。”
“說的也是,不過今天就熟了。”
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徐知行這人長得高,連影子都特別高。明明隔着兩三步的距離,影子卻是與她肩並肩的,存在感強得過分。
他腿長,兩三步就走到了喬可矜身邊與她並行,“加個微信?”
這會兒還有些恍惚,喬可矜下意識聽了他的話,但又在打開微信的時候頓住,“你知道我選的文科吧?我們馬上就不是同班同學了。”
徐知行不置可否,“那又怎樣?”
“文科班和理科班都不在一層樓,我們以後應該見不了幾面,好像沒必要——”
話都沒說完,她眼睜睜看着徐知行這人把她的手機搶走了,像是根本沒聽她的話。等手機重新被塞回她手裏時,幾乎空白的微信列表裏已經多出了一個聯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