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李固告密
張太守命喪黃泉,凌州官場羣龍無首,一衆官員暈暈乎乎幾天之後,擬了一個公文報往朝廷,把此次事件歸結於團練使魏定國、單廷圭不服罪行,起兵反叛。
此後凌州的事件猶如滾雪球一般,一路朝京城方向傳播過去。大名府作爲凌州與京城之間的大城,很快就接收到了這樣一個信息,並且迅速的在民間擴散開來。
且說大名府南城一家叫做鴻福商行的鋪子裏頭,曾家五虎唯一的漏網之魚——曾密,陰沉着臉坐在房間裏。這家鋪子是曾家的產業,當日曾密南來治傷便住在這裏。前些日,曾頭市覆滅的消息,被莊裏親信送到了這裏,他悲憤之餘,也曾把報仇的希望寄託在凌州官府那裏,可近日又傳來凌州官兵反叛、太守被殺的消息,頓時他感到深深的絕望。
破家之恨、滅門之仇!曾密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可時下自己手頭已沒有力量,金國遠在東北鞭長莫及,他想來思去覺得還是要利用周朝官府的力量。一則梁山莊園正在被朝廷討伐,可以順勢利用;二則他曾家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在各級官員中都有相好的關係,此時不用便待何時。於是曾密把曾家多年建立的關係網仔細的捋一捋,他立即把大名府知府梁中書列爲第一個目標。此人爲當朝首相女婿,如今坐鎮於大名府,手握大權統領重兵,關鍵是自己正在大名府方便運作。當下他靜思良久,着掌櫃曾定備了一份厚禮,然後一起前往梁府求見總管梁世保。
這個梁世保是梁中書的族弟,深得其信賴,一直倚爲心腹。曾家以往與梁中書的禮送往來也都是經過他手,所以曾密首先也就想到了他。
梁府曾密之前也有來過,只見他與曾定兩人來到一座側門前,遞了一張名刺,那門僮接過,只一會便出來請他進去。
“二郎今日怎的有空前來看我,那傷勢可是有所好轉?”
曾密兩人到了府內一座堂前,便聽一個熱情的聲音響起,隨即便見梁世保迎出堂前來,而且身邊還隨着一個二十來歲的秀氣男子。
“承蒙總管費心,這傷勢現下倒也穩定,只是家門橫遭不測實難心安,這些天日日受着煎熬。”
“曾頭市的事情在下也聽到了一些,二郎一時焦急也沒甚用處,且待從長計議。”
梁世保說罷帶着兩人進了堂中,請上茶之後,方纔向他們介紹身邊之人,原來是大名府名望人士河北三絕盧俊義的管家李固。曾密也聽過盧俊義的名頭,當下與他見了禮,重新坐了,這纔開口說了此行的目的。
“梁山賊寇兇狠殘暴,那個號稱玉面孟嘗的古家小子更是陰險異常,曾頭市庫房盡空,家
中老小無一活口,只留俺一個斷臂之人在此苟活,在下欲請中書大人派大軍剿滅梁山賊寇,懇請總管代爲美言。”
“濟州府非是河北道,從大名府起兵必須朝廷同意方可,一時怕是困難,不過四郎既是提起,在下必會向中書大人稟報。”
“小的也曉得此事爲難,但中書大人一方大員,在朝中又甚有名望,若由其出頭必定事成,曾頭市如今雖已被劫,但曾家在各地還有不少產業,只要大仇得報,小子願意變賣產業爲中書大人籌集軍資。”
這個曾密知道梁中書爲人,當下見梁家總管有推託之意,便下了大注。梁世保聽了果然心動,這個曾家的產業他是有些數的,只要把河北一道的弄到手,又何止十萬貫,那今年的生辰綱也就不用操心了。
正在這個梁世保皺着眉頭盤算着如何開口之時,那個李固突然開口問道:
“方纔這位郎君所說了古家小子,可是叫做古浩天?”
“正是這個小子,李管家識的其人?”曾密見這個李固詢問,驚訝了一下。
“倒也見過幾面,此人與是小人家的那個盧員外卻是同一師門的師兄弟,年前也曾到大名府來拜訪過一次。”
“哦!還有此事!”
梁世保與曾密兩人見說,同時吃了一驚。那個梁世保似想起了什麼,眉頭卻皺的更緊了,過了一會他又向李固問道:
“我聽說那個古家小家與京城禁軍的林沖卻是師兄弟,如此說來,你家那個員外與林沖那廝豈不是也是師兄弟。”
“總管說的沒錯,這三人正是同出一門。”
“這倒也是巧了!”
梁世保見說之後,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是不停的用指頭敲打一旁的桌子,在認真的思索着什麼,好一會之後,他似乎拿定了什麼主意,才淡淡的說道:
“二郎所請之事,在下必定會向中書稟報,暫且安心等待,該不會令你失望。”
曾密見梁世保答應了,當時喜出望外,立時起身謝過便告辭出來,那李固則留在裏頭,兩人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且說這個李固自去年古浩天來過大名府之後,在盧家的生活便日益的不自在了。最明顯的變化是燕青那廝,總是經常冷不丁的出現在他的身邊,他好幾次與賈氏幽會都差點被他撞着,生生把他嚇煞。而後來連盧俊義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不再讓他管理內宅事務,這使他親近賈氏的機會大大減少。近日他甚至聽說,盧俊義要把他派到外頭的田莊裏去,這使其大爲緊張,都有些懷疑自己的事情被人識破了。
惶恐之下,李固想到了自己在大名府期間刻意結交的貴人——梁中書的總管梁世保。話說這個李固也非等閒之人,他坐穩盧家的管家位置後,想着若要圖謀盧家的財產,單憑自己的實力卻是不夠,便一心在尋找外援。偶然之下他結識了梁府的總管,便立時傍上此人,日後以東京同鄉的藉口,常常送禮請喫,漸漸的被梁世保接納。這日他到
梁府來便是爲了化解心中的恐慌,求一個安心的計策,想不到遇上了懷着同樣目的的曾家二郎,更想不到的是,還從他的嘴裏聽到了一個讓其一直記恨的名字——古浩天,而且這小子現在好像成了反賊,他隨即敏感的意識到此事可以利用,於是立即把盧俊義和他的關係說了出來。
這日傍晚,李固興奮不已的回到盧府,進了府門之時,那個神出鬼沒的燕青突地跳了出來。
“李管家,今日又到那裏逍遙去了!”
“啊!——賊潑皮!”
李固嚇了一跳,隨即狠狠的罵了一聲管自離去,然而只走了幾步,又轉頭問道:
“燕青,員外可在裏頭?”
“俺那曉得,你自己去瞧瞧。”
燕青疑惑的看他一眼,心想這小子最近都躲着員外,今日咋主動找他來了。
內宅書房裏,盧俊義拿着一封信,坐在那兒有些心事重重,他剛剛看完師弟古浩天託人送來的這封信。裏頭說了梁山莊園年初以來與朝廷的衝突,詳細說了與林沖、欒廷玉兩位師兄相遇的經過,又說了近些日攻打曾頭市,巧遇了三師兄史文恭,如今同門師兄弟幾人同聚於梁山莊園,甚是想念大師兄。更爲要緊的是,他在信裏頭提醒,曾頭市莊主曾弄的二子曾密漏網了,如今正在大名府,估計會找大名府的官員替自家報仇,讓他小心一些提防小人把他們同門關係暴露出去,讓人藉口嫁禍。
這小子竟然不聲不響做了恁大的事情!膽子端的不小!
盧俊義對這個小師弟不由既佩服又擔心。他不由的想起師傅去年過來時說的話,當時他也沒怎麼細想,如今看來他老人家當時是有深意的。可是讓他突然無緣無故的放棄這偌大的家業去造反,確實心有不甘,他心底裏的打算其實是先觀望兩年,看看這個師弟能不能成氣候,到時再作選擇,這樣子雖是勢利了一些,但總歸安穩。
可是這個師弟卻提醒他提防小人,這小人又是誰呢?若說知曉他們同門關係的,府裏頭也就燕青和李固最爲清楚。燕青是盧家養大的,最值的信任;要麼就是李固,燕青近來常常拐彎抹角的說,把一個大男人放在內宅不合適,自己想想也是,就把他派到了外頭做事,不過他似是不太樂意。但自己畢竟對他有救命之恩,該不會爲這點小事出賣他吧!
正在盧俊義思來想去之時,卻聽丫鬟稟報娘子有請,盧俊義見報便把書信隨手放在了書桌之上,起身掩了門出去了。
且說李固於門口與燕青伴了嘴之後,一路便朝着盧俊義的書房過來,待到跟前卻見門虛掩着,也沒聽到什麼動靜,便只管推門進去,然後一眼看見了書桌上的那封信。話說這廝也是膽大,拿起來就看,然而首行便看到“大師兄臺鑑”五字,頓時心頭一陣狂跳,立時一目十行的看下來,頃刻之後一遍看完,心裏卻在暗呼:天助我也!他這一路正在思想着弄一些鐵證,這封信正好解了他的煩惱。隨即他把書信原位放好,躡手躡腳的退出書房,悄無聲息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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