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深夜的外賣
林真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他在桐高時期的照片,因爲照片裏他背後就是桐高一進校門就能看見的標誌性雕塑——《看書的人》。
這張照片拍攝的時期林真也記得很清楚,是他入學第一天,在校門口被學姐拉住照的,說是爲了放到學校宣傳欄上做新生入學宣傳。
林真自己都沒有這張照片,後來宣傳欄的新生入學專欄撤了,他去找學姐要,對方卻已經找不到這張了,沒想到今天會以這樣的方式看到。
籃球場上的三人籃球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李震白身材高大動作靈活,一看就是專門練過,優勢已經拉大,對面兩個男孩乾脆聯合起來防他一個。
李震白的進球明顯變少了,但雙方差距大,還是具有優勢。
到最後兩分鐘,李震白和其中一個男孩的分數已經相同了,李震白被防守得更加密不透風,他乾脆放棄了靠近籃筐的區域,長時間控球在三分線附近防守,直到最後幾秒,他才做了假動作,虛晃一下騙到了對方,縱身一躍,投進了一個漂亮的三分。
球進了籃筐,李震白甩了下頭,汗水被甩了出去,他喘着粗氣轉頭看向林真,露出了個與他年齡不符的相當少年氣的笑容,伸手比了個v。
林真看着他,心裏的某個部分發出了一聲輕輕的裂縫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在繼續鬆動。
李震白手裏捏着贏回來的三十塊錢,大步跑到林真面前,晃了晃手裏的錢,像是在晃從巨龍處掠奪的珍貴寶藏。
他抓住林真胳膊,讓他站起身跟上自己,笑道:“走吧,我的美人,用我的戰利品,給你重新買束鮮花!”
林真扯過來那三十塊,去隔壁小賣店買了兩瓶水,把找零的錢全塞進李震白手裏,“走吧……”
“去哪?”李震白問完,仰頭大口喝水,喉結上下滑動。
林真回答:“去剛纔那家酒吧對面的服裝店,我把花寄存在那裏了。”
李震白怔了一下,繼而彎起嘴角笑了,拉住林真在他脣上親暱地吻了吻,之後說:“等我一下。”
他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兩人在街邊等,沒多久一輛黑色轎車就駛了過來,兩人上車回到酒吧附近,林真取了花出來,又坐回車上。
車子到達林真住的酒店時,已經快要凌晨一點了。
在下車之前,林真轉頭看向李震白。
李震白笑着看他:“怎麼了?”
林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腹,對方的強壯的手臂正緊緊攬在上面,讓他動彈不得。
李震白目光隨之看了一眼,感嘆道:“你的腰真細。”
林真看了眼駕駛座的司機,才道:“太晚了,我得上去了。”
李震白說:“好,你上去吧。”
然後,他還是不鬆手。
林真看着他,李震白用額頭頂着他的額頭:“我想和你一起上去。”
林真搖頭,堅決地推開他,“同樓層都是團隊裏的熟人,被看見不好。”
聞言,攬在腰上的手漸漸鬆開,林真垂下眼皮:“我走了……”
說完,他抱着鮮花,連再見都沒說,推開車門就下了車,快步進了酒店大門。
……
回到房間後,林真快速衝了個澡,然後花了一點時間整理了一下白天拿到的資料,之後就準備關燈睡覺。
就在這時,房間門鈴突然響了,林真意外地下了牀,走到門口,問了聲:“誰啊?”
門外模糊的聲音答道:“外賣!”
林真怔了一下後,迅速打開門鎖,拉開門,將門口站着的人一把拉進房間內,然後又立刻鎖上門。
“你瘋了?”林真愕然地看着面前穿着黑色t恤、頭戴鴨舌帽的李震白。
李震白擡起頭摘掉帽子,他的頭髮還有點溼,顯然也是剛剛匆匆衝過澡,他目光在穿着半袖短褲睡衣的林真身上快速一掃而過,然後無奈似的轉頭笑了一下,聲音有點沙啞:“你這樣讓我很難思考。”
林真低頭看了眼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還是去櫃子裏找個件睡袍套上,之後雙手抱胸道:“說吧,到底什麼事?”
李震白轉頭回來,目光從上到下,一路掠過,最後停留在對方的小腿和腳踝上。
林真乾脆回到牀上,靠坐在牀頭,用被子把自己下半身蓋好,然後擡眼看對方。
李震白露出可惜的神情,「嘖」了一聲道:“我過來,是非常想在今晚送你一件禮物。”
林真想到了過去某次的經歷,目光倏地往他身下掃了一眼,繼而有些受不了地道:“這麼晚了,你還能有心思……”
李震白從身後拿出一個用軟紙包好的四四方方的東西,林真目光很快凝住在了上面,他表情一下子僵硬起來,眼中隱隱有了淚光。很顯然,他已經猜到這是什麼了。
李震白拿開手裏的東西,低頭看了眼自己,意有所指地笑道:“這個你喜歡的話今晚也送你玩。”
林真的反應是一下子掀開被,跳下牀,撲到他身上……拿走了他手裏的東西。
他幾乎是用一種虔誠的動作,來一點點解開一層層的包裝紙,當裏面的東西漸漸露出全貌時,林真哭了。
他蹲下身體,臉埋在膝蓋,肩膀輕輕顫動,無聲地哭泣着。
李震白走到他面前,連着他,帶他手裏的那幅畫,一起抱着,自己坐到牀上,讓他坐到自己腿上。
沉默無聲的流淚比大聲哭泣還來得讓人動容,李震白讓他頭埋在自己頸窩,輕輕來回晃動,嘴裏低聲呢喃哄勸着:“哭出來就好了,寶貝,你受苦了,大哥好心疼,心裏難受的話,就跟大哥說說好不好?”
林真擡起頭,淚眼婆娑地與他對視了一眼,然後猛地低下頭,張嘴在李震白肩膀上隔着衣服狠狠咬了一口。
李震白悶哼了一聲,顯然很疼,但並沒阻止他,反倒伸手在對方後腦勺連着頸背反覆摩挲,身體還在繼續輕輕晃動,反覆呢喃着:“寶貝乖,寶貝乖……”
林真擡頭單手攬住李震白的脖頸,李震白幫他把單手拿着的畫扶好,另一隻手扶在他的頸後,輕聲問他:“怎麼了?”
林真的臉上都是淚,眼眶鼻尖都是紅的,明明應該是很狼狽的樣子,卻有分外地楚楚動人,儘管已經很熟悉這張臉了,李震白見到他時,還是會偶爾失神。
林真仰頭看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他氤氳的眸子裏被淚水洗的澄澈明亮,更能讓人看清他眼中的悲傷,他哽咽着說:“他們對我不好。”
李震白知道他說的是誰,手臂更加攬緊他,林真的眼淚流得他心發慌,這種感覺讓他很陌生,他思緒繁雜,嘴裏胡亂哄勸着:“是他們眼瞎,你這麼好,這麼招人心疼,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麼還能對你不好呢。”
林真又說:“你對我也不好。”
李震白的注意力馬上回到眼前,把腦子裏的那些想法推到後面,把林真抱得更緊了,咬了咬牙道:“是我以前眼瞎!”
李震白不知道林真對這個回答是否滿意,觀察着對方的神情,林真又把臉埋回他頸窩,在同一處又一次狠狠咬了一口,李震白嘶了一聲,等待對方發泄完,這才攬着他,讓他躺到牀上,自己則躺在他身邊,低聲勸慰道:“寶貝,哭累了吧,我們躺一會兒。”
見林真乖巧地躺下,李震白松了口氣,也躺到身側,幫他擎着那幅畫,由着他看,自己的目光也放在上面,輕聲道:“阿姨畫得真好。”
林真伸手在這幅畫上輕輕觸摸,他哭得聲音有些嘶啞:“這幅畫叫《過年》,畫的是我和林率拜年要紅包的場景,這是媽媽的自己留着的私作,並沒打算展覽或者出售。”
“這幅畫畫幅比正常小很多,是因爲做過裁剪,最開始的版本外面還有一圈家裏過年的佈置。
因爲是畫了玩的,所以我和林率就掛在房間牆壁上,沒太當回事,後來家裏有陣子鬧老鼠,給咬了一個洞,才裁剪掉一部分重新裱起來,好好放起來,沒再掛過。”
“沒想到,這成了我手裏唯一能留下的媽媽的作品,後來父親把這幅畫也賣了,我去找過買家,想高價買回來,對方卻怎麼都不肯,我只能放棄。”
“你是怎麼拿到它的?”林真轉頭看向李震白,問道。
李震白麪色嚴肅道:“我跟購畫人說,這畫上畫得是我老婆和老婆的弟弟,他就同意還我了。”
林真睜大眼看他,李震白伸手在他臉上胡亂抹了一下,抹了一手溼,哈哈大笑道:“騙你的,我打聽了他的喜好,讓人找了幅珍品,跟他換過來的。”
林真沒說什麼,眼神裏卻已經表明一切,李震白手指反覆摩挲他紅潤的脣,體驗那種柔嫩的觸感,將畫小心地放到一邊,翻了個身,與他臉對臉,輕聲問道:“所以,我這麼棒,有獎勵嗎?”
林真的迴應是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李震白看到了他口腔裏潔白整齊的牙齒和粉紅色的舌尖,不由得吞嚥了一下。
林真翻了個身,面向他,李震白充滿期待……林真合上了眼睛,說:“我想睡了。”
李震白「嘖」了一聲,還是幫他脫掉厚重的睡袍,然後拽過被子,在蓋上去之前,目光流連在林真側躺的身形曲線和白皙光潔細嫩的皮膚上,嘆息了一口氣,到底是把被子幫他蓋好了,然後自己也嫌起個被角就這麼合衣躺在他身側,按滅大燈,只留下昏暗的檯燈。
李震白伸手在林真背後,輕輕拍撫:“要不要我找人和你們領隊打聲招呼,明天上午你晚點去和他們會合?”
林真的聲音斷斷續續:“不……用……”
李震白看了眼腕錶的時間,皺了皺眉,“還可以睡五個小時,放心睡吧,到時間了我會叫你。”
說完,他的手在林真背後繼續輕輕拍撫,還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哼唱着搖籃曲。很快,林真的呼吸就綿長起來,徹底睡着了。
李震白動作很輕地起身,把放在旁邊的那幅畫拿了過來,擺在膝上細細看。
畫上穿着紅棉襖的孩子一大一小,長得都跟羊脂玉一般白淨可愛,李震白用手指摸了摸那個大一點孩子的臉,目光又移動到身邊睡着的人身上,已經睡熟了的人眉頭還是微微皺着的。
李震白伸手撫了下他的眉間,卻不見效果,隨着他手指的離開,林真的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
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剛纔那一瞬的心慌的感覺又上來了,讓李震白心裏有一絲莫名的悲傷。
窗外霓虹閃爍的夜裏,突然有雷電閃過。緊接着,雷聲響了起來,幾乎和室內空調隆隆的運行聲重疊起來。
李震白坐在牀頭,手裏抓着那幅畫,手指捏得死緊,手背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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