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剪刀地獄
我們眼前出現了一條步行街。
然而,這條街在血霧中扭曲變形,街道兩側的殘破商鋪搖搖欲墜,門楣上掛着褪色的囍字,紅漆剝落,露出斑駁的木質,透着一股陰森的詭異。
我邁步向前,腳下突然踩到半截龍鳳燭,燭身斷裂,蠟淚卻詭異地活了過來,化作一條條猩紅的細線纏住我的腳踝。
我低頭一看,那蠟淚分明浸透了守宮血,散發出濃烈的陰氣,觸感冰冷而粘稠
“九幽,小心!”狐仙提醒道。
我目光一沉,正要開口,遠處卻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音,銅鑼聲劃破死寂,迴盪在長街之上。
血霧翻涌間,一頂八擡鬼轎從街角緩緩轉出。轎身漆黑,雕刻着扭曲的鴛鴦紋,轎簾翻飛,隱約可見新娘的蓋頭下沒有臉,只有一團密密麻麻的合婚庚帖在蠕動,紙面上的墨字如活物般遊走,散發出森冷的怨氣。
轎頂蹲着一個戴高冠的鬼嫗,身形佝僂,面容乾枯如樹皮,眼中閃爍着猩紅的光芒。
她左手託着一個裂開的子孫桶,桶內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右手握着一把三尺長的鴛鴦剪,剪刃泛着幽綠寒光,鋒利得能剪斷一切生機。
最駭人的是她腰間懸掛的十二個銀鈴,每個鈴鐺裏都封着一截斷指,指尖仍在微微抽動,像是被生生剪下後仍未死去。
“張家郎君好狠的心腸。”
鬼嫗開口了,聲音沙啞而尖銳,如同兩塊鏽鐵摩擦。
她目光鎖定我,嘴角咧開一抹詭異的笑:“前世你爲攀高枝,竟剪斷白家娘子守節麻繩,誘她改嫁落得沉塘而亡。如今因果輪迴,這剪刀地獄,便是你的歸宿。”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鴛鴦剪輕輕一挑,空氣中傳來一聲脆響。
葉清歌突然發出一聲悶哼,她的左手食指齊根斷裂,鮮血噴涌而出,斷指落地,竟化作一個紙人。
紙人蹦跳着站起,發出尖細的聲音,唱起了《柏舟》古調:“之死矢靡它……”
歌聲哀怨刺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震得人耳膜生疼。
我低頭一看,整條街的青石磚縫中開始滲出黑血,血珠落地,迅速凝成《女誡》的文字,字跡扭曲如蟲,散發出濃烈的怨氣。
陰風掠過,街道兩側殘破的櫥窗裏傳來陣陣絞剪聲,玻璃映出無數女子絞斷青絲的畫面:她們的青絲被鴛鴦剪剪斷,鮮血順着髮絲滴落,染紅地面,眼中滿是絕望與痛苦。
葉清歌看了看自己缺失的手指,搖了搖頭,很快她的手指開始痊癒。
說到底,如今的她的身體是銀慕瑤,這位不死魔女的身軀。
我冷哼一聲,目光冰冷地掃向鬼嫗,破邪劍微微一顫,劍身散發出森冷的寒光。
“前世因果也好,地獄規則也罷,和如今的我又有什麼關係?”
下一秒我體內十二樓五城之力涌動,劍鋒一揮,破邪劍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仙城虛影在劍光中浮現,金色劍影如暴雨般傾瀉而出,直奔鬼轎而去。
劍影所過之處,空氣被撕裂出道道裂痕,發出刺耳的嘯聲。轎簾上的囍字化作無數紙蝶撲來,卻在劍光下瞬間被絞成齏粉,化作黑煙消散。
“前世因,今世果。”
“你逃不掉的!”
鬼嫗冷笑一聲,鴛鴦剪猛地一揮,一道幽綠的剪影迎向劍光。兩者相撞,爆發出耀眼的火花,金光與綠芒交織,震得整條長街微微一顫。
然而,劍影去勢不減,狠狠斬在鬼轎之上,轎身發出“咔嚓”的斷裂聲,八個擡轎的鬼卒被劍氣震得四散飛開,化作縷縷黑煙。
“什麼因果輪迴?與我何干!”
我冷聲道,腳下用力一跺,纏住腳踝的陰燭蠟淚被震成碎片,散落一地。
然而,鬼嫗並未退縮,她猛地一抖腰間的銀鈴,十二個鈴鐺同時響起,鈴聲尖銳刺耳,化作無形的音波撲來。
我只覺耳中嗡鳴不斷,胸口一陣氣血翻涌。
“九幽小心!”狐仙低喝一聲,身形一閃,擋在我身前。
她指尖凝聚出一道金紅符印,符印如烈陽般耀眼,迎向音波。兩者相撞,符印光芒大盛,音波被震散大半,但鬼嫗趁機揮動鴛鴦剪,又一道綠芒劃破空氣,直奔葉清歌而去。
我身形一閃,破邪劍橫掃而出,劍光與綠芒相撞,爆發出刺耳的轟鳴。
綠芒被劍光斬斷,卻有一絲殘餘刺入葉清歌的肩頭。
她悶哼一聲,肩上鮮血噴涌,金剪的輪廓在她皮肉下更加清晰,隱隱有掙脫而出的趨勢。
“找死!”
我目光一沉,體內十二樓五城之力再度爆發,這次我直接調用魔厭術“魔門關”。
破邪劍劍身一顫,黑氣如潮水般涌出,化作一道巨大的魔門虛影。
魔門開啓,鎖鏈從中激射而出,纏住鬼嫗的四肢與鴛鴦剪,鎖鏈勒緊,發出“咔嚓”的脆響,試圖將其徹底壓制。
鬼嫗發出一聲尖嘯,子孫桶中傳來嬰兒的哭聲驟然放大,化作一股無形的力量震開鎖鏈。
她冷笑道:“張家郎君,你的罪業,逃不掉的!”
她猛地一揮剪刀,街上的黑血文字突然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剪影,向我們撲來。
頃刻之間無數剪刀席捲而過。
我冷哼一聲,魔門黑氣再度涌動,鎖鏈如蟒蛇般纏住剪影,將其絞碎。
與此同時,我左掌一翻,佛厭術“掌中佛國”發動。掌心浮現出一尊佛陀虛影,慈悲的光芒灑落,梵音低吟,震得整條長街微微一顫。
黑血文字在佛光下迅速消融,櫥窗中的絞剪聲也隨之減弱。
“給我破!”
我暴喝一聲,破邪劍全力斬出,劍光裹挾着魔氣與佛光,直奔鬼嫗而去。
鬼嫗揮動鴛鴦剪抵擋,卻被劍光震得倒退數步,身軀徹底崩裂,化作一堆齏粉。
不過只是很快,她的身軀竟然在蠕動着,從其中鑽出密密麻麻的血肉觸鬚。
“快走。”
我意識到不對勁,急忙帶着衆人打算離開。
我們踉蹌着衝出這條詭異的街道,血沼的粘稠觸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燒喉嚨的金屬腥氣。
我臉色大變,這才發現,地面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的鐵砂,每走一步都有細小的鐵刺從砂礫中鑽出,刺穿鞋底扎進腳掌。
葉清歌悶哼一聲跪倒在地,身上遍體鱗傷。
其他人也是如此,唯有狐仙毫無影響。
“好疼啊。”羅剎一臉的痛苦。
“是啊,快抱着我。”林雪第一時間就要撲入我的懷中。
我對她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了不遠處。
前方竟然聳立着無數鐵樹。
說是樹,不如說是倒插進地底的巨型鐵矛。
每根鐵矛都有三人合抱粗細,表面佈滿蜂窩狀的孔洞,孔洞裏不斷滲出粘稠的血漿。
更駭人的是那些"枝椏"——成千上萬柄刀刃從鐵矛表面斜刺而出,刀刃上串着密密麻麻的屍體,風乾的皮肉緊貼刀刃,隨着陰風拂過發出風鈴般的脆響。
這些屍體有些還在蠕動,刀刃刮擦骨頭的咯吱聲裏混着微弱的呻吟:"娘......孩兒知錯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胸口翻涌的噁心與不安,目光冷冷地掃過這片鐵樹林。
狐仙站在一旁,目光冰冷地掃視着這片鐵樹林。
她似乎是唯一不受影響的人,身周隱隱有一層金紅色的光暈護體,這些鐵刺在她腳下自動退避。
她低聲道:“張九幽,這裏的每一棵鐵樹,都是地獄道中‘刀山火海’的具現。這些屍體……是被規則之力釘死的罪魂,他們的痛苦滋養着這片土地。”
我冷哼一聲,目光落在一棵最近的鐵樹上。
這根巨型鐵矛直刺蒼穹,表面密佈的孔洞中不斷淌出暗紅色的血漿,順着矛身流下,在地面匯聚成一條條細小的血河。
血河中漂浮着碎肉與骨渣,散發出一股焦臭。鐵矛的刀刃枝椏上,串着的屍體形態各異,有的被刺穿胸膛,有的頭顱被刀刃削去一半,殘缺的臉上仍帶着痛苦與絕望的表情。
一陣陰風吹過,刀刃上的屍體微微搖晃,乾枯的皮肉與刀鋒摩擦,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罪魂,低聲呻吟着:“救我……我錯了……”
他們的聲音微弱而絕望,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最後氣息。他們的手指無力地抽動着,試圖抓住什麼,卻只能徒勞地在空中抓撓,最終無力垂下。
“這些罪魂……”芷若寒強撐着站起身,長劍拄地,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他們是被活生生釘上去的?這地方到底有多殘忍?”
“殘忍?”狐仙冷笑一聲,目光掃向遠處,“這只是地獄道的開胃菜。你們看那邊。”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眯起眼睛望去。鐵樹林的盡頭,一片巨大的暗紅色湖泊映入眼簾。
湖面平靜得詭異,表面卻不時冒出氣泡,每當氣泡破裂,便有一股濃烈的硫磺氣息撲鼻而來。
湖水並非普通的水,而是滾燙的熔鐵,暗紅色的液體翻滾着,散發出熾熱的高溫,連空氣都被扭曲。
湖泊中央,一座由無數骸骨堆砌而成的島嶼若隱若現。島上插滿了尖銳的鐵樁,每根鐵樁上都釘着一具焦黑的屍體,屍體表面被燒得皮開肉綻,骨頭裸露在外,卻仍在微微抽搐。
他們的嘴巴被鐵鉤撐開,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哀嚎,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烈焰炙烤得無法成形。
更恐怖的是,湖泊邊緣的鐵砂地上,散落着無數殘缺的肢體——斷手、斷腳,甚至還有被撕裂的頭顱。那些肢體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像被某種力量操控着,緩緩蠕動着爬向湖泊。
每當它們靠近湖邊,滾燙的熔鐵便會濺起,將它們吞噬,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這是……”林雪捂住嘴,強忍着嘔吐的衝動,“這些東西還活着?”
“活着?”我冷笑一聲,目光沉了下來,“它們早就死了,只是被地獄道的規則強行留在這裏,承受永無止境的折磨。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滴血水,都是用痛苦澆灌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