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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第40节

作者:未知
秋老汉也做過他们的生意,准备招呼一下,算着人数,這一群人就能把馄饨吃完,他今晚就能早点收摊了。 他還沒张口招呼,就见這群差役呼啦啦将他围住。 张元看着這老汉。 “秋老四。”他說。 秋老汉忙点头:“是是,老儿是,差爷——” 张元的视线向下落在他的脚上:“你为什么穿着草鞋?” 秋老汉一愣,低头看自己脚上,脚上踩着一双草鞋,为什么? 這真是奇怪的問題。 “這,這老儿从小就穿,走街串巷挺方便的。”他說,“最关键是便宜——” 他的话沒說完,张元一挥手:“带走。” 差役们一涌而上,两人按住秋老汉。 “差爷,差爷,這是怎么了?”秋老汉惊慌喊道,“老儿一直安分售卖馄饨,用料本分——” 张元沉着脸不理会,摆手,差役们押着秋老汉就走。 “這個也带走。”张元指着馄饨挑子。 便有差役上前将担子挑起来。 张元看向一旁,一旁的客人已经看呆了,见张元看過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穿的什么鞋?”张元问。 客人呆呆說:“布,布鞋。” 张元看他一眼,确定脚上是常见的布鞋,伸手将客人手裡握着的空碗夺下来,左右上下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扔在担子上的水桶裡,不再理会向前走去。 差役们呼啦啦跟上,夹杂着秋老汉的喊冤声,让夜色增添了几分怪异。 “這,這是怎么了?”客人结结巴巴說,低头看自己的脚,“穿草鞋有罪嗎?” …… “张元!你在发什么疯!” 京兆府内,府尹站在大堂上,大发脾气。 京兆府天子脚下,本就府尹难当,再加上新帝勤政,又重用酷吏暗探,在朝为官都提心吊胆小心谨慎。 府尹上任三年,好容易理顺了关系,交游广阔四面玲珑,日子刚過得舒坦些,偏偏先是一個秀才死引来麻烦,接着又是鲁莽的手下惹事。 “那秀才案我也早有预料,各地学子进京赴考,人多事杂,长途跋涉,水土不服,再加上读书人也是争强好斗,肯定要出事,出了事就了事就行了。” “事好容易了了,但你张元又发什么疯!” 府尹指着地上一溜的草鞋。 “你這几天到处抓人穿草鞋,把京城搞得人心惶惶,是想干什么!” 张元闷声說:“大人,首先秀才案的事還沒了,所以我這是在抓凶手。” 府尹恼火:“怎么沒了?案情明了,刘家的人都走了,本官都用印封卷了,怎么就沒了?” “凶手,那個墨徒凶手還沒抓住。”张元沉声說。 府尹立刻对他呸了声:“什么墨徒,不要胡說,沒有证据的事。” “所以我再找证据啊,而且,大人我不是抓,我只是請他们来问问情况——”张元說。 他的话沒說完,门外有小吏急急跑进来。 “大人——都察司的人带着犯人過来了,說按照說好的,放在咱们牢房裡。” 府尹愣了下,啊了声:“這,這怎么,大理寺的牢房也不够他们用嗎?” 霍莲上门占了大理寺的牢房当时就传遍了,府尹還在背后笑,那個刘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见了霍莲還不是乖乖听话。 怎么现在京兆府的牢房也要用? 還有,什么叫說好的? “大人。”张元在旁闷声說,“我许诺给霍都督的。” …… 待听了张元的讲述,府尹气得差点晕過去。 “你是不是疯了?”他指着张元问,“霍莲說墨徒穿草鞋,你就去抓穿草鞋的? 天下那么多穿草鞋的,你要都抓起来嗎?” 旁边的主簿摇头說:“张参军,那霍莲无规无矩肆意妄为,可以将人人都是嫌犯抓起来,我們京兆府可不能啊,你這是要引发民乱啊。” 张元忙解释:“我沒有乱抓,都是有作案嫌疑的,比如那個卖馄饨的,他在京城十几年,极其熟悉大街小巷,還能借着卖馄饨结交很多人,還有西市那几個匠人,是专门打造梯子的,能将几個看起来短小的梯子连起来,直接就能上三层楼,還能装能拆,這飞檐走壁岂不是悄无声息,還有——” 府尹抓起桌案上的文册砸向张元,骂道:“還有你的头。” 张元任凭文册砸在身上。 “我不管你說得多热闹。”府尹喝道,“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朝从沒有,自古也从未有,因为穿草鞋都定罪的!” 张元不說话了,他也知道单凭草鞋抓人是有些荒唐。 “還有,如果真是墨徒,墨徒是晋王余孽,是都察司的职责,跟咱们无关,等他们抓住了,审问出来跟這件案子有关,自会递交给咱们。”府尹痛心疾首,“你一向做事沉稳,怎么突然犯了糊涂!” “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晋王余孽是归都察司管,潜入京城杀人则是归我們京兆府管。”张元闷声說,“不能因为都察司该管,我們就不管,都察司不管,我們就等着嗎?等着那墨徒再行凶杀人?” 府尹還沒說话,外边传来啪啪的鼓掌声。 府尹主簿還有张元都转头看去,见穿着都察司黑衣的人走過来,正是朱川。 “张参军說得好。”他說,“都督一直都說,京城的衙门做事都偷懒耍滑,只指望别人,沒想到,京兆府竟然不一般,這才是我大周的好官员好衙门。” 府尹主簿脸色都不怎么好,被都察司骂不怎么好,被都察司夸更奇怪。 且大家也不相信,這话是真的夸赞。 张元的神情也并沒有多好,木然說:“不敢当,尽职尽责罢了,希望霍都督也不忘本职。” 朱川一笑:“当然,我們就是奉命为国朝,也是为大家排忧解难的,所以,得知张参军你派人去胶州查找线索,都督也让胶州那边协助,就在刚才,送来了与佃户妻有過接触的,嫌疑最大一人的画像。” 他从袖子裡拿出卷轴。 嫌犯的画像! 张元惊讶,顾不得看府尹的脸色,上前一步接過。 第19章 請辨认 张元带着差役走进赌坊的时候,只觉得满耳喧嚣。 赌坊到处都是人,昏昏暗暗日夜不分,要想在這裡找人真是不容易。 不過,要找高小六很容易,在一片昏暗中闪闪发光的就是他。 “别吵别吵,這一把我肯定赢——” 高小六人几乎扑在桌子上,一手抓着钱。 “我全压大——” 但手沒能落下去,人也被揪了起来。 就這一耽搁,对面的骰子开了,高小六眼睛看着,瞪圆,发出一声尖叫。 “大,是大,我赢了。”他喊。 旁边的赌徒们发出哄笑“六爷,您還沒下注呢。” 高小六這才回過神,看着自己被抓住拉高的手,眼睛都红了:“哪個孙子——” 他转头看到一张阴沉沉的脸,官袍,配刀,以及身后簇拥的差役。 “张元?”他喊道,也不称呼张大叔了,又是急又是气跳脚,“你干什么,你害我输钱了。” 张元說:“你压下去,就不是你赢了,你是有名的逢赌必输,跟我沒关系。” 高小六捂着胸口气得喘不上气:“胡說八道,我也赢過几次的。”再看张元,忽的想到什么,“你来……仙楼又死人了?” 会仙楼一個秀才吊死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赌徒们也不例外,围着的赌徒们听到了,顿喧哗。 “又死了?” “高小六你又要发财了!” “高小六你最近手气好,是不是因为你家酒楼死人?” 张元伸手将高小六一扯,瘦瘦高高轻轻飘飘的高小六哎哎呀叫着被拽出来,押进管事准备好的房间,隔绝了這片喧嚣。 “少跟我插科打诨。”张元沉着脸說,手一抬,抖开一张纸,“见過這個人嗎?” 纸上画着一個人像。 高小六凑上前,仔细地看。 他看得那样认真,一個差役忍不住催问:“见過嗎?” 高小六抬手示意不要打扰自己,继续端详,皱眉,凝思,若有所思点头,又摇头。 這认真的样子,让张元都不打扰他,直到高小六這幅样子实在是沒完沒了 “你小子少给我装腔作势。”张元抓着他的肩头,“到底见沒见過?” 高小六哎呦一声挣扎:“我在仔细想呢,這么多年赢了我钱的人,我都记着,沒有這個人,输给我的,也就今天那几個人,我還沒看清他们的脸,待我再分辨一下——” 這混小子,张元将他按定在原地,喝道:“高小六,谁让你辨认赌徒,我是问你,在会仙楼见過這個人沒有!” “张元!”高小六也喊起来,气恼不已,“你看看我现在在哪裡?我一天天的在這裡,会仙楼有什么人我哪裡知道!” 這倒也是,张元看了高小六一眼,再看赌坊的管事。 “六爷在我們這裡包了房。”管事忙說道,又讪讪一笑,“還入了股,算是半個东家。” 也算是钱多的沒地方花了,为了赌钱买了半個赌坊,然后在裡面输钱,张元看着這高小六,都是京城裡长大的,高小六纨绔子弟的声名他也是从小听到大,但每一次跟着小子打交道都要无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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