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吻

作者:冬天的樹
寂靜的黑夜,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穿過街道,在城門處停下。

  守城的小兵攔了車架,尚還來不及說話,就見車簾掀開,一枚刻着“善”字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兵神色一凝,拱了拱手,悄無聲息地放他們離城了。

  同僚方纔沒看清,低聲問了一句:“方纔出城的是誰?”

  小兵卻搖搖頭,朝着城中某個方向拱了拱手,反問道:“誰出去了?”

  那同僚一驚,立刻明白過來:“無人,是我看錯了。”

  守城的一位士兵翻身上馬,趁着夜色進了太子府邸,與此同時,城中許多人被沖天的火光驚醒。

  鍾離善一襲白衣站在院中,看見那處將黑夜刺破的火,他淡淡道:“早知應該先讓他把府上值錢的東西都留給我。”

  身旁的男子嘆息一聲,問道:“殿下不悔?”

  鍾離善笑了一下:“不悔。”

  馬車裏的人正是青三和裴溫辭,裴溫辭手臂上的傷草草用布條裹着,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布着細密的汗珠。

  他死死握着那把匕首,寒聲問道:“你們的人,在哪兒?”

  青三是第一次見裴溫辭這樣,他雖然對自家殿下是無條件的信任,但如今許然身邊無人,心中不免惴惴難安,他道:“浠東鎮。”

  這地名陌生又熟悉,裴溫辭一僵,忽而想到許然常翻閱的那本遊記,其中標記的地名不算少……

  一路看來,正是從中元繞路到義安城所經過的地方。

  從此處到浠東鎮,即便不眠不休,也需要兩日,何況還帶着裴溫辭這個傷員。

  裴溫辭心都涼了半截,他看向青三,一字一句道:“不必帶我,你騎馬去。”

  青三皺眉:“殿下讓我必須保護好您。”

  已經趕了半夜的路,天光微涼,裴溫辭早已是強弩之末,他神色冷淡,聽不出情緒地道:“沒人會特意來爲難我,我也跟不上你。”

  他留下來,等許然。

  倘若沒等到的話……裴溫辭盯着青三,嗓音暗啞:“你要是見到他,就說我不願跟着他,我不願跟着他冒險。”

  這是很理所當然的,裴溫辭如今離開都城,一個人有法子安穩地活着,何必趟他們的渾水。

  可青三啞然半晌,開口問道:“您……知道殿下會在哪兒落腳嗎?”

  裴溫辭指尖冷得僵硬,緘默不語。

  來往都城的人都常在這間客棧裏歇腳,此時日頭正烈,裏頭人就更多。

  掌櫃家的小兒子百無聊賴地趴在面前的桌子上,蒲扇搖搖晃晃,還是熱的心焦。忽而看着一位帶着半張面具的客人揹着個包袱進門,那人上半張臉只堪堪露出一雙眼睛。

  “掌櫃的,請問還有房間嗎?”男子走到他面前,舉止倒是文雅。

  少年被這聲“掌櫃的”喊得身心舒暢,剛準備給客人找個舒適透亮的房間,客人卻輕笑了一聲:“抱歉,不用了。”

  他疑惑地擡頭,見這位新來的客人徑直走到一個桌前,彎腰拿走了坐着的那位客人面前的酒。

  裴溫辭看着出現在自己視線裏的那隻手,呼吸都窒住了。

  許然坐下來,將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很好心的說:“先生,傷勢未愈不要喝酒。”

  裴溫辭看着桌面上滴落的一點酒痕,沒擡頭,只是指尖輕顫,將整壺酒都推過去。

  他說:“沒喝。”

  裴溫辭看着許然的手,然後緩緩地摸出一個小荷包,從裏面掏出一顆糖,連帶着上好的桃花酒一起送過去:“是留給你的。”

  許然抓住他的冰涼蒼白的指尖,周遭喧鬧嘈雜,無人注意的角落,許然將他的指尖遞到自己的脣邊。

  裴溫辭偏過頭,遮住了眸中晦澀。

  面具下那雙清潤烏黑的眸子很認真地看着他,裴溫辭臉色很蒼白,精神也不太好,遮住眸光的黑睫沉沉的,像一場潮溼沉悶的大雨。

  許然輕輕捏着他的手指,青白的指尖漸漸染上微紅,恢復一點熱度。

  他喝了那杯酒,將那壺酒和糖都帶着,然後拉了裴溫辭起來,問道:“房間在哪兒?”

  裴溫辭出來的匆忙,身上沒帶多少錢,卻孤注一擲般的,在這間偏貴的客棧付了三日的房費。

  “擔心壞了?”許然將包袱擱在桌上,滿包的碎銀和金葉子差點閃花了裴溫辭的眼。

  許然將包袱推給裴溫辭,彷彿推過去的是隨處可見的石頭。

  然後拍了拍牀邊,“坐好。”

  裴溫辭有很多想問的,一時不知道問什麼,就只能沉默着,坐到他旁邊。

  許然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去拉他的袖子。

  裴溫辭按住他的手,終於發出聲音:“別碰。”

  許然偏要碰。

  裴溫辭跟他無聲對視片刻,手中的力道便鬆了,任由那道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許然取了藥瓶,將藥粉細細地灑在他的傷上,語調低沉:“青三他們過來還要幾日,我們不急着趕路,你先好好養傷。”

  裴溫辭用空着的那隻手取了他的面具,許然將鍾離善的玉佩給了他和青三,在無數雙眼睛下獨自一人逃出都城,其中艱險卻隻字不提,只記着讓自己好好養傷。

  裴溫辭垂着眼,抿脣問道:“你當真要帶我走?”

  許然語氣肯定:“是。”

  裴溫辭沒再多問,收回自己被包紮好的手臂,他背對着陽光,身前垂下暗影,像是把光亮全拋在後面了。

  “路途遙遠,但倘若我能堅持到義安,我會助許公子登上高位。”

  他在中元尚未聲名鵲起,但說出這番話,卻絲毫不顯狂妄。

  不料許然卻笑了笑:“先生,別想這些。”

  裴溫辭皺眉看着他,如今這般境況,不想這些,要想什麼?

  許然語調和緩:“時間趕得急,你身子還沒養好,不必殫精竭慮。這一路上景緻不錯,好好看看,倘若到了哪處覺得特別喜歡,多住些日子也行,我會來接你。”

  裴溫辭一怔,從前還能說有自己在許然行事比較方便,但如今趕路,他便徹徹底底是個拖累。

  許然要帶他走,卻不要他做什麼,爲什麼呢?

  這是不應當的,裴溫辭心中說不出的慌亂。

  他問:“倘若我要留在此處呢?”

  “沒關係,”許然溫聲道:“不會讓你等很久。”

  他這樣篤定,篤定裴溫辭會等他。

  裴溫辭忽而死死拽住許然的衣襟,去吻他的脣,不得章法,牙齒磕碰,血腥味和着酒味。

  苦澀的、認真的、笨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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