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一心
裴溫辭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他出生侯府,卻沒有親人,無論在哪兒都是無根浮萍。
他現在不太清醒,也幸好不清醒,所以放縱了自己,死死地攥着許然的衣襟:“你可是真心。”
他用力太重,牽扯了手臂上的傷,卻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只要許然這一刻的回答。
“我心悅你,半點不假。”
裴溫辭心神一震,指尖的力道便鬆了,他低聲道:“我跟你走。”
“許公子,教我騎馬,我不會。”
房中靜了片刻,許然只覺得心被狠狠扯住了,他摸了摸裴溫辭的眉眼,然後捧着他的臉,重新吻了上去。
他的吻技比裴溫辭好了太多,很輕易地就撬開對方的牙關,又似乎帶着無盡的溫柔繾綣。
裴溫辭太信任他了,他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
……
青三他們趕來已經過了五日,他們一路迴天齊,途中聽聞陛下病重,二皇子許明達監國。
雖說監國,但陛下依舊未曾立儲,只是封了個安王。
“安”……是安邦定國的安,還是安分守己的安?
朝中老臣本就對許明達不甚滿意,所以如今即便只有他一個皇子,態度依舊不甚明朗。
天齊三皇子在中元喪命的消息經各方探子一路傳送,比許然一行人更先到天齊。
可還不得天齊借題發揮,中元已經拿出證據,是許明達派人潛入中元,殺害自己的手足,並以此爲藉口,大肆清洗了中元都城。
幾位成年皇子的勢力或多或少都在這次清洗裏折損了些,唯有太子鍾離善不動如山。
而天齊風雲變動,陳美人因三皇子的離世傷心欲絕,跪求皇上做主,卻在昏厥之時查出懷有身孕。
皇上病中下旨,安王許明達回府思過,無詔不得出。
“你這位皇兄,大抵是要造反了。”裴溫辭似笑非笑。
今日走的是水路,他們二人站在甲板上,潮溼的風將話語吹散。
許然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也快到了。”
裴溫辭猶豫了一下,又問道:“你母妃……”
是真懷孕了還是假懷孕?
這事對許然來說也是個意外,他聳了聳肩,頗爲無奈:“真的。”
也是好事,陳美人有孕,再加上如今服用的虎狼之藥讓皇上身體好轉,他覺得自己還能多撐幾年。
一場大雨帶走了天齊短暫的夏季,暑熱散盡。與此同時,朝堂的氣氛也越來越微妙。
陛下重新開始上朝,似乎有所好轉,但衆人皆知,這不過是迴光返照。
天齊該如何呢?朝野上下俱是迷茫,安王性情偏執能力平庸,三皇子死在異國他鄉,而陳美人腹中的皇嗣方纔三月,能否平安誕生都是個未知數。
許然離開天齊時尚未出宮建府,只有一處偏僻的宅子。
將裴溫辭和青三帶到那裏讓他們稍作休整後,許然就孤身進了宮。
皇上的寢殿都已經被藥味浸透了,陳美人懷着身孕,卻絲毫不介意地侍奉左右。
服侍皇上喝藥睡下後,陳美人對着角落處的身影輕輕點頭。
許然跟着陳美人回了宮之後,她屏退左右,許然單膝跪在她面前,仰頭看着她。
母子分別已久,她視線複雜,一時無言。
許然在認真思考該說些什麼的時候,陳美人的脣動了動,第一句話就是:“梅芸呢?”
許然一怔,而後笑道:“此行兇險,讓姑姑留在雲衫坊當老闆娘了。”
陳美人滿意地點頭:“算你還有點良心。你要做的事情多得很,現在還不到進宮的時候,巴巴過來幹什麼,回去吧。”
許然:“……”
從前看信時也沒覺得陳美人是這個性子啊。
正事還是要提,許然低聲道:“父皇還有多久?”
陳美人語氣平靜:“多則三月,少則一月,夠了嗎?”
“夠了。”許然輕描淡寫道。
此後的一月時間,許然與裴溫辭拜訪了天齊不少朝臣。
義安城裏多了個背景神祕的謀士,他容顏清俊、學富五車,最初對他不屑一顧的權貴,在他登門拜訪後竟大多轉變了態度。
無人知曉他從何處來,無人知曉他真正的名諱,只知道他身邊跟着一個面具覆面、身手不凡的青年。
那青年喚他“裴先生”。
至於那位青年的身份,則更加神祕,既不是下屬,又不像主子。
丞相府上,那青年摘下面具,溫言淺笑,只是氣勢早已不同以往。
許然擱下茶盞:“杜相府上的茶總是比別處的好喝。”
杜相不想和他討論什麼茶:“殿下,裴先生可是您的幕僚?”
許然輕笑一聲,語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不是告訴杜相了,他是我先生。”
不止杜相,連裴溫辭也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堅持對天齊的朝臣稱自己爲“先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杜相兩鬢已然生了白髮,前些日子他見安王動作不斷,滿城風雨,心嘆天齊恐怕是氣數將盡,已經準備告老回鄉了。
卻不料裴溫辭登門求見,三言兩語便轉變了他的想法。
他定定的看着淡定喝茶的裴溫辭,問道:“裴先生既然是中元之人,如今可能保證一心爲我天齊?”
他老了,但看人的眼光越加毒辣,知道此人倘若回到中元,或將是天齊的大敵。
裴溫辭靜默一瞬,而後低聲道:“我一心爲許公子。”
先前在中元,有無數的人稱他爲許公子,就沒什麼特殊的。但現在回了天齊,身邊人都稱他殿下。
只有裴溫辭依舊稱他公子,僅有裴溫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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