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少時，已有弟子煎好藥，林火又親自送了來。
我見左使醒轉，忙輕聲道：
小蓮“左使，”
左使輕輕點頭，
我道：
小蓮“左使，這是剛熬好的藥，”
左使聽了，搖搖頭，示意不用，又闔眸欲睡。
我心中一痛，柔聲道：
小蓮“您路途勞累，怕是有些風寒，喝了藥會好一些，”
一面又暗恨自己不知如何相勸左使。
左使聽了，又點頭道：
“好吧，”
一面要坐起來，我忙扶左使倚牀坐着，又接過林火遞來的藥碗，用小勺勻了藥，送到左使脣邊。
左使一愣，略有些遲疑，看了我一眼，才張嘴接了藥。
我臉上一燒，忙低頭再盛一勺藥送到左使脣邊，左使便又喝了，待一碗藥喝完，左使輕輕一笑：
“有勞了。”
我抿嘴一笑，心中卻是小鹿亂撞。
問左使道：
小蓮“楊左使此刻覺得怎麼樣了？”
左使道：
“無妨，可能是路途遙遠，有些乏累，歇一歇就好，”
我道：
小蓮“左使可想喫些什麼，小蓮去準備？”
左使擺擺手。
“不必了，此刻倒不想用什麼，不用勞心。”
見左使乏累，我仍是照顧他歇下，左使並不多說，只依言而臥，闔眸暫歇。
我恐屋裏寒冷，移了火盆來，又怕炭火太旺，分置於外間和裏間屋子，回身往窗前几案上博山爐內添了檀香，待屋內和暖舒心，一切妥當，便搬來小凳，依着左使牀榻坐下。
此刻左使已朦朧睡去，他臉龐精緻，雙目輕闔，睫毛低垂，薄脣微紅，面頰紅潤，一縷青須更添幾分儒雅，髮絲整而不亂攏在耳後，垂於枕畔。
我從不曾這般細緻的看左使面容，平日只見他威嚴且文雅，此刻才發覺他是如此好看，竟是一位美男子，不覺又飛紅了臉。
此刻牀榻上，左使比從前多了些疲倦之色，想左使這幾年爲明教中諸事操勞，教中各路人等又豈是容易相處之輩。
況如今明教已得半壁江山，教中事務繁雜，日日操勞，左使辛勞自不必說，只恨自己不能爲左使分憂。
正思量間，忽見左使額頭有微汗沁出，我拿帕子輕輕拭去，觸到左使額頭只覺滾燙異常。
我一慌，忙打來溫水，用一素淨帕子爲左使擦拭，又換了水，復又一點一點拭去額頭汗水。
如此忙亂幾番，再探左使額頭已不似方纔那般滾燙。
昏迷中左使似有些煩躁，推開了被子，我拉過被角，輕輕蓋好。
慌亂中左使抓住我的手，我心中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聽左使呢喃道：
“曉芙，曉芙……不要走……”
卻是夢中囈語。
左使夢到夫人了。
左使雖是額頭髮燙，但他的手指卻是冰涼，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手一顫，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一陣疼，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我不敢答他，也不敢應他，我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而冰涼，手心微微沁了汗，一片涼澤，像山澗冰涼的泉水。
我雙手環着他的手，用掌中溫熱捂他指尖涼澤，這觸手寒涼，溫潤如玉的一雙手啊，我心中蕩起一片漣漪。
我環着左使的手，他也安定了許多，
少頃，左使又安靜入睡，我握着他的手，輕輕將他的手放回他身旁，幫他摁好被角。
再探左使額頭已是溫涼，退了些燒，已舒心入睡，我輕輕放下牀頭幃帳。
這個我念念於心的男人啊！此刻他歇在塌上，而我守在他身旁，看着他闔眸淺睡的樣子，我心中竟是無盡歡喜，我閉上眼任臉上淚流成河。
枉自在佛前修了這許多年，卻終是放不下心中癡念。
只一念間，我已萬劫不復。
退出裏間，靠在門後，我眼裏心中淚痕流透，似是這些年心裏的淚都在這一刻涌了出來。
窗外，天色幽藍如深海，明月當空，像一面明鏡，靜靜地映着世間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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