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山彥
明媚的午後,陽光慵懶的照進教室,打磨光滑的課桌熠熠生輝,伴隨着窗外微風搖動枝葉,閃爍着迷人的光彩。
昂熱趴在桌子上忽然驚醒,幸好他坐在最後一排,沒有引起多少同學注意。
雄厚宏大的朗聲繼續傳來,莫名的讓他腦海放空。
“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爲我留存,就是按着公義審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賜給我的,不但要賜給我也賜給凡愛慕他顯現的人。”
這是提莫太后書第四章,昂熱雖然早已將聖經熟記於心可此時也不免被這句話的宏偉所震懾。
教室前安德烈教授又一次在課程中穿插着自己對聖經的研究,只能說不愧是劍橋的教授,在信仰方面或許要比他見過的許多神父和主教更加驚人。
至少他從未如此感覺過聖經原來是如此的富有‘力量’。
“伊森。”腦海裏劃過一張人臉,昂熱的思緒也在快速回歸清晰。
“這,這是,夢嗎?”
昂熱握着拳頭,彷彿還能夠感受得到那熾熱無比的陽光和沙塵,可腦海中的一切如此的真實,可眼前的教室更是觸手可及。
“未來嗎?”
“哦,我們中的某些同學還是很有悟性的,看來聖經不僅能夠指引迷途的羔羊,還能敲醒某些同學的瞌睡蟲,我的課還有很大的提升餘地啊。”
安德烈教授的話立刻引起了全教室的鬨笑,那些和昂熱一樣打瞌睡的同學悄悄的被同桌叫醒。
昂熱微微露出尷尬的微笑,朝着教授點頭示意了自己的抱歉,安德魯教授也只是開個玩笑,微微擺了擺手,對於昂熱他並不陌生,這位出色的新生在聖三一學院的教授圈子裏還算有一番名頭。
又有天分長得又帥,簡直是繼承他們衣鉢的不二人選,雖然身世差了點但對於搞學術的他們來說這不算是什麼缺點。
“好了,玩笑開到這裏,我不在意你們是不是睡着了,能夠學到知識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只要你們覺得對得起自己的人生就行。”安德魯教授平息了教室的笑聲繼續着上課。
昂熱也故作認真聽課的樣子,可思緒還是忍不住飄到了天邊。
他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手,但莫名的疼痛傳來讓他眼神一凝。
白皙手掌上的虎口赫然是兩塊紅黑的圓形傷口,那是水泡被磨破以後留下的血洞,雖然已經開始癒合但仍然帶給了他刺骨的疼痛。
“這不是夢。”
昂熱心裏一緊,這是他在幫助託尼鍛造鋼板的時候留下的水泡,這足以證明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他真的去過‘未來’。
來不及興奮和好奇,伴隨着記憶的清晰,在那場‘夢’開始以前的低語如同倫敦的陰霾一樣同時涌上了他的心頭。
“考驗,是什麼?”
昂熱無從知曉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爲什麼,但他從來都孤身一人,既然從未得到,自然也不會畏懼失去,但他絕對不想自己的人生以所謂悲劇收場,如果真的有那樣的考驗,那他一定會越過,這是屬於少年意氣風發、神清氣爽。
對現在的他而言,他更關心的是自己所擁有特殊的才能。
“力量啊!”
昂熱的視線穿透玻璃好似直達天穹的烈日,雙拳緊緊相握,彷彿把什麼東西牢牢抓在了掌中。
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雙眸,露出釋然的微笑,他確信自己握住了世界。
——
費力克斯托港
天空灰濛濛的一片,瓷青色的天空下着小雨,彷彿用溼潤的擁抱將整個港口擁入懷中,天地間一片混沌。
海天交際的汽笛聲彷彿開天的號角,令人心潮澎湃,萬噸的鋼鐵巨獸嘶吼着撕開開了混沌駛入了碼頭。
梅涅克·卡塞爾披着火紅的披風,袖子和雙排鈕釦的上衣前襟的開叉出都鑲着羔皮,披風的領口彆着一顆火焰樣式的綠祖母寶石,腳上是高到小腿肚的小鹿皮內襯皮靴,一手舉着一柄黑色雨傘,一手揣着雪茄,伴隨着吞吐,星星點點的火光驟然亮起又熄滅,菸草的焦香伴隨着鹹腥的海風捲入雲霧。
任誰看上一眼都知道,這會以爲這是一位了不得的貴族大人物,也因此有他站着的地方,路過的行人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很快隨着汽輪逐漸接近港口,各式各樣的喧鬧聲開始在碼頭響起,港口的工作人員也開始了繁瑣的準備工作。
梅涅克聞着那越來越刺鼻的焦炭味道,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金色的雙眸穿透了陰霾,凝視着遠方的汽輪船的舷窗,那裏也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在給予迴應。
“鬼,我們快到了,我給你介紹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開口的是一位大概二十歲的少年,穿着鹿皮長風衣,黑髮黑瞳,漆黑的髮辮藏在高聳的禮帽之中,含蓄而又內斂。
在他身旁的也是一位標準的黃色人種樣貌,那是一位年幼的印第安女孩,面色有些焦黃,白麻的披肩上飄蕩着爽利的黑髮,渾圓的黑色瞳孔小心打量着窗外陌生的世界。
這樣由清國少年和印第安女孩組成的組合在這大部分都是雅利安後代的郵輪上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山彥老師。”
女孩聲音有些磕磕絆絆,纔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中文發音還很不熟練。
在一個月前她還是一個潛伏在土坡後,手持弓箭保衛家鄉的戰士,可現在她卻有了一位同樣黃皮膚的老師,而且遠渡重洋,但她並沒有害怕,因爲她知道老師和他是一種人,是給予了她溫暖的家人。“鬼,不用緊張,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也是我們的族裔。”路山彥安撫地摸了摸女孩的頭髮,既然他帶着女孩來到了異國他鄉,那自然也有責任照顧好她。
他也沒有想到,只是偶然的一時興起居然能讓他遇到這麼和合拍的族裔,哪怕還沒有覺醒言靈,可對於射擊的天賦絲毫不在自己之下,簡直就是爲了現代槍械而生的。
“沒有。”
女孩搖了搖頭,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手卻不自覺的拉着路山彥的衣角。
隨着郵輪即將靠岸,越來越多的人朝着出艙通道匯聚,她能注意到許多人的視線匯聚在他們的身上,這讓她有些不適應。
“哼,我會把這件事情如實上報給德意志銀行和卡塞爾伯爵,你這個無理的清國人就好好看着吧。”
開口的是此時也等待在通道的勞倫家族的英國商人,對於路山彥爲了一個印第安女孩居然放棄一座金礦的開發,他簡直氣到發瘋,尤其是這個清國人居然敢開槍直接威脅他,簡直讓他在手下面前顏面掃地。
雖然他沒有勇氣直接對付路山彥,但一定要把破壞金礦合作的事情告發給德意志銀行和卡塞爾家族,只要沒有這兩者的支持,他想要拿捏一個清國的留學生,自然輕而易舉。
他不相信卡塞爾伯爵和一個清國的友誼會會比一座金礦的利益更堅固。
路山彥望着眼前的前合作對象絲毫沒有退卻,“嘿,你都已經滾到家了還是這麼沒有膽子嗎?”
路山彥只覺得這些自詡紳士的商人果然都是色厲內荏的軟蛋,他從來都沒放在眼裏。
“你給我記着。”商人被路山彥的眼神一瞪瞬間就感覺小腿一陣發抖,下意識的看向路山彥的腰間,似乎下一刻那鼓包的突出就要在眨眼間噴出火舌。
爲了自己不至於在大庭廣衆之下丟臉,他放了一句狠話便裝腔作勢的逃離了出口。
“小人。”路山彥懶得再看那人一眼,雖然他和梅涅克認識沒有多久,但他知道梅涅克從不會覬覦喫人血的金條。
很快郵輪終於停擺在碼頭,人流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整個碼頭響起了熱烈的喧囂,驅散了秋雨的陰霾。
梅涅克·卡塞爾一眼就看到了通道中那黑色雨傘下的高聳禮帽,當然他也看見了禮帽下猶如兔子一般隨手可能會受驚的女孩。
他第一眼就知道了,路山彥所說的驚喜,恐怕就是他身邊的印第安族裔,隨之而來的是濃郁的好奇,到底是多麼驚人的天賦會讓路山彥這麼看重。
“嘿,這位年輕的大人,看來這次旅行您收穫頗豐啊。”梅涅克朝着走來的路山彥行了一個供了供,臉上洋溢着俏皮的微笑。
這讓在一旁打量着梅涅克的一衆人大跌眼鏡,誰能想到這位風度翩翩的貴族居然會對一個來自東方的同樣年輕的少年行禮,這不得不讓他們懷疑那位其貌不揚的東方少年難道是某位王公貴族不成。
路山彥無奈的笑了笑,他眼前這位的德意志最年輕的伯爵還是一如既往的跳脫。
“嘿,梅涅克你說的沒錯,的確收穫頗豐,這是我這次印第安之旅所收的弟子,也是我們優秀的族裔。”
路山彥反手回了一個脫帽禮,兩人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
鬼望着大笑的兩人,原本緊張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解,雖然她聽不懂德語但兩人的笑聲彷彿家裏的爐火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們正需要的就是如同明珠一樣的同伴,山彥,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她可是跟你跨越了山海啊。”梅涅克朝着路山彥眨了眨眼,露出一種大家都懂的表情。
路山彥知道梅涅克的本性可還是有些無語,臉色凝重道:“喂,都說了是學生,梅涅克你不應該開這種玩笑。”
“抱歉,抱歉。”梅涅克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火了,清國人尤其是自己這位大人在這方面異常的嚴肅,不過他也確實不該對未來的同伴開這樣的玩笑。
不過看着靠在路山彥身邊的女孩,梅涅克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看錯,路山彥就是爲了這個印第安女孩放棄了金礦,所以這一定是一個英雄救美的童話故事。
等等,他們好像不算英雄,反而有點像是惡龍,那這豈不就是惡龍拐走公主了嗎?
路山彥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好友打上拐人又偷心的惡龍標籤,對於梅涅克的道歉欣然接受,“對了,我剛好要和你說說這次具體發生的事情。”
畢竟他是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雖然有權作出決定,但對至少也要說明全部情況,勞倫家族雖然和德意志銀行往來較少,但在英國當地的確不是一般人物,這可能對未來他們在英國的行動產生一些不利的影響。
“哦,什麼?”梅涅克也終於回過了神。
“我說,我和你彙報一下這次行動的情況。”路山彥算看出來了,梅涅克剛纔居然在走神。
“無所謂,對了,沒死人吧?”梅涅克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我有分寸,不過稍微鬧了一點不愉快。”路山彥搖了搖頭。
“那就沒什麼事,走,馬車就在前面我已經訂好了餐廳給你和這位小女士接風洗塵。”梅涅克擺了擺手,雖然他知道路山彥的不愉快估計是很不愉快,但只要沒有結下死仇,那就不算問題。
當然如果真的出現了問題,那他們可能就需要稍微討論一下該怎麼解決提出問題的人了。
路山彥輕笑了一聲,梅涅克就是這樣的人,他還是等回了漢堡再將具體情況彙報給甘貝特侯爵吧。
“走了,鬼。”路山彥正了正頭頂的帽子,伸手指了指梅涅克,鬼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兩人搭着一把傘同時跟了上去。
不到兩百碼距離裏的道路旁,一輛深綠色馬車早已在此等待,三人麻利的上了馬車,鬼顯然還有些拘謹,但也在好奇的打量着馬車的內部。
“說起來你應該開學了吧?”海上的旅程總是容易讓人模糊時間,路山彥有些不確定。
“當然,所以我可是特地請了假過來的,說起來還真是巧,就在你拍電報過來的那天剛好學校開學,我還在學校裏看到了一個可能也是我們族裔的少年,等回去我準備親自接觸一下。”梅涅克點了點頭,路山彥帶了一個好苗子回來,說不定他也能發掘一個不錯的族裔。
畢竟能考上劍橋在某些方面來說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哦,能被你這麼重視,看來一定是一個有趣的小傢伙。”路山彥也笑着,他們的事業自然是聚集越多志同道友的人才好。
“有趣嗎?”梅涅克想起了那天的金髮少年,喃喃自語道:“或許會是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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