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相愛相殺
源稚女淡淡的笑着。
他的笑容和曾經除了因爲年齡的增長容貌有所變化之外別無二致,讓源稚生不禁回想起了曾經那個天真的弟弟。
然而,源稚生十分篤定,眼前之人絕非曾經記憶中那個人畜無害的弟弟。
因爲他曾親眼看見對方化身惡鬼。
源稚生微皺着眉頭:“你是猛鬼衆的龍王,還是王將?”
言語間,他伸手撫向腰間的佩刀。
“我是猛鬼衆的龍王。”源稚女毫不避諱的回答着,“不過我今天是代表自己而來,並非猛鬼衆。”
“你是想說……你來這裏的目的不是想與我爲敵麼?”源稚生微皺着眉頭問道,“既然如此,又爲何佩刀?”
“那是因爲我害怕哥哥再給我一刀。”源稚女呵呵笑着調侃道,“現在還不是我赴死的時候,畢竟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親眼見證。”
“什麼?”源稚生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見證一個結局。”
源稚女平靜的解釋道,“一個理想中美好的結局。”
“事到如今……不覺得荒謬麼?”
源稚生對於眼前的源稚女所期望的結局感到不解,“無論如何,你我早已犯下無數罪孽,事到如今,還有資格能夠期望美好的結局嗎?”
就像他知道自己想象中在海灘賣防曬霜的日子不會到來一樣,無論是猛鬼衆的惡鬼,還是他們這些隸屬於家族的斬鬼人,都是一樣的。
染滿鮮血的手早已經無法洗淨,心安理得的接受美好那是對死者的不敬。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啊,哥哥。”
聞言,源稚女忍不住感慨道,“永遠都是——正義的夥伴。”
“無需多言。”源稚生臉色冰冷,“拔刀吧。”
“看來只能如此……”
源稚女有些悻悻然的說道,“不過啊,哥哥……這次想要殺死我可沒有那麼容易哦,已經說過了……我還不想死,還想看看家人團聚其樂融融的景象呢。”
“……”
源稚生沉默着沒有再說話。
家人團聚?其樂融融?
他不禁將目光移向遠處,此刻暗淡的夜色之下,唯一暖色調的屋臺車燈光下,老人與女孩一片祥和。
源稚生嘗試着去想象自己和稚女也加入其中,有說有笑的場景。
但那場景幾乎在下一刻就破滅了。
被鏗鏘的刀鳴聲劃破。
“鐺——”
長刀不斷的在雨幕中交接,這一次,源稚生沒能如過去那樣一刀洞穿源稚女的胸膛,而是迎來了劇烈的反抗。
刀光不斷切割着雨幕交錯,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哥哥,你知道嗎……”
短兵相接之際,源稚女像是遊刃有餘一般,笑着朝着源稚生說道,“我見過孫君,聽孫君說,繪梨衣是我們的妹妹,親妹妹,有血緣的那種。”
“!?”源稚生瞪大了眼睛。
噗——
下一刻,源稚女毫不留情的一刀割開了他的手臂,鮮血四濺。
他不知道對方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毫無疑問,這樣的語言攻擊很有效,成功讓他分心了。
“看來你並不知道。”
看着源稚生驚訝的模樣,源稚女調侃的笑着,揮刀振血。
“你究竟想說什麼?”源稚生的眉頭越皺越深,這傢伙居然還和孫浩然有所關聯?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剛纔對方說的話是真是假?
如果孫浩然真的說過那句話,那很可能是真的,畢竟這個男人沒必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更沒必要期盼他。
可眼下這種情境之下源稚女說出的話很可能只是爲了讓他分心,並不具備可信度。
源稚生微皺着眉頭,因爲剛纔的失誤,讓他面對源稚女的進攻落入了下風,此刻的狀態無比狼狽。
“說起來我今天真的不想和哥哥你打架呢……”源稚女呵呵笑着,但手裏動作卻和說出的話完全相反,一點都沒有留情甚至進攻越發猛烈,“我只是想來看看我親愛的哥哥,還有素未謀面的妹妹。”
他用略帶埋怨的目光看着眼前狼狽不堪的源稚生。
“……”
而源稚生只是沉默着,咬牙迎接越發猛烈的進攻。
“說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終於,源稚生深深地呼吸,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一邊抵擋着對方的攻擊,一邊冷聲問道。
“沒什麼目的……只是想來提醒哥哥,有時候眼見並非爲真。”源稚女輕蔑的笑着,“就如同你親眼看見我死了,但如今我卻能再次出現在你的面前……”
“!?”
言語間,源稚女的身影如同泡影一般消散。
逃了?
源稚生的下意識想要追擊。
然而剛想有所動作,卻愣在了原地。
因爲源稚女消失之後,他的視線剛好停頓在屋臺車的方向。
而此刻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瞳孔猛縮。
“那是……老爹?”
沒錯,他看見了一道異常熟悉的人影。
而這個人,分明應該已經死了。
在他的面前,被孫浩然殺死,然後親眼看着與須彌座一同沉入深海。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源稚生的思緒在此刻徹底亂做一團。
本該死去的人,如今都復活了?
怎麼可能……
他強迫着自己保持冷靜。
一定是有人冒充老爹。
這樣想着,源稚生立馬準備上前拆穿這個人。
可剛踏出一步,卻又猶豫了。
真的有人能僞裝得如此之像麼?就算有,這個人僞裝成老爹接近繪梨衣的目的又是什麼?
帶着這樣的疑惑,源稚生冷靜的止住了自己的腳步,打算看個究竟。
直覺告訴他,源稚女今晚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是爲了讓他看見這一幕。
‘眼見並非爲實’,也就是說,眼前這個‘老爹’很可能是假的。
那麼……他必須搞清楚對方的目的纔行。
············
“那個……”
“繪梨衣啊……”
上杉越剛剛組織好語言,準備向繪梨衣搭話就被另外一個聲音打擾了。
他皺着眉頭擡起頭,看見一個穿着棕麻色羽織的老人撐着傘來到繪梨衣身後。
“繪梨衣,我來接你回家了。”
“嗯?”繪梨衣聽見熟悉的聲音疑惑地回頭。
一隻蒼老的手輕輕地撫在她的頭頂,看清了來人之後繪梨衣並沒有抗拒。
雖然有些疑惑爲什麼這個人分明應該已經死了卻出現在這裏,但她並沒有多想,只是想着老爹還活着的話,哥哥應該會很高興。
“我來接你回家了,你在外面已經呆了很久了,我和稚生都很擔心。”橘政宗臉上掛着和藹的笑容,輕聲道。
草!混蛋!將你的髒手從我寶貝女兒頭上拿開!
看着眼前出現的傢伙對自己女兒親暱的舉動,上杉越額頭青筋暴起,心中憤怒的咆哮着。
然而理智卻告訴他現在必須忍耐。
果然出現了。
實際上,孫浩然早就料到了這一幕的出現,並且提早吩咐過他了。
‘如果有人來接繪梨衣走的話,不要阻攔。
因爲這個人只會是赫爾佐格的分身,而非本體,只會打草驚蛇。’
於是,爲了不打草驚蛇,上杉越強壓着自己的怒火,雖然已經在腦海裏將這個老混蛋撕成了無數碎片,但身體卻絲毫沒有行動。
這是最爲關鍵的一步,如果出現差錯那麼之後恐怕很難有機會找出這個老陰比的真身了。
不能動手,不能動手,不能動手!
“老闆,你怎麼了?”橘政宗好心地問。
“不……沒什麼,哮喘……咳咳……”上杉越極力地露出‘我沒事’的笑容,“老毛病了,不用擔心。”
“那就結賬吧,這孩子身上應該沒帶錢。”橘政宗似乎對繪梨衣很瞭解,從大袖中掏出自己的錢包,拿出一張鈔票遞給上杉越,“不用找了。”
“不不不,不用……”上杉越推回鈔票,“這孩子剛纔是和朋友一起來的,那兩個姑娘走之前已經結過賬了。”
“哦,這樣啊。”橘政宗高興地衝着繪梨衣笑了笑,“原來繪梨衣交到朋友了啊。”
不過他的心裏卻是一陣冷笑,朋友就該待在一起,此刻他的另一個分身,似乎也已經得手了。
“你管他叫老爹嗎?”
突兀的,源稚女再次在看着屋臺車下一幕的源稚生耳畔響起。
“!”源稚生警覺的轉過頭,發現原本消失的源稚女不知何時已經去而復返。
“你究竟……想幹什麼?那個人,是誰?”
“你再仔細看看就知道了。”源稚女呵呵笑着。
源稚生微皺着眉頭,再次看向帶着繪梨衣準備離開的橘政宗。
“!!”
這一次,他的瞳孔猛然間收縮。
因爲在他的視野中,牽着繪梨衣的手走在前面的橘政宗臉上多出了一張猙獰的能劇面具。
但是這張面具只出現了一剎,下一刻就像是剛纔的源稚女一般,化作泡影消失了。
“這是什麼?你搞的鬼?”
源稚生目光警惕的回頭再次看向源稚女。
而源稚女臉上卻是一臉的無辜:“我只是想讓你看見真相而已,怎麼能說是搞鬼呢?”
“什麼……意思?”
源稚生對此不太理解。
“真是愚鈍啊哥哥,我的意思是……你口中的‘老爹’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哦。”源稚女輕蔑的說着,“我讓你看見的,纔是這個人的真面目。”
“不可能!”
源稚生又怎麼可能相信這樣的話。
他毫不留情的朝着源稚女再次揮出了手中的刀刃。
然而這一次並沒有命中任何東西。
他的刀毫無阻力的穿過了源稚女的身形。
“幻影?這就是你的言靈力量麼?”
“不是幻影,是夢境哦。”
源稚女淡淡的解釋道,“我的言靈是——夢貘。從一開始,你就已經沉浸在夢境之中了。”
“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源稚生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你究竟是誰?
如果這是夢境,那麼眼前之人是否是源稚女,都該先打個問號。
“我是源稚女,這是事實。”源稚女平靜的回答着,“雖然這是夢境,但我只是想通過夢境讓你看見一些真相,這也是事實,應該說……我能做的只有這樣。”
“你覺得我會相信麼?”源稚生冷笑着。
“你可以不信我的話,但你認爲……除了和你擁有相同優秀血統的我,你的親弟弟,這世上還有誰能夠創造出將你困住的夢境呢?”源稚女淡淡的說道,“這世上擁有皇血的人,僅有四個,你,我,繪梨衣……以及我們的父親,上杉越。無論你是否相信,這都是不爭的事實。還是說……你難道從未懷疑過麼——繪梨衣的血統也是皇血。”
“!!”
聞言,源稚生瞳孔猛縮,彷彿如夢初醒一般。
的確,就混血種的理論而言,繪梨衣所擁有的言靈不是普通混血種該有的,甚至不該是人類擁有的,就如他的王權一般,這隻能是皇血的帶來的恩賜。
換句話說,他們體內流淌着同樣的血,的確十分合理。
“沒什麼好驚訝的,哥哥。”
似乎是看出了源稚生的驚訝,源稚女繼續說道。
“你是皇,那我也應該是皇,我們的妹妹自然也是皇。這樣簡單的道理其實很好想通……”
“不,你是鬼……”源稚生咬牙道。
“的確是,但你不好奇麼?皇血……本該是世上最穩定的血脈,擁有同樣血脈的我們,爲何會產生差異?你爲皇,而我卻墮落爲鬼?”源稚女冷笑着問道。
“這……”
源稚生的思緒再次混亂起來,“不……你在胡言亂語。”
最後,他只能以這樣的言語反駁。
因爲源稚女所說的一切,似乎都有理可循。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哥哥。”
源稚女笑着。
············
另一邊。
看着橘政宗撐着傘牽着繪梨衣離開,上杉越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變得有些猙獰。
“喂,小子,你確定不會出什麼事情嗎?”
上杉越拿出電話撥通上面唯一的號碼。
“我不會允許出任何問題。”電話裏的聲音冰冷無比。
“好,那接下來怎麼做?”上杉越看着繪梨衣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裏的,放下了手裏的湯勺,從屋臺車下摸出了一柄早已準備好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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