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額低息信任建立在一點一滴
“可真樣離婚了”
於現在人人都要做事的緣故,城裏的消息一下也傳遞得很快了,若往常,娘之間多鄰里來往,很難走出自己居住的巷子,長日裏每每聚在一處做做針線,彼此說些閒話,聽到的新鮮故事,要到下個月回孃家時再往外傳遞。而如今除了那些在自家店鋪裏幫忙的娘之外,其餘娘都要爲買活軍做活,那麼消息便傳得很快了。
鄰里之間的談話也變得短平快了起來,只有趕在下午放值之後,天黑以前那短暫的光景,大家站在門外低低地議論一下今日的新鮮事,今日的事情,那自然北門巷子裏的兩對夫妻了。“可從來沒聽他吵過架,沒見他紅過臉”
“可,在人前一向最體面的一家人,誰知背地裏怎麼樣”一連串嘖嘖的嘆息聲,“人樣走了,倒留下了好體面的院子,水泥房剛修了到半年,好日子過,上馬車往雲縣了。”
“當真呢”
“可真的我小子在城門口做事的,還上招呼了聲,霍老大和他爹說,到底曾一家人,要送他雲縣,他一共四個人,下午上車走的。帶的都嫁妝的箱籠,倒什麼都沒有多拿買活軍派人回來分的產,還讓雙方都簽字。”
“憑她嫁妝那二十兩銀子”莊娘子有些可置信她一早過來勸了幾句趕上工了,巷子裏只有些在自家鋪子裏幫忙的鄰里見證了全程,“她可該如何度世我記得她兒才三歲,怎麼也要個大人在家照看兩年。可什麼時候才能掙下如今般的家業呢。”
霍大哥做什麼都成,長年累月地耗家裏的銀子,雖然以前霍娘子很少抱怨,但鄰居其實多少也能看出一點苗頭。但衆人也在霍娘子離婚之後,纔開始重新審視個問題做生賠錢,也能成爲離婚的理麼
若從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像霍大哥樣的夫君,已經算很好的人家了,生賠賺,輪到人置喙,便霍嫂子也要鋪子裏幫忙,但那打下手,誰也覺得她憑一點便能真正做什麼了。畢竟海貨鋪霍家的產業,便被霍大哥敗完了,她一個外人能說什麼只能賴她命好,沒有那享福的命。
自從買活軍來了,世同了,但北門巷裏的衆人直到現在彷彿也還在震撼的餘波中。便直到現在,霍娘子然嚷出因爲霍大哥能掙錢,能做事而要離婚,並且眨間還離了婚,又了外地,他也還有些無法置信也能離婚還真給離成了連孩子都給帶走了
“聽說她要在雲縣那裏做生呢,說打算也開一間海貨鋪子。”
“哪來的本錢呢”
“沒看皇榜上新貼的告示嗎新推出的窮人貸現在許放印子錢了嗎窮人貸便和青苗錢差多一個思吧,利息十分的低,只審覈很嚴格。”
百姓對於印子錢陌生的,自古以來,借錢都要給利息,九出十三歸正當的利,每年青黃接的時候,錢莊、當鋪、大戶人家往外放債,最基本的利錢,還有那些翻倍的砍頭貸、破家的一夜貸,都拿在農戶的命脈上,每年青黃接的時候,農戶實在沒有東西喫,存糧將盡而新糧還沒有收成,只能借錢來糧鋪裏買價糧。
年秋後便宜賣給糧鋪的糧食,今年春末便要翻倍打滾的價格重新賣給他,一進一出,帶來的沉重的債務,多少農戶樣淪爲佃戶,而多少佃戶又在沉重的佃租中悄然餓死,其中的人命算也算清的。凡農戶,沒有切齒痛恨糧鋪的,若非如此,買活軍也至於樣的得民心,他固然生髮出種種異想天開的手段來調理人,且其中許多的規矩讓人反感的,但現如今村人百姓,幾乎家家戶戶都在暗地裏供奉謝六姐的長生牌位,第一個,因爲謝六姐有產稻,第二個便因爲謝六姐會給他留下充足的口糧,而且爲買活軍做活真的有錢得。
或許數千年來,臨城縣的百姓稅賦最輕的一段時日,百姓怎能因此感激涕零呢或許在某個世界裏,只有染上惡習的人才需要借利貸來滿足自己虛榮的**,但反正在臨城縣,若年成稍差一些,而又捨得賣了家中的兒,那麼第二年糧食很可能會夠喫,那時候一個農戶或許便會因此踏入印子錢的圈套中,逐漸地債臺築,將幾代的積累慢慢地消耗了。
以,溺嬰在此時雖然依舊一件狠心的事,但也會招致太多的指責,至少對最窮的那些人來說,他的想象力很匱乏的,在他看來,如果實在過下了,誰會忍心殺掉自己的孩子呢那些富有的人家裏一定會有溺嬰種事的。
買活軍佔領臨城縣已經三年了,三年來,臨城縣的嬰兒塔慢慢地也被廢棄了,因爲買活軍但給他留糧食,給他活做,而且撕毀了所有帶超額利息的舊債務,於年利四點的利息便被宣告無效的,而本地的印子錢莊家則早被殺了,他入駐縣城的第一天,殺掉了幾家大戶中負責印子錢的子弟,將其餘人口全都發往彬山做苦活,並且笑納了他的家產也爲何如今臨城縣最大的富戶原本壓根顯的徐地。徐地家沒放印子錢,在從前他膽子小,此時看卻全都他累積的陰德。
有飯喫,沒有債,又到處地傳播導避孕的辦法因爲考試的成績和先生的報酬掛鉤,而避孕的辦法歷次掃盲班必考的,現在最學的先生也厭其煩,一再地要求學生學會計算安全期的方法,而農戶也有了餘錢買魚洗魚鰾,或買了腸衣回來曬些都會讀拼音了之後,從皇榜上看來的小招數,雖然人太然地談論它,但和所有與性有關的知識一樣,些知識傳播的速度最快的。
外懷孕依然存在,沒有完全避免,時而也能聽到樣的故事,但人還能從嬰兒塔中被棄養的嬰兒數量,以及村中的產育之時得出了一個大概的印象,那外而來的嬰兒數量有了很大的下降,穩婆從前太統計自己的業務量的,現在買活軍要求她麼做,而按她的說法,如今一個村子裏每年出生的孩子數量下降了能有六成,但養活的孩子和從前比卻翻了近四倍。
也說,倘若每年出生的孩子從前一百個,現在只有四十個,但四十個孩子卻幾乎都能被全部養活,而像以前那樣,一百個孩子裏只有十個能活下來。裏外裏便差了九十條性命,但凡知一點的,全都對謝六姐無生老母的身份深信疑,試想除了神仙,又有哪個官老爺會在乎百姓家中小兒的死活呢也只有神仙,纔會樣勞神費力地消弭世間些無奈的殺孽罷
百姓對買活軍的敬重,便在樣的消息中一點一滴地被塑造起來的,時至今日,幾乎已牢可破,以儘管原本的官府也有青苗錢類似的政策,但和買活軍又如何能一樣呢百姓對官府的戒備與生俱來的,能靠近官府,還靠近官府爲好。即便官府有青苗錢,他也敢借且能知官府有青苗錢的人,往往需要借的,使得官府的青苗錢只能借給大戶,大戶拿了錢轉頭又更的利息放出,爲自己增厚了家產。
買活軍的窮人貸,那又一樣了,聽聞了三個字的人,都紛紛地打聽其中的細則,並且還自己到皇榜前看,彼此地議論,商討自家否真的需要樣的一筆貸款。莊掌櫃回到家嘆了口氣,抱怨說,“如今咱買活軍也有了幾縣之地,爲什麼發邸報呢至濟,也該多立幾處皇榜,現在那處隨時都人,實在方便看”
邸報的傳抄還比皇榜要方便些的,至少莊掌櫃也可以買一份,又或者現在長壽的字也寫得很好了。莊娘子探頭和丈夫說,“適才我已看過了,個窮人貸倒和我無干也人人都能開的,它專給兩種人,一剛從外地來咱買活軍裏,又有無勞動能力的家小,需要一筆安家錢來付託兒所的費。譬如我同班有個周小娘子,她從諸暨那裏過來了,也帶了兩個孩子,都還小,買活軍便貸給她託兒所的費,一個月三百文,一年三兩六,貸到她兩個孩子都能上學爲止。譬如合計十兩,那麼在十年內還上十二兩了。”
十年的利息過二兩,真如同要利息一般,莊掌櫃的雙手合十,唸了聲佛,“六姐慈悲,雖說一個月才三百,但已差了許多呢”
“正的了,對那些初來乍到的,一日十文支出了,裏外裏真差得多”莊娘子也跟附和,“還有一種便如霍家前頭那個一般,離婚了倘若淨身出戶,也帶家小的,也給他貸。些都無須擔保的,期限也寬綽。”
“再有,便債轉股,”莊家做生的,莊娘子對些信息很敏感,滔滔絕地說個百姓太考慮的借貸方式。“樣的,譬如霍嫂子現在該叫徐娘子了,譬如徐娘子,她想做生,也在鋪子裏過事,只沒本錢,那末她便可以先調查一下市場,然後寫一份文書,闡述自己該如何開鋪子,怎麼掙錢,能掙多少錢,要貸多少。譬如說她本錢一共一百兩,她自有五十兩,那麼買活軍看了她的計劃書,若可,那便給她剩下的五十兩若掙錢了,便算買活軍的股份,而若掙錢,那便算徐娘子的債務,以年息八個點來算,讓她限期歸還。”
做生雖然同間也難免拆借,但那都大商人的手筆了,似莊家樣小本經營,他所習慣的債務,多半來自於年底結賬的規矩,銀錢的週轉時限很短的,聽到莊娘子的講述,先被年息八個點嚇了一跳,心想利息倒便宜,如也找些生來貸上一筆,麼便宜的錢藉藉的。
但隨後想想,小富即安的思想還佔了上風,又看了看二樓的燈火,更加黯淡了雄心他和太太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有幾年一雙兒,莊長壽指望上了,現在還十分懂事,若迷上了看書抄書,說準被勾走了學會賭牌了活脫脫的敗家子兒
他樣的稟賦,將來能守住間鋪子已極限,而小妹呢,儘管莊掌櫃知何時已經悄然間忘卻了兒外姓人的說法,也曾熱切地打聽過最近市面上極其流的多頭婚他裏倒只要有孩子隨莊姓好,莊娘子對自家的姓氏沒什麼執念但小妹的腦子看也個活泛的,將來似乎並足以將家業發揚光大。
如此一來,便累死累活,多置了十幾間鋪子,又該交到誰手裏呢想到裏,莊掌櫃倒歇了心,搖頭,“債還欠的爲好,給我準備的,倒很適合徐娘子那樣敢打敢拼的人說別的,我倒佩服她,像個買活軍的娘,敢衝,勇武。”
“可的了她那又和別人同,到底出打理過海貨鋪的,有能爲的人,脾氣大些也有的,燕雀與鴻鵠爲友麼”
於買活軍的興起,現在臨城縣的百姓敢說到底流之輩,沒些孩樣種話的,外頭跑的全沒孩樣的娘,而謝六姐最沒孩樣的一個,她時時還領兵親自出晨跑呢
連北門巷中,樣的話也逐漸少了,尤其大家上個月都種了痘,今年並沒有人得天花,百姓對買活軍的娘,以及自家娘向買活軍娘靠攏的爲,風評也逐漸地一樣了。從以前的敢怒敢言,到如今竟轉口開始稱讚,耗時也過三年。
理最樸素的既然領了買活軍的好處,那便能再非議他的政策。所謂喫人的嘴短,百姓雖然有時愚鈍古板,但有時也靈活得可思議,和孃的改變所帶來的適相比,拿起碗喫肉,放下筷子罵娘,才讓所有人都看起的徑。
以徐娘子要離婚,雖然極爲離經叛,但居然莊娘子的評價並太負面。“乾淨利落的,倒比胡家那對好,那對實在扯清,的喊了多久的離,男的說要離她又肯了,說除非男的淨身出戶,今天商議了一日也扯清”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莊掌櫃和走下樓的莊長壽對胡家的破爛事予置評,而異口同聲地糾正起了莊娘子。
莊嫂子自己也笑了,“,我說岔了我也在鬥破乾坤上新學的。”自從她學會了拼音,莊娘子也很喜歡找東西來讀,雖然如今書店中許多的書冊都加了拼音,但毫無疑問她還覺得那些讀物都太艱深,如買活軍新出的話本子,說的都話,甚至比他的話更,萬萬沒有看懂的。,她竟也從上頭學會了一個新的習語。
莊長壽和莊掌櫃自然也會承認他都在鬥破乾坤上擴展了知識,莊長壽急還書,只悄聲,“爹、娘,我和你說你可要往外講,其實霍大郎送繼母雲縣,他了回來了,早上霍叔他衙門時,他在家收了自己的體己,請我幫他帶到城門。他說他在裏,也得聽他爹的話,但他爹的話實在能聽的,倒如雲縣闖幾年,和他繼母合夥做幾年生,等他爹把家業敗得差多了再回來。”
話實在驚得莊家二老都目瞪口呆,莊娘子失聲,“竟有此事你也幫他了”
莊長壽呆了一會,學買活軍的樣子聳了聳肩,“那我想我本來也要那裏還書的,舉手之勞麼,也什麼大包袱,便幫捎帶了下你可別和霍叔說”
說,將幾冊小說一夾,低頭便溜了出,他爹孃面面相覷,莊娘子半日方,“罷了捎都捎了,還說什麼過幾日你和霍家打聲招呼便了嘖,以後他一個孤老,也知他那些生還做做了。”
於霍家只剩了一個男丁,她便理直氣壯地把活推給了丈夫,見莊掌櫃面上太好看起來,忙也端起了一個大碗,,“我乘天還沒全黑,趕緊的給周小娘子送碗蒸蛋,再買兩個菜給你下酒你看竈上的火候”
一邊說,一邊挎起籃子,扭身出門,把丈夫的抗議關在了身後,往掃盲班、託兒所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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