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2. 半壁江山全數代管? 京城.衆人 連今……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八月底,京城的天氣早晚已經很涼了,體弱的人家多要穿起薄薄的夾襖,便連街頭巷尾,夾着小木棍來上特科班的頑童們,也不再只穿一件肚兜,甚至是乾脆打着赤膊了,各量家境貧富,或者是穿着百衲衣,或者是穿着整潔的短衫長褲,腳上也踩了千層底的布鞋,一早上就大聲地唱着一一如一、一二如二的童謠,蹦跳着趕往教室去了。
“娘,我也想去”
不乏就有孩子羨慕地看着這些同齡人們,轉頭或是低聲央求,或是理直氣壯地喊叫了起來酷暑已過,前些時日在京城流行的瘟疫,逐漸地也到了尾聲,之前一段時日裏,因爲各種原因沒有上學的孩子們,這會兒也重新感到了學堂的誘惑,甚至還有些孩子無師自通地找到了各種不同的角度來說服家長。
“就讓我去吧,娘,現在特科掃盲班畢業,便是去扛包都多賺幾個哩”
“聽說特科班的教室,到了冬日可暖和了,他們是不缺煤的,爐子燃得很旺還有蠟燭”
這條理由,頗爲能說服一些家長雖然特科班並不收錢,甚至還學足了買地的做派,凡是考試優等,多少都有獎勵,但哪怕就是在京城,也並非所有孩子都被囊括到特科班裏去的。
有些孩子是因爲從小學習儒學,這會兒也還繼續跟着原本的塾師,不願棄了科舉之道,去考特科這是有錢的,還有些孩子則是純粹因爲家貧,家長甚至無力承擔孩子去讀特科班的一些微小開銷連一身衣物,一雙鞋都是奢侈,五六歲的孩子,還赤條條地到處跑來跑去,這樣的孩子出現在街頭巷尾,大家倒還不覺得什麼,但若是要去上課,自家也覺得沒有臉面,因此便找了各種藉口搪塞,不給他們去。
此外,也有些頑童不耐煩上課的,家長也完全放任自流,畢竟他們自己的營生,和學問關係實在不是很大和買地比起來,在京城這裏,讀書識字並不能算是一種必備的技能,只能算是各種行業中的一種,完全是可以選擇的。不識字,還有很多行當可選,而且活得也還不錯,不像是買地,活死人們多少沾染了六姐的習氣,認爲一個人倘若不認字,甚至不會拼音,不能自己拼讀懂得報紙,那就儼然是一種罪過一般。
觀念不同,上學的積極性也就不同了,哪怕在特科識字班最多,條件也最好的京城,孩子們去上課的比例都不能趕上買地,就更不說京畿別的州縣了要知道,皇城可就在京城,這裏是保皇派,也就是特科派的大本營,當然是開展特科政策條件最好的地方了,只要一走出京城,要開始依賴縣衙辦事了,那些特科吏目,要辦起事來比京城可要難得多了連京城都是如此,別處也就是可想而知了。
不過,班開起來了,總是會有人去上的,而且,特科班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它背靠着廠衛和皇帝,而廠衛、皇帝有錢啊這幾年來,買地和京城的奢物貿易,是直接和皇帝內庫結算的,只有新安的關稅遞解給戶部。這就等於給內庫增加了一個極大的進項,而因爲買活軍包運了遼餉,內庫就不用持續補貼官庫了,又是節流,又是開源的,這幾年,皇帝的內庫只怕是一百多年來最豐裕的時刻了。
買活軍爲內庫帶來的,遠不止是豐厚的進項,還有極強的主動性在此之前,別看內庫掛了個內庫的名頭,但其實有一多半的開銷,還是要被戶部挪用走的,皇帝和官吏們在內庫上的博弈,自來便是激烈。一方佔據了大義,恨不得把內庫給搬空了,君無私產,另一方卻是看透了君無私產背後的門道這要自己不留點錢,還怎麼差遣人辦事這君無私產,錢都去戶部了,真當是去了該去的地方嗎還不是被你們各層官吏給搬回家裏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但是,哪怕心底是門清,面對各種索要,皇帝也不能都挺着不給,多少都要給一點的,花出去十兩銀子,能有一兩辦到事情上,便算是不錯的了。可自從買活軍崛起之後,內庫這裏,便感到腰板直起來了不是因爲有錢了的問題,而是哪怕面對戶部官吏的索要,內庫這裏都不是沒有話回辦事真有你們說得這麼難嗎真要花這麼多錢的話,還不如歇了算了,外包給買活軍來做如何
就比如說河政,和遼餉一樣,也是個無底洞一般的大頭開支,往昔每年都是要內庫撥錢的,否則便是荒廢,而內庫的錢從哪裏來便是從被大臣們罵得狗血淋頭的礦稅、皇莊裏來,稍加思索,其實很快就能發現這裏的貓膩皇家等於是喫力不討好,出面盤剝百姓,得的利還要分給朝廷去做河工,然後又在其中被各層官吏層層盤剝,最後河工還是一攤爛泥惡名是皇帝擔了去,最後得實惠的還是官吏,這皇帝豈不成了冤大頭,白給官吏們張羅了嗎
可若是以前,再不服氣,也得認,因爲除了朝廷之外,還有誰能組織起河工修築呢現在那就不同了,再別拿河工來說事要是河工好,何至於年年決堤,大河年年都有水災要知道,現在皇帝的耳目,可比從前要靈通多了,不但有國朝旬報,開闊見聞,就是買活週報也時常會說起流民們在北方的所見那各地下買去討生活的流民們,都是要組織起來一道走的,由買地的船隻沿岸護航,這流民們走到哪裏,消息可不就傳播到哪裏了嗎河工到底修得如何,也就瞞不過人去啦
錢沒少花,修得這麼差,這裏頭的罪過,細追究起來,夠死多少人的了去年,由南河鎮守太監首倡,先斬後奏,竟是和在南河境內開設的買活軍辦事處聯手,僱傭他們來整修河工,一筆包了銀子,餘下事情,全由買活軍來辦買活軍辦事處,在商都是有一片很大的地方,給他們安置整編那些準備去到江南,從江南下買的流民的,這些流民經過簡單的掃盲,立刻就拉出去安排在河工上做活,報酬也是給足了的,如此前後四個月,活兒乾得很俊,錢一分沒有多花,不過是往年南河道河工銀子的十分之一
這消息一出,大河沿岸,各地的鎮守太監都是蠢蠢欲動,而地方衙門則更加尷尬,內庫這裏,又少了一大筆開銷,這會兒可是有錢得很那。尤其如今這皇帝,也不好修仙問道,也不好營建園林,內庫中的錢糧,除了想建一些水泥小樓之外,大多都還花在特科體系的搭建上。
這些錢實實在在是撥下來了,且由廠衛來辦,敢於貪污的人暫無從滋生,因此,體現在京城特科班這裏,便是他們充足的經費尤其是採暖上,這些特科班的採暖、照明,都是和買地使團合作的,買地供煤、改造房屋,提升照明,雖然這會兒纔是八月末,但坊間都是傳聞着,說是今年冬天,街坊裏最暖和的恐怕就是這些特科班了。
“等幾日的,等手裏你這身衣服縫好了,便讓你去。”
因此,這些家長們也少見地沒有呵斥一心向學的頑童,而是一邊飛針走線,一邊心不在焉地分派着,“到時候可得給我仔細着,若是撕破了新衣服,小心你的皮不成,要不我也去,親自盯着你”
“啊,娘你也去”
“不成嗎我去了還省些柴禾呢再說了,有誰說不許女的去不成先生都是女的,我先不去,是家裏事多,冬日無事了,難道我還不能去不成了”
這倒是真的,街坊裏的特科班,教授的都是頗淺顯的掃盲內容教科書直接移用的就是買地的,不但不要錢,而且是面向街坊所有住戶的,只是之前成年人去的較少罷了。
畢竟,能在京城立足的百姓,多是有自己的一份營生,這些有工作的百姓,不論男女,平日裏都是忙忙碌碌,而有些在家不出去做事的婦女,也自覺自己便是認字了,又能如何,也改變不了自己的生活,這半年又趕上瘟疫,天氣也熱,根本不想動彈,也就是等天冷了去蹭個暖和氣,順便爲家裏省點兒煤塊罷了。
“歐、歐娘也一起去上課嘍”
小孩子們快活的聲浪,穿透了小院半開的木門,傳到衚衕裏,引發了一陣笑語之聲,纏着包頭的婦人,逐漸被吸引到了這戶人家附近,手裏的板凳放在了牆根下,一邊曬着秋陽,一邊高聲和還在屋內的婦人搭話了起來。“王家嫂子,你也上課去我這也尋思着呢,等天冷了,我們這裏賣花的活兒也少了,不如就去上起課來到時同去啊,咱們互相照應着,也免得被人臊皮了。”
“哎,要我說咱們就該一起,那些歇冬的男人們也得去,一屋子男男女女的,多不像話,咱們得坐在一處,別被欺負了去,也不叫人說嘴。”
“到時候你家那小孩兒怎麼辦離不得人的時候,還餵奶呢”
“便坐在嫂子們中間,帶個斗篷擋一擋,旁邊的人便見不到了那講臺雖高,好在先生是女先生,倒也不怕什麼,咱們這樣人家,窮講究什麼”
“哈哈,坐中間,我們倒是無妨,可你們家大妹兒若是尿了、拉了、哭了,可就難辦”
婦人們陸陸續續的笑談着,說的多是下個月去上課的事兒,還有些國朝旬報上的新聞,也有一二本就識得一些字的婦人,被央着說些報紙上看來的新笑話,這笑語聲傳入了隔鄰客棧的後院內,落入了兩個對坐大臣的耳朵裏,讓他們會心一笑之餘,卻也不無感慨“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些小婦人,分明卻已知道廣府道陷落的消息,卻無一語帶到,豈非是可悲可嘆哉”
這話倒也不假,那婦人說的笑話,是最新一期買活週報上刊登的父子牽驢,這是個很好的笑話,發噱之餘也發人深省,二人之前還議論了一番,既然連這笑話都知道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廣府道陷落的事情只是百姓無知,並不以爲此事和自己有關罷了。在這說話者對面,坐了個年輕人,卻是爲婦人們分辯道,“連今年冬天的煤球在哪還不知道呢,如何能強求這些百姓爲天下憂再者,此事或許還真影響不到他們的生活呢”
這話是有些沒道理的,畢竟失土,尤其是失了廣府道這樣的熟土,對於朝廷來說,肯定是傷筋動骨的,別的不說,就是財政收入都會因此減少,終究也會影響到百姓的生活,不過,這年輕人說得卻很認真,說完了這句話,又向對面探聽道,“張大人,如今朝中對於如常遞解稅銀一策,反響究竟如何是否已蓋過了大戰一說”
聽他問起正事,張大人面色一陣扭曲,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過了一會,才嘆氣說道,“何止啊,大洪,如今朝中除了這兩說之外,又興了一個新說法,叫半壁江山全數代管說,這歪理邪說,居然贊成者不少這件事,你可聽到了風聲”,,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